完全不知道自己又闯祸的麒麟,回到凤凰居后不久,就拉着曲浪去了后山。
当前可谓形势一片大好,渊默畏惧月神君暂时不会回莲花峰,李夜吟虽然修为大折却得了月神君的道统,李玉暖更是机缘巧合顺利结成金丹。
考虑到李夜吟身份敏感、宗门内部对此事的处置至今众说纷纭,加上结丹后需要至少两个月的巩固,在将魄的安排下,李玉暖结丹成功却还是留在后山,巩固境界,深化感悟。
两人以山洞为根据,安静地生活,每日打坐交流感悟,偶尔有凤清德造访,三人交谈,虽然修为没有出现可喜的增长,但李玉暖对道的理解可谓一日千里。
醒来后的第三天,月华再次幻化身体出现在李玉暖的面前。因为剥离了月神君的记忆,暂时处于恍惚状态的月华居然有几分可爱,虽然依旧喜欢顶着李夜吟的容貌招摇撞骗,念及往昔,李玉暖对他也多了几分包容。
此刻她已经知道她的一切,和李夜吟的一切,都是月神君的馈赠。
可惜无法当面感谢这位远古神君。
李夜吟对此却是毫不介意,他和月神君牵连太深,不希望李玉暖过多的卷进去。
正当两人交流月神君处得来的一份古卷时,突然外面一声噗通,是麒麟到了。
“这小东西不是才走吗?怎么又过来!”李夜吟皱着眉头道,通过月神君的记忆,他知道麒麟虽是圣兽,幼儿期却是顽劣不堪,难以管束。而且这一代的麒麟居然是凤凰孵化出来的,两个祸害叠加在一起,越发无法无天了。
李玉暖却喜欢麒麟的天真烂漫,转过头,招手道:“可是前山有什么新鲜事情?”
麒麟哼哼了两声,窜到李玉暖的怀里,一边翻滚肚皮撒娇,一边道:“我带了个人过来。”
“人?你又要做什么坏事?”李玉暖体贴地哄道,她本就喜欢麒麟,又得麒麟赠与蛋壳熔炼长命灯,对麒麟的种种劣行也是视而不见。
“麟儿没做坏事,这个人是麟儿从慕容霜那个坏女人手上救回来的!”小麒麟挥舞着爪子,凶狠狠地争辩道。
李玉暖知道麒麟不喜欢慕容霜,也不费心纠正,手指弹了下它的小鼻子,道:“你又调皮了。人不是东西,不能强抢。”
“可他确实不愿意跟着慕容霜那个坏女人。”麒麟委屈地哭着,挤出两滴眼泪,道,“他是娘亲带麟儿去洛阳玩的时候照顾我的那个小叔叔。”
“洛阳?”李玉暖一时有些错愕,抬起头,终于看见被结界挡在外面的曲浪。
曲浪垂手候在结界外,见李玉暖注意到自己,掀衣下跪,叩拜道:“曲浪拜见公主,拜见世子。”
“曲浪?你怎么会在万始宗,还和慕容霜搅在一起?”
李玉暖不可思议地问着,洛阳离别时,曲浪还是陈国公主的心月复,洛阳城内说一不二的人物。怎么才几个月不见他就落魄到这般地步?
虽然衣裳清洁,却遮不住面黄肌瘦的饿殍模样,再仔细分辨,竟是遍体鳞伤内脏受损精气也虚空得厉害。
“此事说来话长。”曲浪尴尬地笑着,道,“还好终于见着公主和世子,曲浪也心安了。”
李玉暖看他笑得勉强,知道必定发生了大事,当下撤了结界,请曲浪入山洞,又命丽偃与徐媛媛到后山采摘凡俗人也能吃的水果。
曲浪顿时受宠若惊。他知道修真界从来看不起凡俗,视他们为蝼蚁草芥,同行一路被慕容霜颐指气使,也没有丝毫介怀。但是公主与世子,本就地位远高于他,又是修真界也颇有身份的人物,居然还能对他这般谦虚客气,顿时感动五内,险些泣不成声。
李玉暖知道他意志坚定,又滑溜如泥鳅,突然离开洛阳,必定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看他哭泣,也不横加打断,等他哭泣止歇,这才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如此落魄?”
曲浪擦了下眼泪,道:“非我族内,其心必异。”
“怎么回事?”李玉暖不解道。
曲浪道:“世子和公主离开洛阳后不久,宫中便多了一位金仙。拓跋洪虽说春秋正盛、年富力强,却也和历代君主一样,对长生之道难免痴迷。而那个金仙也有几分手段,拓跋洪跟着他修炼了不过半个月,便觉精力充沛,皮肤细腻,加上那金仙不喜佛家,与国师几次正面冲突。拓跋洪于是对他更加信赖有加,下令广修道观,为金仙塑三清像。如今大齐治下,佛道并立,烟火昌盛。”
“又是个企图依仗凡尘香火突破修为的家伙。”李夜吟不屑地说道。
上古圣贤因为有功德于天地,受万民香火崇拜,顺应天道而修为大进。但也有许多修士,眼看大限将至,为求突破,制造种种神迹鬼怪,哄骗无知村民蠢妇供奉自己。这样得到的香火,虽然能暂时让修行者一日千里,天长日久,却是如附骨之蛆,终将深受其害。
李玉暖也知香火是把双刃剑,所以听李夜吟发出哼声,遂对曲浪道:“那金仙倒是有几分本事,居然和国师争夺信徒。”
“他们是一丘之貉。”曲浪恨恨地说道,“表面上各自为政,信徒也时有冲突,其实私底下却是一家。而且国师虽然虚伪到底还要面子,那个金仙却是大力推崇双修,吸引了无数贪图享乐的纨绔子弟对他崇拜有加,百依百顺!”
