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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后,商辰跟祁子尘一说,祁子尘凝思片刻:“麒麟的命脉吗?除了吞噬相同修为的妖灵,再没有更简单的法子了。但魔极宗有一个十分残忍的法子,恐怕,不能用。”
不能用,总能听一听吧?
祁子尘说:“当然是让麒麟修习魔极了,《延麟轴》专门让奇兽月兑胎换骨——但麒麟已经修了仙道,再入魔,只怕会先迷了心性。”
那麒麟都已经缺根筋了,再入魔只怕谁都降不住。
是,雅卿不舍弃三分之一功力,蓝笑子一生为契兽,这辈子都无法从苦痛中解月兑。商辰也很不理解,就算契约仍存,蓝笑子完全不需要去修习什么《无妄神功》来自我折磨啊。
明殊开口了:“你看上了那只孔雀?”
这脸色,师父想帮自己强取豪夺?商辰断然摇头:“没!”
“你不是想救他?”
“……是觉得……他过得不好,要是能来咱们百里殿……”
明殊的脸色更加阴沉:“让他当你的御兽?”
商辰心里一咯噔:“不,他自由自在当妖灵就好了,但也没有两全的法子……”
笃笃笃。
三声敲门声,打断了两人。
明殊飞快地罩上了面具,侧身而坐。
蓝笑子手撑门框,一撩丝:“商辰,能否帮我疗一下伤?”
商辰要细问,明殊一把拽住他的手,紧紧一锢,不让他过去。商辰心一跳,连忙镇定,说:“一定要现在吗?”
“也不急于一时。”
“我一会儿找你,现在,我们,正在练功。”
练功?蓝笑子挑笑离开了。
蓝笑子刚走,明殊就把商辰的手甩开了,冷硬地说:“去吧!”
现在走?明殊这脸色,自己要敢踏出这扇门,他肯定要把门给拆了!这张冷硬的脸、和冷硬的声音,第一次觉得如此有趣,商辰露出一丝笑意。
明殊更不高兴了,却重复说:“去吧!”
商辰眸子一转,真的要走。
明殊一把将他拽了回来,商辰猝不及防,差点跌倒,故意无辜地说:“师父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腕上骤然巨疼,商辰一声惨叫。
明殊连忙松开手,手腕已经被拽红了,商辰倒吸冷气,手放在嘴边使劲吹。余光瞥见明殊尴尬地伸手想抚模,又停下。商辰心喜,低声说:“师父要是不想我走就直接说嘛,何必,让我猜呢,我也不知道师父那句说真的。”
明殊的耳廓隐隐红了:“……不许去!”
初秋,阳光极妙。
第三关:烁影。
南斗宫宫主桂茗在众人的期待中走上高台,一拂拂尘:“各位掌门真人,鄙宫的南斗十星承蒙诸位相助,已有灵性,只是施任何法术都无济于事,还需请各位出手再助,七日为期。”
各派都出了笑声,封魔界的太叔九奚落了一句:“南斗宫真大方,送出一个东西,还得大家一起帮忙修好。”
说笑归说笑,真正祭起灵力时,大家都不含糊。
南斗十星没有法术真书,相传不管施出什么法术,若能手持南斗十星则力量倍增。更难能贵的是,它还助修行渡劫。修行者修到一定程度,必须渡劫,若是渡劫不成则魂飞魄散。若有这一法器加持,自然是有如神灵护佑。
各门派都试过了,依旧散开,各自寻方法。
霁青说:“比起第三关,我更好奇的是,南斗十星是为了此次群英会被弄成这样,还是原本就是坏的?”
商辰也思虑过这事:“应该是被故意弄成这样的。”
前两关都不是特别的难,顶多就是费劲一点,南斗宫偌大的宫,不能连这都搞不定。
霁青摇头说:“未必。太叔九说出那句话,说明他们也在质疑这件事。刚才我探了一下南斗十星,现它的灵力退了很多——你是不是认为所有星辰归位了?也许,第二关看似被修好,只是暂时而已,它不久又会变成错乱的样子。”
商辰讶然,试探之后,果真如此。南斗宫祭出了镇宫之宝,第三关才是他们自己无法解决的?这种连出题人都不知道答案的比试,才是最深奥的比试,
应该去了解一下它为什么会成这样。
商辰几人赶到时,其他的门派也都在了,桂茗已料到大家会问,坐在中间,侃侃而谈:“一千年前,南斗宫的一位先祖执掌南斗十星,他有一个御兽,名为无天兽。这天,先祖携宝器和御兽出行,路遇了一个走火入魔的真人。那真人魔性加身,十分强悍,先祖为了降服他,血战了三日。”
先祖终究稍逊一筹,被击中要害,眼看要遭灭顶之灾。无天兽情急之下忽然咬住了南斗十星,摇身一变,幻化得异常强大,竟然一击将那个入魔的真人杀死。不幸的是,无天兽也死了。
南斗十星星辰大乱,无论怎么复归原位,只需数日必会再度混乱,如今,已一千年了。
听完后,御兽御灵们都不太好了,蓝笑子斜了麒麟一眼:“你要不要去咬一咬那个南斗十星,说不定就活了呢?”
