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总是那么的刺鼻,黎夏然在恢复清醒的意识之后,睁眼看见的便是一片纯净的白色,她看见了摇晃在自己头上的药水瓶,看见了那根长长的透明管子一直牵到了自己的手上,她晕乎乎的反应着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可是想了半天也没有记起个什么来。
“病人醒了吗?”
一个戴着护士帽的小姑娘突然出现在黎夏然的视线之中,她伸手探了探虚弱的她额头的温度。
“嗯……不烫了,不过还是要测一**温才可以。”
说完便熟练的拿出体温计,轻轻的放进她的嘴中。
“啪……”
清脆的响声。
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冰凉凉的东西刚刚放到她的嘴巴里的时候,就是一阵强烈恶心的感觉涌上喉间,黎夏然立刻挥手把那温度计从自己的嘴里拍掉,翻身扣住床沿,不住的干呕了起来。
或许是被黎夏然突然的反应而吓到,那小护士先是一愣,然后才后知后觉的伸手上前去扶她,还不停的用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想要帮她顺过气来。
“第一次看见有人孕吐反应会这么厉害,这个小宝宝一定是个小调皮。”
什么?
孕吐反应?
黎夏然抱住小护士胳膊的那只手不由自主的僵硬了起来,她惊讶的抬头看她,不可置信的消化着刚刚听到的那个事实。
第一次看见有人孕吐反应会这么厉害,这个小宝宝一定是个小调皮。
这个意思是……她怀孕了吗?
在这个时候怀孕了?
“不过你有滑胎的迹象喔,所以这几天要留在医院好好的观察才可以。”
“滑胎?”
“对的,因为怀孕初期的胎象是最不稳定的,而且你身体也比较虚弱,要好好调养才可以,太瘦的话对胎儿的生长也是不好的。”
小护士在很认真、很尽职的给她讲着,可黎夏然她却并没有怎么在听,在那一刻,她的脑子里就只流转了两个字:
宝宝……
她有宝宝了。
那是乔彦的孩子。
是他们的孩子。
原来人的幸福还可以无限放大到这种地步,原来她这些天来的委屈和悲伤都能被那两个神奇的字眼给通通淡化,黎夏然不由自主的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虽然入手的是一片平坦,可是她知道,有一条小小的生命正在那里成长着。
只是可惜,她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乔彦,告诉孩子的爸爸。
“饿了吧,这是我托冉女乃女乃替你熬的汤,喝一点儿吧……对小孩子好的。”
小护士刚刚离开后不久,张成宇便顶着寒风横跨了半个a市给她送了汤来,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办法保温的,那盖子打开的时候竟然还一直往外冒着热气。
冉女乃女乃的骨汤熬得很浓很香,只是她肚子里的那个淘气鬼大概是不太爱吃这个,所以就在她一闻到那个味道的时候,便立刻用让她恶心反胃的方式来表示自己的反抗。
“夏然。”
张成宇毕竟也是第一次照顾孕妇,虽然知道这些反应都是很正常的,可是当真的遇见的时候,他竟也还是会手足无措。
“呕~~”
恶心的感觉一阵又一阵的往上涌,黎夏然双手紧紧攀住张成宇的臂膀,她瘦小的身躯也因为呕吐而不停的颤抖着。
妈妈,我是从哪里来的啊!
那是在繁星满天的盛夏,茂密的榕树底有两道被灯光拉得长长的身影,天气很热,微风穿过弄堂,轻轻的吹进了那个小小的院子里,知了还在树上不停的聒噪,小小的黎夏然趴在妈妈的腿上,一边数着星星,一边问着每个小孩子都会问的问题,那是很傻的问题,可却是再也找不回来的纯真。
黎妈妈执着蒲扇,轻轻的为小小的黎夏然扇着,妈妈伸手撩起她被汗珠湿透了的额发,悄声说:
你和姐姐都是爸爸从天上摘下来送给妈妈的星星。
星星?那为什么我和姐姐不长那个样子呢?
那只小小的手指着天上的繁星,不解的偏头问着自己的妈妈。
那是因为我们家的这两颗星星都太耀眼了,所以爸爸妈妈就会害怕你们会坏人被偷走,然后呢,妈妈和爸爸就用自己的心把这两颗星星包起来,然后捏成了两个小宝贝儿,她们呀……一个叫夏妍,一个叫夏然。
原来我和姐姐是星星啊。
是啊!你们都是天上最漂亮的星星。
能拿来让人回忆的东西永远都是足够美好的,黎夏然她明白,她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肚子,感受着那里有个小小的生命在成长。
“我想吃苹果。”
从昨天月复痛住院之后的黎夏然,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任何的东西,就连她喝口水,杯子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开始往反胃的往外吐着,折腾了半天也是什么东西都没能放进胃里,好不容易开口说了个想吃的苹果,张成宇一听着,便立刻欣然起身出去给她买去了。
其实她也并不是特别想吃,只是看着张成宇一直为她没有吃东西而担心的坐在她床前照顾着她的时候,她心里就有一种感觉,那是一种莫名的歉疚感,是一种因为自己而让身边的人担心的歉疚感。
“你老公真体贴,是新婚夫妻吧,很少看见有你们这么年轻的愿意要孩子的爸爸妈妈了。”
那小护士应该是属于那种自来熟的人,这是黎夏然住在这间病房的一天半里所得出来的结论,那是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儿,一身洁白的护士服更衬的那姑娘清秀靓丽,一对小小的酒窝笑起来也是格外的醉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对黎夏然格外的热情。
“那是我弟弟。”
不冷不热的回答。
不过这个说法也没错,张成宇是比她要小上几岁,而且他既然把乔彦叫哥,那么她把他叫声弟弟也不算是占了他的便宜。
“啊……呵呵……”
或许是觉得黎夏然的话太让她尴尬,那小护士不好意思的挠挠自己的脑袋后,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对,直到看黎夏然也没有丝毫想要缓和气氛的意思之后,她也就只能呵呵的干笑两声。
黎夏然其实并非是这样刻薄,愿意给别人难堪的人,只是现在的情况让她根本没有办法,也没有心思去关心那些事情。
那串悦耳的铃声响起来的很及时,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籁之音一般的小护士,一把抓起桌柜上放着的手机塞给黎夏然。
“你电话。”
说完便逃也似的跑出了那间让她刚刚丢脸丢大发了的病房。
黎夏然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手机,她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张成宇刚刚出去的太匆忙所以忘了带上,本来是不想随便接听别人的电话的,可是当她看见屏幕上闪动的是“刑烈”这两个字的时候,只短短的犹豫了那么两秒之后,便果断的按下了接听键。
喂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另一边闹哄哄的环境,还有刑烈那种军人特有的大嗓门。
“喂,小子,不是哥不帮你啊,是人家检察官那边坚持要起诉,而且不给保释的机会,现在更好,连开庭前的会面机会都给取消了。”
“…………”
“也就是说,在这场官司结束之前,你们都见不到乔彦了。”
检察官那边坚持起诉……
开庭前的会面机会取消……
也就是说。
官司结束前都见不到乔彦了。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哐当……”
手机应声落地,只留电话另一头的刑烈刑警官的声音还流转在这间充满绝望的病房里。
“喂……喂……有人吗?喂……电话坏了是怎么的……喂……喂……怎么回事儿呀这是……嘟嘟嘟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