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浸yin在剑术之中的柳明,在某日下午,剑尖一顿间才恍然惊觉,自己已经在这种状态下,日日沉迷与剑术之中五年有余了。这时候柳明已经是三十有一的年纪了。
这日下午,柳明练完剑便提着剑回了竹屋,却在屋前五丈处停住了脚。她眉头微皱,记得之前自己离开时似乎并没有关上门。但是柳明向来是不拘小节之人,也不敢确定。为保万无一失,她便试探道:“阁下既然已经来了,何必如此躲躲藏藏。”
柳明面上一派自若,心神却紧绷到了极点。大约一盏茶时间,依旧没有什么动静,柳明正准备叹一口气,顺便嘲笑自己的多疑。就听见身后又竹叶摩挲的沙沙声,她心中一紧,但是瞬间便稳住了神色。利落的转身,看向来人。
对方是一个身姿颀长长相平凡的少年,他面上并无别的表情,只是生硬的对着柳明抱拳行礼道:“是柳明先生么?”
柳明心中狐疑,但面上还是老神在在的道:“正是敝人,这位少年人可是有什么要请教于我的?”既然他假意做出一副恭敬地样子,那柳明自然是从善如流的摆出世外高人的架子。
那少年脸色一白,大约是没想到柳明如此不客气,但还是勉强客气道:“我家主上想要见见先生,不知可否?”
柳明嗤笑一声:“少年,你主上都不请自来了,我现在还能拒绝么?”
少年被柳明的嘲讽弄得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但终究还是硬硬道:“既然先生想得明白,那便随我来罢!”
柳明心中一笑,好久没有逗过少年人了,倒是好玩的很。随后便跟着前面气的不轻的少年,双手笼于袖中,慢吞吞的进了自家竹屋。
却见一个中年男子,坐在自己的竹椅上,看向窗外的山峦叠嶂。那男子听见开门的声音,便整了整衣襟对着柳明客气的一揖,口中道:“这便是照也剑柳先生罢!”
柳明也不回礼,一**坐在了那男人对面的椅子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才不紧不慢道:“有什么事,直说便是。别和我打太极,我可不吃这一套。”
那中年男子也不恼,也坐了下来给自己沏了一杯茶,温和道:“柳先生可知现而天下大乱,皆因现在昏君无道。我乃虞山龚飒,欲辅佐清河纪家二郎揭竿而起,为万民谋得福祉!”
柳明看他说的冠冕堂皇,煞是好听。便也不开口打断,任他唠唠叨叨和自己说了半天的天下局势。实际上柳明隐居山五年有余,自然是对天下情势是一头雾水。就算是隐居之前,柳明虽有些名气。但终究是江湖中人,对天下之事从不关心。
那龚飒唾沫飞溅半天,抬头却见柳明有些无趣的盯着桌面发呆,便也不废话直接问道:“柳先生可愿意,随我一起辅佐纪二郎?”
柳明有些无趣的摆摆手道:“你们找错人了,我不会参与庙堂之事的。”
龚飒还是十分之不甘心,便劝道:“先生此般大才,困于山林之间,实在是令敝人惋惜。”
柳明看着窗外天空中,不知何时飘来的一朵绵绵白云,笑道:“在下此生只愿能在此间老死,再无他愿,是以要辜负你的美意了。”说着便推开了房门,客气的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那龚飒皱着眉看她半天,道:“也罢!”而后拂了拂袖,走过柳明身边。
柳明看见他出去,便准备关上门,却见一把利刃蓦地从门边刺来。柳明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但是身子比脑子快。一个矮身,便从刀下躲过。
这厢柳明才躲过,那厢又有一把尖刀带着破空之声而来。幸而这几年柳明没落下功夫,反而因为心无杂念的练习,功夫愈发精粹。见那尖刀似乎马上便可穿胸而过,柳明也不害怕。而是镇定的往旁边一滚,那尖刀便刺了个空。
这么会的功夫,已经叫柳明大约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无外乎是那龚飒怕自己漏了风声,便想着杀人灭口、斩草除根。柳明利落的躲过尖刀,便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
又是两柄尖刀从不同的方向,狠辣的往致命处刺来。柳明沉下一口气,也不再留情。右手执竹枝,轻轻一抖挽了一个剑花。随即便利落的在右手边执刀人腕上一刺,说来也怪,明明只是一根竹枝,却让对方手臂一麻几乎握不住刀。
看见对方狠命的握住了手上的刀,柳明对着他一笑,那人见了脊背一凉。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柳明左手闪电般的伸出,握住了他执刀的手腕。反手将刀刃架在了侍卫脖颈上,只是轻轻用力割下去便是一地的鲜血。
柳明看着鲜血喷涌而出,倒也没什么大感觉。几年的隐居生活赐予她的,是毫无杂念的灵魂,以及愈发精粹的剑术。她用带血的尖刀代替了竹枝,随后便轻轻地吹落刀刃上的血珠。
那些侍卫到底不是吃素的,见柳明厉害如斯。也不过是害怕了一瞬间,便反应过来己方人数这么多。俗话说得好,双拳不敌四手,要是自己这边一股脑的围上去。任这柳明再厉害,还不是要乖乖交出项上人头?
