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凌从小就是浪费时间的一把好手,一般这样的好手都天然附带隐藏属性——心大,不管多大事儿没两天就哗啦全漏出去了,颓丧、悲伤、郁闷这些情绪在他们身上都呆不了几天,兴奋也是来得快去得快,所以不到一个星期,季子凌又重新活蹦乱跳起来,好像全然忘了他自个儿弱爆了这一伤自尊的事实。
至于是不是真的全忘了……那只有天知道了。
反正在厉扬眼里,姓季的小破鸟刚被蓝色烟雾笼罩了没两天,就又金灿灿活蹦乱跳的了。
鲍华庭被逮捕后的第四天早晨,厉扬是被一根落在脸上的羽毛弄醒的。
一睁眼就看到小破鸟蹲在床头上用尖嘴和爪子挠毛,黑不拉几的鸟毛飘了他一枕头。
厉扬:“……”
他上午有个重要的合作要谈,心想回来再教训小破鸟,洗漱了一下就匆匆忙忙走了。
合作谈得很顺利,从公司回来的时候,还不到十二点。小破鸟蹲在床边儿打盹儿,身边已经落了一层黑毛。厉扬:“……”
这是怎么了?当鸟当太习惯,都不肯变成人了?而且这掉毛的节奏……过两天岂不掉秃?不知道鸟形秃了人形会不会秃,厉扬暗戳戳地想。
“喂!”厉扬洗完澡换过衣服,懒洋洋往床头一歪,拿指头戳了戳睡的正香的小破鸟。
小破鸟眼睛睁开一条缝,鄙夷地瞥了他一眼:“王八蛋!”
“说你什么好呢?都这么久了,连骂人都没点儿长进!”厉扬嗤笑,伸手模了把小破鸟,鸟类的体温偏高,模起来像个鸟形暖手宝,厉扬索性把小破鸟拎过来扣在手心里。
小破鸟罕见地没挣扎,懒洋洋瞥了他一眼之后又闭目养神去了。它睡觉还不老实,扭扭晃晃的,羽毛骚得厉扬一直从手心儿痒痒到心里。
卧槽对着一只鸟也能这样他真是醉了……厉扬对自己无语了一瞬,言归正传:“小破鸟,新闻布会的事儿我已经让vivi去办了,时间就定在后天或者大后天。到时候你打算怎么跟媒体解释‘死而复生’的事儿?半路被人抢了车扔在原始森林里当了半年野人怎么样?”
小破鸟鄙夷:“脑残!”
“是,你不脑残,只惜里面装的都是鸟屎。”厉扬屈指在小破鸟的脑袋上弹了一记,意料之中地得到“变态”的评价后,就问起小破鸟想接什么样的戏,准备过几天弄几个剧本回来让他挑。虽然他很意给小破鸟养老送终,但只要季子凌想演戏,他便会全力支持。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小破鸟固然好,认真的小破鸟才更有魅力,要是不小心弄出个影帝来倒还蛮有成就感的。
尤其是一只鸟影帝。
厉扬在那儿说了半天,小破鸟却总是爱答不理的,没精打采地眯缝着眼,不管厉扬问啥说啥,一律以“王八蛋”、“脑残”和“变态”嗤之以鼻。
十分钟后,厉扬终于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了。不过还没等他想明白是哪儿不对劲儿,就听见楼下的门响了一声,紧接着楼梯上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然后卧室门被“砰”地一声踹开了。
季子凌叼着根没点的烟,含含糊糊地跟他打招呼:“厉大变态,你今儿回来挺早哈。”
厉扬:“……”卧槽他到底对着什么东西说了半天?厉扬突然觉得手中一轻,低头看时,哪儿有什么八哥,他掌心里只有一根乌黑亮的羽毛。
饶是厉扬心理素质堪比钻石,这会儿也有点儿风中凌乱了。他把那根毛捏起来弹了弹:“这是你的羽毛?”他说得淡定,其实心里已经有草泥马在狂奔,卧槽买回一鸟是一鸟人也就算了,谁来告诉他,为嘛这鸟人还附带孙猴子技能!
当真是……呵呵。
季子凌踢掉鞋子往床上一倒,眯眼笑道:“脑残也猜得出来。”
“你能……通过它听到我说话?”
