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祁宝二十六年,周朝从皇室室内部逐渐分崩离析。
祁宝二十八年,周祈帝,殂。同年,祈帝幼子,周明帝登基。
御极元年,宦官专权,致使天下怨声载道。
御极二年,各路诸侯皆以“清君侧”为名,攻破京师。
同年六月,各路诸侯纷纷反目。皆欲夺得黄金台上的玉玺,从而得以位登九五,号令天下。
三年后,混乱的战争逐渐平息。此时唯剩清河纪氏、平陵宋氏及琅琊王氏,三家相持不下。遂,皆割据一方。
纪氏二郎盘踞江南,自立为魏帝,建立东都。
宋氏大郎占据周朝之京师,自立为申帝。
王氏族长在蜀地建立燕京,自立为燕帝。
至此,终成三国鼎立之势。
第一章
在许多文人雅士的手札中魏国帝都东都,是一座富丽恢弘、宝光隐现的城池。而位于东都以南的皇城更是壮丽宏大。在这朱墙斤瓦的宫墙西南角,有一座名为含章殿的小宫殿。
寅时三刻,含章殿,天色微明。
燕支起了床,利落的挽了发,便推门往自家殿下居住的小偏殿去了。才推开杉木的殿门,就见有一个**岁模样的女童,坐在凉榻上,看着窗外的天色发呆。
那女童长得玉雪可爱,五官十分秀至清隽。燕支一瞧,可不就是自家殿下,也就是魏国的第四位公主纪四娘。
纪四娘转过身子,抿嘴一笑道:“燕支姑姑,这便寅时三刻了么?”
燕支利落的道了万福,听闻自家殿下问话,忙不迭的应声回道:“可不是寅时三刻了么,殿下怎么今日起的这么早?”
纪四娘对着燕支招招手道,脸上尤带笑意:“姑姑且来看,这鸟今儿早上叫了好久了,我被它闹得睡不着。便干脆起来看看是什么鸟,这么喜欢扰人清梦。”她脸上却是一派自得,全然不似清梦被扰后的恼怒。
顺手合上门,燕支快步走到窗前,顺着自家殿下的手指看去。却见一只黑白相间的鸟儿,立在枝头叫的欢悦。燕支一看,便笑道:“恭喜殿下了!”
纪四娘微微转了一下眼珠,道:“这一大早起来,又有何可喜?”
燕支掩嘴一笑,一边蹲子给她穿了鞋,一边解释道:“这是喜鹊,她在殿下窗前叫,是给殿下报喜来了。”纪四娘闻言,只是不可置否的笑笑。随即便站起身,由着燕支给自己更了衣。
“殿下真是的,怎么就在窗前坐了这么久呢,身上这么凉,可别是着凉了。”燕支见对方一脸的漫不经心,便道:“殿下可别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可别染了风寒又嫌药苦。”
纪四娘听言,想到自己上回生病吃药时的艰难,便有些郁闷道:“燕支姑姑多虑了,我哪里就这样金贵了,不过吹了会风罢了。”
燕支手下一刻不停,却也没耽搁嗔她一眼:“殿下可是万金之躯,金贵也是应该的。若哪日有个头疼脑热的,就是奴婢的罪过了。”
四娘看燕支三两下便给她编好了头发,便调侃着转移话题:“姑姑好一双妙手,往后不知哪位好汉,可以得娶如此贤妻呢。”
燕支一愣,竟是脸上一热,心中不由月复诽:“都怪婕妤由得殿下看些闲书,竟让殿下小小年纪就这般打趣与我…”但面上却板着脸,故作严肃道:“殿下该去点卯了。”
纪四娘叹出一口气,眉头轻微的皱了皱,慢吞吞道:“嗯,是该去了。”
魏国的帝姬在每日卯时,便要去中宫皇后处点卯。
四娘作为一个拥有六个姐妹的人,一向处在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点都不引人注目的位置。然而每日的点卯,她也总是非常符合,自己不引人瞩目的风格,总是到的不早也不晚。
在中宫处用了朝食后,六位公主便一同坐了厌翟,去弘文馆上课了。
辰时,弘文馆。
胡子花白的太傅,抖着声音道:“今日,诸位殿下要学习的是,诗三百上的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听着太傅苍老的声音,纪四娘半出神的看向窗外。忽闻太傅道:“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不禁心中一动,却听有内侍道:“四殿下可在否,陛下差奴婢来,请四殿下前去熏风殿叙话。”
“你可知道是何事?”在众人的注目下出了弘文馆,纪四娘转着手钏,漫不经心的问道。
那内侍听殿下发话了,忙恭敬道:“奴婢怎敢窥测陛下之意呢,但是方才陛下令奴婢来寻殿下时,奴婢隐约看到了陛下下首坐着一个道士。”
纪四娘微微皱眉,追问道:“道士?父亲怎么会宣道士,又为何要叫我前去?”看对方亦是一头的雾水,她摆摆手道:“你不知晓此事,却是在情理之中,好生带路吧。”
内侍见纪四娘没有迁怒于自己,心中大松一口气。口中愈发殷勤,就怕纪四娘觉得自己怠慢了她。
熏风殿。
“陛下,四殿下来了。”
“下去吧。”
纪四娘上前两步,对着坐在主位上,穿着天青色袍子的魏帝福身道:“父亲。”
魏帝此时因为保养得宜,才三十左右模样,看起来倒是十分俊逸。他含笑虚扶了纪四娘一把,道:“嗯,几日不见四娘似乎又长高了。”
纪四娘心中月复诽:“几月不见,父亲倒是未曾变化。”面上却是老老实实的低头站着,十分恭顺乖巧的样子。
却听魏帝朗声道:“仙长,这便是朕的四女了。”
随后就是一个有些苍老的男声:“是了,这位殿下便是老道要找的人。”
纪四娘闻言,惊异的往出言之人看去。那人已是六七十岁的样子,却不似太傅那样垂垂老矣。而是满面红光,十分硬朗的样子。这老道士穿着一件旧道袍,颌上留着长长的花白胡须,到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纪四娘虽然心中奇怪,却也知道现在不是自己可以插嘴的时候。
便静静听着魏帝说话:“不知仙长叫我这四女,可是有什么指点?”