那侍卫中的首领,便对着众兄弟做了几个手势。众侍卫便互相对视一眼,胸有成竹的点了点头。
柳明见他们似乎有了对策,也不急着做出什么反应,而是老神在在的执刀立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众侍卫变换队形,终于将自己围住。心中叹息:“这倒不是一群蠢人,也值得我拼上一拼了。”
那些侍卫见自家头儿飞快的比了一个手势,便一一拔出刀砍向柳明。柳明才用刀隔开一把刀,就见另一把刀,刀剑微微的上挑着削来。她便左脚重重在地上一踩,借力飞身而起。双手握着刀柄,重重劈下,竟将那侍卫的手臂都削了下来。
从侍卫伤口喷溅而出的鲜血,有几滴溅在了柳明的脸上,衬着她满面的疤痕,倒是格外吓人。柳明甚至来不及擦擦脸上的鲜血,便急急转身,奋力隔开一把刀刃,利落的又解决了一个对手。
但是任柳明再怎么厉害,正如那些侍卫所想。她不过是一个平凡人,再厉害的人物也不可能以一敌二十倍与自己的对手。
就在柳明第八次的砍下一个侍卫的头颅,她已经几乎力竭了。但是她要面对的,还有十二个武艺精湛的敌人。柳明有些月兑力的倚靠在一株桂花树上,看着那十二个人带着愤恨的表情,迅速攻来。
她不禁有些心灰意冷,抵抗还有什么用呢。忽然一阵风吹来,身后的桂树被吹得一阵“沙沙”声响,她不禁思及五年中每到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
柳明想着五年中的逍遥,不禁心中一动。竟然扔掉了手中的刀,反手折了一枝桂枝下来。那些侍卫忽见如此变化,不禁心中奇怪。但是都已经到了这份上,也顾不得柳明有什么古怪了。
柳明将桂枝横在胸前,那桂枝上的翠绿枝叶间,隐隐约约间有几粒小如米粒的桂花闪现。淡淡的桂花香环绕在柳明身边,显得她十分悠闲。几个侍卫才不管柳明姿态如何,就算美到天上去了,也不管他们的事。
走在最前的侍卫,微微沉下一口气,便闪电一般的,将刀刃对准了柳明狠狠劈了下去。柳明蓦地折腰下去,躲过了侍卫的一道。随后脚步向右移动,在众侍卫向右而去时,脚尖向右轻轻一点,飘出丈余。
却见她脚步有虚有实、欲左先右、欲扬先抑、欲进便退。脚步、动作无不暗含阴阳和合之道,身姿飘渺至极。其态“委蛇姌袅,云转飘忽”,倒有几分像是踏歌舞。
手上桂枝轻轻抖动间,或刺或挑、或劈看砍。几乎是将柳明一生所学,施展的淋漓尽致了。那枝桂枝带着逍遥的意味,总是从一个出乎意料的角度,鬼神莫测一般的打在对方的身上。
不过一盏茶的时光,地上已经七歪八倒的躺了好几个侍卫。剩下的侍卫见柳明如有天助一般,心中已觉不对,但事已至此决计没有后退的道理。
却见柳明一声清啸,高高跃起,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劈出无比飘渺的一剑。其中的飘渺逍遥之意,不带红尘沾染。桂枝无声的破空,东方却隐隐有雷声相和。在场诸人无不大惊失色,尽可以令天地与之想和,可见柳明的武艺之高,已然飘渺不在人间矣!
柳明稳稳落地,也不顾周围的敌人。思及方才的一剑,不禁畅然的仰天大笑。她一边畅快的大笑,一边连声感叹:“当真是痛快!痛快!”忽的身上处处穴道松动,原本作的小周天,被一种不可违逆的力量打破。
柳明甚至可以听到自己身上发出的“噼啪”声响,但是并没有预想中的痛苦,而是从未有过的痛快。柳明隐隐觉得头顶三寸瞬间豁然开朗,即便不用肉眼也能体悟世间种种景象。
那些侍卫见此场景,也知这柳明恐怕是有了什么大造化,便忙不迭的扶了龚飒,并躺在地上的几个兄弟往山下溜去。只是柳明又怎会是那等省油之灯,便见她冷笑一声,便挥出一掌。
那被击中侍卫只觉,眼前一黑,就吐出了一口血沫。当下就不行了,晕乎乎的跌坐在地,没有一时三刻就魂归西天了。
然,柳明也是一脸惊疑不定的样子,她静默许久才不敢置信道:“大周天?!”
那余下的在场诸人皆是惊讶的看着柳明,满脸的难以置信。就是就是柳明自己,也是有些不可置信的,将内气运转了一遍又一遍才敢确定。
因为这大周天是人身上正经十二脉和奇经八脉,身体所有脉的同时运转。而小周天只是任、督二脉的通畅,二者相差很大。大周天之于小周天,简直有如云泥之别。所以想要打通大周天的难度,自然也是不言而喻。而今的江湖中,闻名遐迩的人物都是小周天的内家高手,真正的大周天高手,几乎都已经避世许久了。
这也就意味着,柳明现在几乎可以算是独步江湖了。更加意味着龚飒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任何胜算了。他几乎是有些心灰意冷的叹出一口气,随后努力平复了心情,敛了表情很是从容道:“你赢了,是我太过自大,要杀便杀吧。龚某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人,倒也不是窝囊之人!”
柳明心中赞了一声:倒还算有些骨气。她扔了手上的桂枝,轻松道:“桂花已经要开了,今年可以酿好大一壶桂花酒了!”随即便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身回了竹屋,再没对龚飒说些什么。
那龚飒看着竹屋的门慢慢关上,即便心中并不舒服,还是坦诚道:“往往敌人教会我们的更多。这位的气度,倒是不错。”
实际上柳明倒是没什么气度的,要是还是小周天的武者,她可不敢充什么高手气度,定是一个个斩草除根了,才肯罢休的。柳明无奈摊手,有的时候实力就是一切。你可以凭借它任性妄为,却不用担心留下后患。
注:这里的大周天,实际上是半步入微的状态。
与道门正宗的诸多境界相比,大约是在养气巅峰,还差一点就可以到出窍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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