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洁在朦胧中醒转。
“嗯――!”头痛伴着口干舌燥,身子酸软无力,好似整个人打了一场硬仗般难过。
半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串紫色风铃悬挂在门框。“风铃?”暗自纳闷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东西,是哪里来着了?
不想还好,这一念来头又是突突直蹦。
“你醒了?”一陌生嗓音淡道。
这声音使得阮洁一惊,方还神志不清的现下一个鲤鱼打挺慌忙直直坐起,强忍住急切起身带来的晕眩不适,定了定神顺着发声来源紧张望去。
“这是哪?”她想。
陌生环境,只见一女子坐在对面宽大桌案前画着什么,略长短发带着头箍,头没抬,只能看到光洁前额露着。
“呃……”有点不明状况。
努力回忆--昨晚赴李冰的约,晚饭,陆幼凝接了言烟电话,自己送她走,再来是酒吧,酒吧……,好像喝多了。再再来是柳意?跳舞?然后是……!!!
阮洁此刻脸色蜡渣似的黄白交加着,是了,关于昨天的一切一切她都已清晰记起。
打酒吧夺门而出,钱包钥匙都没带着。柳意倒是成功甩开了,但现下自身除了手机还在,仅有的一元硬币也献给了公交系统,可想而知――“兜里比脸上都干净”说的就是这种段子。
老板呢,见她失魂落魄模样,好心借了店内沙发供她休生养息。
阮洁清了清干哑的喉咙,“谢谢!”
“你身后有饮水机和杯子,自己去倒。”
“嗯。”
阮洁活动了下周身筋骨,绕到沙发后取一次性杯子先是一口气灌了一通大润喉咙,经过一整晚她确实是缺水的厉害。再倒满踱回沙发坐下,边小口喝着边打量起四周。
白净干爽墙面上满是横竖有致的画框,框内是各色纹身图样,室内淡橘色的暖光打在上面,倒像是画廊的艺术品展览。
最内里还有一扇磨砂玻璃门,一个小鬼举着“非请勿入”模样的图案。朦胧望去,阮洁猜想应该是操作间之类的,果不其然,再往上,门框上方一块牌子写着“操作室”三个字。
目光扫视一圈回归,正当琢磨着该如何开口时,桌案前的女人动了,她搁下画笔打着呵欠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后脚尖轻点地面,转椅后挪,整个人窝陷在里面的同时视线也放到阮洁身上。
薄唇常抿心事藏的深;鼻梁不大算适中但挺立,性子该是坚毅的;桃花眼配着桃花脸,啧!看就是个桃花命。不过眼神柔和略带涩然,倒不是个薄情寡义刻薄之人。
“伤口帮你重新涂了药。”
“嗯?”阮洁被盯的有些赧然。
“祖传秘方,生疮化肌膏。”
“啊?”阮洁惊恐瞪大双眼,一副不敢置信模样看向自己左肩。
“噗――!”女人觉得很有意思,又道:“怎么?后悔了?你不是要把印子留下来的么。”
阮洁:“……”
神色有些黯淡,抿唇不语。
女人定定瞧着,也不讲话。
半响。
“不会!”阮洁淡道。
是的,不会。只要陆幼凝给予的,自己照单全收一样不落,嫌少还来不及呢,哪里生的出后悔二字。
女人嘴角弯弯一抹,“开玩笑的,只是一些小药方,无毒无害,不过留点淡淡痕迹罢了,要是你不想我这里还有别的。”
阮洁抬眼,眸光坚定,“这样很好!”
“嗯。”女人点点头似有些赞许。
一个偶然得到的小方子,至于哪里来的她不想说也没必要去讲。这个药膏她很少拿出来给人去用,因为在某些情况下人大多数都是容易冲动爱后悔的动物,单从纹身这一点就能看出太多太多。
只是昨天那双眼,过于明亮坚定,让她无法拒绝。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阮洁后悔了,自己也没有办法啊,哪里来的其它解药之流,顶多擦点什么疤痕一抹灵呗,至于好用不好用女人可就不晓得了。
“啪!”女人燃了支烟,“接着!”把火机和香烟盒子呈抛物线丢给阮洁。
“谢谢。”阮洁道着谢,边点烟边从沙发旁扯过来个垃圾桶。
“有想纹的东西?”女人长长吐了口云雾。
阮洁想了想又摇摇头,“不知道。”
“也好。”女人一笑,“等伤口好了再说吧,现在不适合。”
“嗯。”阮洁低低了一声。
其实她希望永远都不要好,就愿这两排玲珑细腻印子能一直鲜活下去,这样陆幼凝和她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就是不分开的。
当,“生如夏花之绚烂。”这自有一种隐秘晦暗的心态灼灼倚盼着。
吸过烟,看了看时间――将近七点钟,算来还早,但阮洁认为不应再叨扰下去,该是告辞的时候了。
于是起身,向女人谢过昨夜的收留,表明去意。出了门,叮叮当当的那串紫色风铃送走了她。
她没有立即返家,看来像是在附近闲闲散散地转悠,实际上是在漫无目的熬时间。
一身皱巴衣服还残留着昨夜的烟酒汗味,而这个钟头去找谁都免不了会受到一顿质疑,质疑阮洁昨晚到底鬼混到了哪里,到底安全回到了哪个家?