麒麟愤怒地喷出火球。
商辰顺手替他挡了:“他都不招惹你了,你还招惹他干什么?”
蓝笑子悠悠然:“清静则无趣。”
这不是自虐是什么。
有只玉狮子胆大,竟然真的张口咬了一咬,南斗十星的光芒如故,并未有所异动。商辰心想要是七日之后大家都没解开,南斗宫怎么定魁首呢?
七日为期,还好是七日。
谁知,一连数日大家都一筹莫展,别的门派也如此。晨钟暮鼓,不急不缓过了三日。第四日,泷焕一跃而起:“我要去探一探,咬一咬,我也是一只神兽啊。”
祁子尘却压住了他:“别急,桂茗的话怎么能全信?”
“什么意思?”
祁子尘说:“我将南斗宫查阅了一番,也问询了一些子弟。千年前,并没有哪一位很厉害的先祖死于降魔,也没有什么无天兽——这么一个大秘密难道只有桂茗一个人知道?”
祁子尘最擅于寻找蛛丝马迹,大家一听都来了兴致。
“名为南斗十星,大家都认为是南斗宫的法器。我觉得并非如此,这么厉害的东西却没有相应的真书,是很奇怪的。就像众生灯人人都能用,灵力也很强大,但若是施之以《众生真书》的九重秘诀则威力无穷。”祁子尘说,“所以,我怀疑,南斗十星也许本来不叫南斗十星,只是,我还没有查到它本来的名字——也许连桂茗都不知道。”
明殊说:“我也是第一次见,两百多年前,群英会中,没听过南斗宫的名字。”
商辰讶异:“师父,你以前就参加过?”
“要不然你师父戴面具干什么,还不是担心遇见熟人,要知道,你师父原来的……夺过魁呢。”最末几字,祁子尘骤然低声,“罢了,不提以前,咱们还是说南斗十星。桂茗若是想让大家解开秘密,必须讲出一些真话。”
假话是掩饰,真话是骨架。
比如,血战和御兽。
一定生过一场惨烈的血战,双方的灵力法力都异常强大,才能令南斗十星的星辰倒转并无法复原。以及,御兽,这御兽做出了撕、咬、吞噬之类的举动,结束了这次血战。
宗郁难得开口了:“南斗十星有一股血腥味。”
在一个如此强大的法器上留有血腥味,该是何等惨烈才行?商辰不由得想起了明渊魂君,以那样悲壮的方式死去,从此,所有与他有关的往事,都染上了苍凉的颜色。
几人商议后,却也没有什么主意。
这都多少天了还没有线索,明殊说他去散散心,商辰紧跟上去,两人一路同行到湖水,湖水映月。
“师父,我想问你以前参加群英会的事……”商辰小心地问。
“我不想说。”明殊生硬打断。
商辰被这生硬的语气激怒了。既然口口声声说跟祁子尘没关系,为什么祁子尘知道的自己都不知道!说来说去,自己还是像一个外人一样!
“祁子尘以知道,我就不能吗?!”
“不是……”
“你说跟他没关系,但什么心里话都跟他说!我到底算什么啊!”
“商辰……”
商辰愤怒地转过身不听,明殊拽住他,一把搂进了怀里——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这么骗自己!连抱的姿势都一样!商辰火冒三丈:“不要抱我!你就永远只跟他说吧!”
明殊忽然轻笑,手掌安抚商辰的后背:“我说。”
说完又没声了,商辰沮丧。
许久,明殊声音低沉:“当时,群英会刚兴起,参加门派不多,声势不如现在浩大,全是法力和灵力的比拼。我是玄阳教最小的弟子,与众位师兄夺了第一。”
商辰追问:“后来呢?”
明殊苦涩一笑:“其后,因我在群英会表现出色,破例修习教内神功,走火入魔,最终,灭了玄阳教。”
竟然是这样?!
群英会,岂不是师父痛苦的开始?
“……我不知道,否则我不会让你留下来的,师父,既然都过去了,那就,不要再回忆了。”商辰的心尖隐隐抽痛。
“……嗯。”明殊抱紧商辰,扣在蝴蝶骨上的手掌抖。
炽热的胸膛裹着炽热的鲜血,鲜血奔涌的是欢还是痛苦,只有心知道——没有什么以传达心中的怜悯与同情,唯有柔软的相触,唯有,恨不能与他一同呼吸,一同受痛苦的辗转折磨。
商辰倾身,亲了亲明殊的唇。
明殊面具一摘,将商辰压在柱子上,凝视一瞬吻了上来,生涩的吻,炽热的吻,融化一切情愫的吻,在交融中碾转。
湖轻漾,月轻漾,心轻漾。
一吻终了,明殊说:“商辰,我不负你,你也,不许负我!”
商辰璨颜一笑:“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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