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画上一株青葱翠绿的悬铃木,叶儿似乎随风摆动,树下一抹娇小窈窕的身影,身着白狐裘,梳着芙蓉归云髻,原本纤细的身子却站得同一旁的悬铃木般苍秀挺直,精致姣好的小脸上神情凛然,眼眸澄澈清冷,乍看下使人心中生出一丝高不可攀的气势。
可细细一瞧,又见四周氤氲的雾气和皑皑白雪为她蒙上一层淡淡的烟色,连紧抿的唇角好似都柔和了不少。
让孟茹涵如此震惊的,是画中人的容貌。
那张巴掌大的小脸,虽显得稚气为月兑,但她一眼便能认出,这分明就是锦澜!
“怎么会怎么可能”孟茹涵不敢置信的咬了咬嘴唇,目光移向画面右下角的缀名与时间。
上头赫然写着:天启十四年冬,白彦,还盖着一方朱砂红印。
白彦正是四皇子的表字,如今却是天启十七年。
“三年前孟茹涵面色白如雪,明亮的双眸浮起一层水雾,她缓缓的摇了摇头,溢满的泪水潸然落下。
从这幅画便能看出,执笔的人对画中人深深的眷恋与爱慕,否则怎会画出如此精妙绝伦的佳作?仿佛一举手一投足,都活过来了般,还有那似能流转的眼波
哪是画?分明就是俏生生的少女站在眼前。
原来三年前锦澜上京时,就曾同四皇子
孟茹涵再也忍不住心头的绞痛,踉跄两步,蓦然转身往外走,愈接近门口脚步便愈快,到最后跨门而出时,简直就成了落荒而逃。
“主子?”候在外头的滨芹不晓得孟茹涵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见她步态匆匆的离去,虽诧异顾不得多问,急忙带着那五六名丫鬟紧追而去。
直至一行人的身影都消失在回廊的拐角处,方才守门的小厮陡然露出一丝诡笑,飞快的窜进书房,抬手便将挂在墙上的画取下卷好,然后依样放回原本的暗格中,接着迅速清理了孟茹涵和自己留下的痕迹。
最后,他回到门外将那扇厚重的门扉紧紧一合,仿佛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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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澜安坐在车厢内,脑海中却不断涌现出方才的那一幕。
她虽应邀到四皇子府,却从未想过能再与四皇子见面,毕竟三年前的事,还有流窜的蜚语,无论是对她还是对四皇子,均是不小的困惑。
锦澜并不想让四皇子以为她是个喜好攀龙附凤的女子,这样一来,无形中便着了老祖宗的算计。
毕竟沈叶两家,是哪一位争夺宝座的皇子都垂延的势力,一旦让人误以为她是那样的女子,那么一切都将变得顺理成章。
沈叶两家再怎么强势,也抵不过一道圣旨,孟家不是最好的例子么?
且四皇子已经娶了孟茹涵,她并不想让此事伤了两人的姐妹情谊,尤其孟茹涵对四皇子,显然是情根深种。
锦澜叹了口气,看来往后要少去四皇子府走动了。
挽菊察觉不到锦澜的惆怅,她双眼发亮,止不住兴奋的说道:“姑娘,这还是奴婢头一回见到皇子,原来皇子同咱们也差不多
方才她并未进屋伺候,只守在外头,但也有幸见了四皇子一面。
任凭锦澜千愁万绪,均抵不过挽菊这一句话,顿时被逗得扑哧一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什么叫同咱们也差不多?莫非你之前以为皇子都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挽菊吐了吐舌,笑道:“那倒不是,只不过常听说酒楼茶馆里的说书人念叨,皇子皇孙都是什么八面威风,气势凛凛,可奴婢今儿个偷偷瞧了四皇子一眼,觉得四皇子并不似书里说的那般骇人
“四皇子”锦澜抿嘴笑了笑,却并说下去,无论四皇子是个怎样的人,都与她没有瓜葛,又何必在意?
马车一路轻晃,轱辘转动发出嘎吱嘎吱的细声,外头传来的喧哗逐渐减小,想必已经过了市坊,再有两条街便能回到叶府了。
锦澜阖上眼,正准备小歇片刻,不想马车突然间顿了下,紧接着停了,只听见外头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车中的贵客,我家主子有请,望贵客下车一叙
声音又尖又细,却辨不出男女,锦澜阖着的眼眸猛地睁开,看了眼惊慌失措的挽菊,示意她别出声,兴许叫的不是她们。
沉默了一会儿,外头的声音再度响起,“车中的贵客,我家主子有请,望贵客下车一叙
“姑娘”挽菊脸上满是不安,极小声的唤了一句,外头的声音分明就在马车边上,不是唤姑娘又会是谁?