“嗯,”季子凌拎过一只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着烟抽了一口,一面吞云吐雾一面漫不经心地说,“没注意听,一点点吧。”
厉扬把烟从他嘴里拎出来,本想直接摁灭在烟灰缸里,没想到鬼使神差半途改路线,自己抽了一口……滋味竟然还不错,于是他一口一口又一口,就那么抽完了。
季子凌:“……”
从那以后,厉变态多了项新爱好——从季子凌嘴里抢东西,内容包括但不仅限于香烟、棒棒糖、面包、火腿肠,以及他喝过的酒、饮料、白开水等。后来展到不管季子凌吃啥,只要俩人没在公众场合,厉扬就对扫荡他嘴里正在咀嚼的食物非常感兴趣,每每把季子凌恶心得七荤八素,被迫再次刷新了对猥琐抠脚狂犬病总裁的认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当时季子凌只是翻了个不到位的白眼,从兜里模了根烟出来,又点上了。厉扬这次倒是果断,不但把他嘴里的那根直接摁熄在烟灰缸里,连他裤袋里剩余的也没能幸免:“抽烟容易得肺癌。”在季子凌出声之前又加了一句:“好处也有,熏出一嘴大黄牙,倒是挺美的。”
季子凌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心道好像你没抽似的。
有了这插曲,厉扬终于彻底冷静下来:“那你能说话吗?通过这个。”厉扬晃了晃手里的鸟毛,用它搔了搔季子凌的鼻尖儿。
季子凌摇摇头:“目前还不能。”他夺过那根鸟毛,两秒后一只黑八哥出现在他掌心,嘎嘎叫了两声,扑啦啦飞了两圈,掉了一床鸟毛,最后落在厉扬头顶上。
“……”厉扬挥手赶走那小东西,“什么时候现的?”
“早上。”季子凌也有些纠结,早上起床现自己变成鸟趴在枕头上什么的,还掉了根毛,变回来穿好衣服,本来想拿毛把厉扬弄醒,没想到……
于是他有了比“拿毛弄醒厉狂犬病”更好的主意。
季子凌把毛变的八哥拿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了会儿,没感觉跟自个儿“真身”有啥区别:“喂!”季子凌戳戳那团黑不溜秋的东西:“你会说话吗?”
没反应。
季子凌说:“王八蛋!”
鸟说:“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王八蛋!”
季子凌:“……”
于是他又教了俩词儿,然后心满意足地晃悠到厨房搜刮了点儿吃的便出了门。保险起见,出门之前他拎了条围巾把自个儿脸裹了个七七八八,又把帽子压得很低,好在现在是冬天,这么装扮也不怎么打眼。
去哪儿玩儿呢?
他妈昨儿又旅游去了,把“告诉老头子她根本没怀孕”的事儿不负责任地丢给了他,所以他爸那儿……还是过几天再去吧。于是晃悠来晃悠去,晃悠到他大伯的报社。
他大伯跟他爸的性格截然相反,都快退休了还跟个老小孩儿似的。
大伯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嫁了个法国汉子,每年就过年回来住两个月。去年回来的时候,他堂姐和堂姐夫把两岁大的外甥带回来了。大伯惊喜得就跟小孩儿得了新玩具,然后……他堂姐每天都能看到她爸跟她儿子抢零食,抢积木,抢小汽车……
所以打小儿季子凌就喜欢他大伯,怕他爸。有什么事儿也爱跟他大伯说。
没死这事儿,他寻思还是让他大伯跟他爸打个预防针什么的,免得老畜生心脏病。毕竟,乖乖的小儿子没了,他这好不容易死翘翘的混账东西却还活得好生生的,对老畜生来说恐怕是个噩耗。
他大伯见了他十分惊讶:“诈尸?”
季子凌:“……”
在确定他的确是个有热乎气儿的活人之后,老小孩儿双眼闪闪光:“快告诉伯伯,复活术哪儿学的?”
季子凌:“……”其实他大伯和他妈才是一家人吧。
来报社找他大伯纯属一时冲动,对于怎么解释“没死”这事儿他还真没想过。但挨不过他大伯的连连追问,于是临时编了一个“在荒山野岭下车小解结果车子被盗手机没信号大半夜还迷了路不小心掉下山崖摔断了腿被一猎户所救养好伤之后历经千辛万苦才回到*市,却现自己已经‘死了’”的故事。
倒是跟厉扬的想法不谋而合。
至于为嘛这么啰嗦?没办法,老小孩儿的好奇心太旺盛,为了弥补漏洞,他不得不临时添加了无数细节,简直被逼出了写小说的天分好吗?tat
吃过午饭,季子凌赶紧逮个空子溜了出来。
“你的腿是用两根木棍一根绳那样绑的吗”“你们平常都吃什么会茹毛饮血吗会钻木取火吗”“穿的衣服是兽皮吗是什么皮用什么来缝纫款式如何”“有茅厕没有是什么样子的底下养猪了吗是野猪吗会不会跑出来”这种问题简直太凶残了好吗?
这事儿没什么好瞒的,既然厉扬问到,季子凌就大略跟他说了一下。
厉扬评价:“脑残。”
季子凌正要针锋相对地骂回去,只听厉扬又补了一句:“你的毛说的。”
季子凌:“……”
好在,虽然他大伯脑回路比较奇葩,但做事儿还是靠谱的。第二天当地一家八卦小报就放出了“某影迷称在**饭店巧遇一年轻男子,该男子长相极似半年前去世的影星季子凌”的消息,该消息称,此人是季子凌的脑残粉,曾经多次参加过影迷见面会,对记者感叹天底下竟然有长相如此相似的人云云。
紧接着,季子凌召开新闻布会,正式辟谣复出,并且踹掉原来的经纪公司,签约擎天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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