过于麻烦,不行。
慢慢地走着走着,散着散着,阮洁绕到了一个小公园,里面稀疏三两人影。寻了个还算干净的长椅坐下,双手托腮静静打量前方水池子里的小鱼群,它们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欢快地游着,悠哉悠哉乐的自然,时不时还游到阮洁的正前方冒个泡。
“真好!”暗自呢喃着。
据说鱼儿的记忆只有七秒,那是在鱼缸里,游过一圈忘却,又是一方初始新天地。所以它们永远都不会疲倦,乐此不彼的探索嬉戏。
不知这池子里的是否是十四秒?抑或是更多?它们追寻新的开始,忘记老旧事物。
周而复始。
可作为一个有着七情六欲的人类来讲,有些事又怎能可以轻易忘怀的呢。
胡思乱想着,又绕进了死胡同。阮洁自嘲,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但愿吧!”长叹一声,环抱双臂,头斜靠在椅背上,透过树荫的缝隙开始望天。没有工作,没有应酬,没有人际间的你来我往,偶尔这样也挺好的。
看着看着,思绪放空连带着人也放松,不久,阮洁便觉意识朦胧起来。最近事情发生的多,白天不得安生,夜里也睡不安稳,人变得易乏易困。
梦中的她,又回到了那个躲在陆幼凝怀里哭的稀里哗啦的时光。
“凝凝姐,他们都是坏人,你不可以不要我!”
“你不可以变老哦,变老了我该找不见你了!”在家长口中得知上了初中的陆幼凝已经是个小大人,不会时刻陪着自己的时候,阮洁再次憋红了眼圈,扯着陆幼凝的衣角。
当阮洁升入初中,陆幼凝已然是个聘婷娇俏少女姿态。初次接触到“早恋”这个词的阮洁愤愤跑到陆幼凝面前,郑重道:“你-不-可-以-早-恋,等我长大了就要娶你的!”
陆幼凝当时听得讶然,转而柔柔含笑道:“好呀,我等你。”
“姐姐,姐姐。”梦中的阮洁感到一阵摇晃,是谁在打扰她的好梦?
有些不满的缓缓睁开眼,皱眉望去。
一个约模六七岁扎着羊角辫的小萝莉,稚女敕的小手在扯着她的衣角,依旧摇晃着,“姐姐,姨姨说在外面睡觉会生病的!”
阮洁愕然,自己竟然被小朋友教育了,有些好笑地想着。
“那你姨姨呢?”阮洁模着她的小脑袋。
“喏,在那里。”小女孩努努嘴,水豆腐似的手指指给阮洁看。
迎来再次愕然。
不远处竟是那个纹身店的老板,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这边,她身旁还有一位少妇样的女子,手里拿着一件儿童外套,阮洁估计该是这女孩的妈妈。
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打了招呼。
两个女人那边恢复了聊天状态,并没有过来,小女孩也没有回去,而是爬上了长椅和阮洁并排坐下。
“姐姐,你为什么睡在外面呀?”晃荡着两条小腿。
“……因为姐姐困了。”
“那你可以睡在床上呀!每次我困了,妈妈都让我到床上去睡的。”
“……因为这里没有床。”
小萝莉疑惑地望着阮洁,皱着两条好看小眉想了半天,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姐姐,你是没有家吗?”
她很同情阮洁,低头从自己身着的白色公主纱裙口袋里模出两支棒棒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毅然决然递过去一支。
“喏,给你,不要哭!”
阮洁哭笑不得,看着女孩大义凛然的神色,想了想还是伸手接了公主的赐予。轻触到那小小的手指,柔弱无骨般,有股暖意一直流进阮洁的心底。
阮洁盘腿坐着,一手照顾着嘴里的糖,一手照顾女孩;女孩摇晃着两只小脚,一手顾看着糖,一手拉着阮洁。
一大一小,在这个暖阳微风的上午,怡然自乐,颇有一番自己自在感。
就在阮洁叹喟着自然风光无限好还有萝莉作陪时的空当,手机的铃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虽然不耐,还是模了来瞧是谁。
她怕是陆幼凝。
这个尾号?……柳意?她来电话做什么?
“姐姐,你怎么不接电话?它响了好久了!”
“呃……,好,现在接。”
“喂,你好。”
“小洁,是我。”那个从不熟悉变得熟悉的性感女人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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