那老道士抚了抚花白的胡子,含笑道:“老道有个不情之请,惟君图之。”
魏帝抿了一口茶道:“道长祈雨,救万民于水火,一点小小的请求哪里算得上是不情之请?道长且说来听听罢。”
老道士点头,目光微微放远:“老道前几日起了一卦,发现四殿具仙缘,如若修行必有所成。是以想请求陛下,准许老道带四殿下去蓬莱仙山求仙。”
纪四娘与魏帝闻言皆是一惊,纪四娘多是不可置信,而魏帝则是喜不自禁。若是魏国可以出一个仙师,那么魏国统一天下之日指日可待!
魏帝虽心中大喜,但面上却沉吟道:“可四娘毕竟是我堂堂魏国公主,出宫总的有个由头罢!”
老道士知此事已是成了一半,便模着胡子道:“若是殿下有朝一日修行有成,想要回到俗世,老道又怎会不允?”魏帝倒是乐得做人情,反正这个四女他本就不甚重视,就这么应允了下来。
此二人已将事情敲定了下来,纪四娘心中一片茫然:“修行?明明魏国有这么多的公主皇子,为何偏生是我?”
魏帝见自家女儿一脸的木然,心中略有不悦。但思及将来或许纪四娘就是魏国的一个绝佳靠山、一块千年江山的基石。他便将心中不悦压下,温和道:“四娘不日便要出宫了,可有什么想要的么?”
纪四娘被魏帝的声音惊得一个机灵,心中晓得这不是可以任性的时候。须得趁着魏帝心情尚好之时做些打算,才不浪费这个好机会。想清楚后,她便垂着头道:“女儿没什么想要的,只是放心不下卫婕妤。”
魏帝一笑,虽明白她的心思,但也乐得给个人情予她:“什么卫婕妤,往后改叫贵嫔罢!”纪四娘又惊又喜,原本以为大约只能成修仪之流,不想居然能讨到三夫人之一的贵嫔。
之后见魏帝似乎还有什么话与那老道士说,纪四娘便识相的告退了。出了熏风殿,看到面前明晃晃的阳光,一时之间竟是眼前猛地一黑。
燕支紧赶慢赶到了熏风殿,就见到自家殿下眯着眼睛险些跌倒。她慌忙扶住自家殿下,惊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纪四娘摆了摆手,缓了一阵后,站直身子道:“没事,只是外头太亮了,一时看不清楚,踩空了而已,不是什么大事。”说这话的时候,纪四娘觉得背后一片凉。大约是方才的事情太过忽然,惊得她内衫都汗湿了。
燕支眉眼间十分的担忧:“方才官家叫殿下可是说了什么?”
纪四娘抚了抚她的手背:“先去卫贵嫔处罢。”燕支心中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卫婕妤竟是被升做贵嫔了,只当纪四娘是去报喜的,便扶着她上了厌翟。
素质殿
卫贵嫔俯在绣架之上专心的绣着蝴蝶戏花图,纪四娘就在窗边细细的将茶饼碾碎投入水中熬煮,又适时洒入姜末与盐,行云流水般的将茶汤舀入青瓷茶碗中。
却见纪四娘皱眉,忽道:“女儿不孝。”
卫贵嫔一愣,惊道:“四娘你……”纪四娘长叹一声,将事情说与卫贵嫔听了,卫贵嫔也是如遭雷击一般。
纪四娘起身行至卫贵嫔面前,双手齐眉深深地拜俯下去,闷道道:“母亲,女儿往后怕是不能服侍你左右了,女儿不孝。”说着说着,竟是有些哽咽了。
卫贵嫔听闻纪四娘叫自己母亲,心中酸涩不已。因为她并非中宫,是以女儿从小都是叫自己“婕妤”,她也总是分外守礼的称呼纪四娘“殿下”。母女之间一直是客客气气,不敢越雷池一步。今日乍听纪四娘叫自己母亲,但不日便是别期,令卫贵嫔不禁悲怮。
卫贵嫔扶她起身,悲凉道:“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话未说完,已是哽咽。
燕支从卫贵嫔尚是宝林时便服侍她了,早已将这母女二人当做亲人了,是以也心酸不已。
两人收拾了心情,又净了面。卫贵嫔便千叮咛千万嘱咐:到了仙山万不可以为自己还是一国公主,只将自己做平常人,不然若是得罪了仙人就不好了云云。
纪四娘也一一应允,晚上也是破了例在卫贵嫔殿中歇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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