锦澜一把捂住她的嘴,坚定的摇摇头,她上京时间尚短,除了沈家和汝南侯府还有今儿才去过一趟的四皇子府外,根本不曾在外头露过面,又谈何认得什么主子贵人?
且那声音分明就是位宦官!
锦澜心里隐隐有了一丝答案,却依然拒不出声。
连唤两次都得不到应答,到了第三次,声音里已经透出不耐之意,“车中的叶姑娘,我家主子真心诚意请姑娘下车一叙,还望姑娘莫要推辞得好!”
非但透出不耐烦,还直截了当的点明了锦澜的身份。
锦澜身子微微一僵,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捂着挽菊的手也缓缓放了下来。
最后那一句话,让她听出了浓浓的威胁。
虽说此处不比市坊人来人往,可也并非荒无人烟,且住的都是非富即贵,若要让那人再唤下去,指不定最后能将她的闺名唤出来。
那人既然光明正大差人来请,应该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稍一琢磨,锦澜便做出了决定。
她伸手撩起车帘,却被挽菊抢先一步。
“姑娘,让奴婢先下去看看挽菊虽然紧张,但还晓得护住锦澜,她利落的跳下马车,飞快的环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危险,才伸手扶着锦澜下来。
锦澜一下车,便瞧见原本驾车的李三已经被人带到一旁的墙角下,一名宦官模样的中年人正站在马车前头半丈远的地方,见到她下车,脸上流露出一丝淡漠的笑容,“姑娘,请吧!”
他神色充满了不悦,似乎在怪这小女子不识好歹,让自家主子久等。
那名宦官引着锦澜进了巷子右边的一栋民居,正是李三站的那堵墙内,李三一脸担忧的看着锦澜和挽菊的身影消失在门中,忍不住跟上去,结果刚走到门边,却被里头的侍卫当场拦住。
迫于无奈,他只好返回马车上,静静的等着。
锦澜一进门,就发现里头是个园子,也不晓得是哪户人家的后花园,布置得十分雅致,虽不似沈家叶家那般精美,却也算是不错了。
那名宦官领着锦澜穿过林荫小道,又走了一段路,便瞧见一方莲花池出现在眼前,池子边上还有一座六角凉亭,亭中站着一道雪青色的身影,只消一眼,锦澜便认出了那人。
正是方才在四皇子府里头才见过的四皇子。
宦官将锦澜领到凉亭旁,便恭敬的给四皇子行了礼,然后躬着身退得远远的,当场就只剩下锦澜和四皇子二人。
锦澜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缓步上前,恭敬的垂头敛衽行礼,“民女见过四皇子殿下,不知殿下唤民女前来,有何要事?”
四皇子仍旧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只是看到锦澜的一瞬间,温和的眼神蓦然变得有些深邃,薄唇轻启,声音温醇悦耳,“此举对叶姑娘多有唐突,还望叶姑娘见谅
锦澜眉梢轻挑,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澄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是在与她道歉?
四皇子显然极少有这样的举动,看见锦澜脸上的惊讶,温润如玉的脸庞上悄然浮现一丝尴尬,轻咳了声,才继续开口道:“茹涵在府中颇为静寞,空闲之余你不妨多到府里头同她走动
半路拦车,又特地喊她到这园子里来,就为了说这个?那方才在府里头当着孟茹涵的面,怎的不提?
锦澜眨了眨眼睛,瞥了四皇子一眼,垂头轻声应道:“是,民女谨遵四殿下之命
四皇子目光轻闪,落在她白皙光洁的额头和小巧挺立的琼鼻上,她还是同三年前一样,纤细娇小,可那抹不屈的凛然却失了踪影,此时看起来,同他平日里见到的世家女子并无什么不同之处,好似蒙了尘的明珠,黯淡无光。
他突然有种将她拽过来仔细探究的冲动,想看看她到底是彻底转变了性子,还是将那通身的光芒都掩到了骨子深处,不再轻易显露分毫。
可修长的手指微微动了两下,他还是忍了下来。
“四殿下,家母还在府中等候,若无其他事,容民女先行告退锦澜敏感的察觉到那道想探到她内心深处的目光,心头微微一乱,便想寻借口月兑身。
四皇子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将心里酝酿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话说出了口:“叶姑娘,今日寻你,只为一句话
锦澜身子微顿,缩在袖口里的小手慢慢缩卷,头也不抬,低低问道:“不知四殿下想问什么?”
“本王至今除了纳孟氏女外,尚未娶妃四皇子的声音很慢,仿佛生怕她听不清一般,一字一字的说道:“打算向父皇请旨,迎你为妃,不知,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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