“真是无耻!他就不怕逆天而行遭遇五雷轰顶吗!”李玉暖骂道。
李夜吟冷飕飕道:“轩辕老祖大限将至,哪还有什么禁忌,只要能够突破,哪怕渡劫时被天劫劈死也是心甘情愿。”
“可是——”李玉暖气愤地说着,世间有大道三千,修士各求各道,难免有人做出一些不齿的事情。但没想到轩辕老祖贵为化神期大能,也这样的厚颜。
“对了,轩辕和枯泽交错把持国事,不过混乱天下,怎么又牵连到你?你只是个阉人。”李夜吟一阵见血地问道。
曲浪道:“世子有所不知。轩辕金仙向拓跋洪进谗言,说……南唐李氏一族虽然没有修道的根骨,却是难得一见的大补药……拓跋洪迷恋仙术,被他哄得神魂颠倒,何况有国师千方百计抓捕世子的事在前……于是下令追捕天下所有李姓之人……尤其是孕妇婴儿……说是……说是……”
“太可恶了!这哪是什么老祖,简直比魔修还不如!”李玉暖气得拍案而起。
李夜吟看了她一眼,示意冷静。
“为了渡劫,轩辕老祖已经无所畏惧了,”他说,“只是如此一来,天下人怕是——”
“正如世子所言,天下……反了!”
曲浪苦笑地说道,“南人本就不满被异族统治,只是无人登高呼喊,加上拓跋洪本也算是有道明君,对待旧唐属地的百姓一贯宽宏。百姓有时很单纯,只要能吃饱饭……都是得过且过的。如今被金仙如此一闹,南人们无不怨恨,数地因此揭竿而起,只是凡人难敌大能,起义者几乎……全数……被杀!江南本是富庶地……如今却是田地荒芜,大片村庄无男丁,许多地方都是女人拖着牛车耕作……”
“轩辕老祖!”李玉暖听不下去了,眼角都气得泛红色。
唯有李夜吟理智道:“但这也和你的出逃并无关系。无论如何,陈国公主是拓跋洪的亲生女儿,你留在她身边是安全的。”
“若是能够留下,为义军投送情报,我便是做狗吃粪也要留下!”曲浪苦笑道,“可惜……陈国公主如今已经失宠了!拓跋洪对金仙无限宠信,皇后对此敢怒不敢言,偏偏公主为了您的事情已经触怒了枯泽……他们私下联手,将公主说成是祸国之人,孝武皇帝的事情也被扒出来……拓跋洪怒发冲冠,几乎要斩断父女之情……我离开洛阳时,陈国公主已被剥了封号,年后便会送去塞北苦寒之地和亲……”
“是吗?”李夜吟轻轻地说着,淡漠地口吻刺痛了李玉暖。
“她是为你才落到这般地步,你……当真一点也不觉得愧疚吗?”李玉暖小声地说着,她知道李夜吟对拓跋静没有半点情谊,她也恨过拓跋静的敌酋之女的身份,可是听曲浪提及拓跋静的现状,同为女人的李玉暖又顿时觉得李夜吟不该如此冷血。
“不会,因为不爱。”李夜吟淡然地说着,对曲浪道,“这一路,辛苦你了。”
“……世子,我……没有什么辛苦的,只恨那墨清修,认贼作父,狗眼无耻!他……居然亲自去江南镇压!简直是狼心狗肺,不对,狗也不会吃他的一身烂肉!”
“他早晚会自食其果,我们只需要静静地等待。”李夜吟淡漠地说着,这时徐媛媛和丽偃也已经回来,端来的瓜果虽然都是凡俗界的家常品种,却因为有灵气滋养,个头硕大,果肉晶莹,芳香扑鼻。
曲浪看李夜吟对山下百姓的生死很不在意,晓得自己不能操之过急,当下谢恩后接过丽偃递来的水果,咬上一口,竟是入口即化,果肉温润恍如玉浆。
“你吃了许多苦才来到万始宗,就暂且留下吧。这里虽然规矩大,但只是照拂你,我却还是做得到的。”李玉暖认真地承诺着。曲浪看了眼山洞,见洞穴虽然布置俭朴,却无一件是凡俗物,又见黑石台旁清泉紫竹灵气浓郁,更是心中感动莫名。
“能苟活性命追随公主世子身边,我已经心满意足,哪还有会有什么要求。”他诚挚地说着,此时天色已晚,李玉暖于是特意找了屏风,给曲浪隔了个小房间,又请凤清德帮忙,弄来床铺被褥等物,留曲浪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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