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兵荒马乱,没能影响到这对躲到了郊野别院里的夫妻。
君墨辰陪着云清染到郊外来散步,
“你如今能自由走动了,出门不用轮椅推着了,也不需要看着天气出门,倒是有闲工夫可以陪我走动走动了。”云清染由君墨辰扶着,两人倒是与寻常夫妻无异了,这种感觉很甜,她很享受这样的和君墨辰相处的时光。
“嗯……”君墨辰沉沉地应了一声。
“听你的口气似乎不太高兴?”
“别想多了,我高兴都还来不及。”
“嘴巴也变甜了,以前你可不这么老实。”之前他说话都带拐弯的。
“因为我怕你怀了孩子,脑袋瓜子变笨了,理解不了我的话,所以刻意说得直白些给你听。”若是不说,以后便没有机会再说了。
“这话这么直白,我可听太明白了,敢情爷嫌弃我了?”
“你都没嫌弃我一身的病,我又何来嫌弃你之说?”
“你如今病不是好了么,你往京城里大街上一站,不知道会有女子投怀送抱,到时候怕是镇南王府都住不下。”
“如今的京城人人自危,谁没事往大街上去?还不怕被御林军当做景王的奸细给抓了,我往大街上一站,女人没有引来,御林军倒先来了,届时你怕是要去大牢里头找我了。”
很好,都会说笑了!
“对了,那日你在郊外小屋里找到我和哥哥的时候,处理掉的那些人是谁派来的?”云清染那日便纳闷,夜弘毅的人按理是不会那么快找过来的。
“不清楚,来人都是死士,没有抓到活的,无法断定对方的的身份。”
也就是没线索喽。
“不要想那些事情了,那些事情留给云子烯去烦恼吧。”要报仇要皇位的人不是他们夫妻两人,这些事情不该影响到他们两人的兴致。
君墨辰望了望前面,“快到了。”
“什么快到了?”
“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
这一处别院很偏僻,出了后门就是山,四周也都是荒野,整座别院就隐没在绿荫之中。
这会儿君墨辰带着云清染便是往后头山上走去。
君墨辰扶着大着肚子的云清染,沿着山路绕了几个弯。
远远地,云清染望见了什么东西。
“那是……”
“我们走近了去看看。”君墨辰带着云清染往近处去。
山体的一侧有一块天然的巨大光滑石壁,俨然一面由大自然打造的墙壁。
然而此时,这块巨大的石壁上面多了一些东西。
云清染轻笑出声,“你将我们两个人的名字刻在这上面,还刻了满壁,是打算让今后见到它的人践踏吗?”
“那也要他踏得上去才行。”
“是哦,就你轻功好,飞到那么高的陡壁上面,还刻了一溜字上去!你是用什么刻的?”这么大的字体,没那么大的刀剑可以划吗?
“是用刀剑刻出来的。”
“那岂不是每一笔都要刻很久。”字体很大,刀剑很小,那就差不多等于是用刀刃一点一点地凿出来的,云清染走上前,看到最后的题字是庚子年八月,“你老早就刻了?”
这个时间比她听到他亲口说喜欢她可要早上许多。
君墨辰啄吻了一下云清染,“所以你知道我等有多久喽?”
“你好意思说?请问爷你除了那次被我哥刺激了之后说过你的心思之外,还有哪一次说过你喜欢我,你老早喜欢我我怎么知道,我还以为你看戏看得很过瘾呢!你偷偷地将字刻在了我压根就看不到的地方,好意思在那里怨念?”
“是啊,原来我是这么打算的,娶了你,看戏,看热闹,乐呵乐呵,谁知道看着看着把自己给看入戏了。”君墨辰笑呵呵地抱着云清染,“喏,这不是带你来看了么,告诉你我是多久之前就喜欢上你了的,告诉你我纠结了多久。”
“哦,现在我看见了。”
“就这样?”
“那你还想怎样?”
“……”
她真的学坏了……
★
东方澈将慕容修和木柏杨给接了过来,同时连红药的遗体也让他挪了过来。
红药不该葬在京城里的,墓碑上连字都不能刻。东方澈此番就是要将红药的遗体运回沧澜之地,好好安葬他。
“你说我可以见到娘亲的,不准骗人!”慕容修进了别院,还不断地向木柏杨和东方澈确认着。
“是的,修儿可以见到你娘了!”木柏杨整个人看起来都老了十几岁,这大半年来他穷尽毕生所学,想要治好慕容修的疯癫之症,但是毫无进展,这同时也沉痛地打击了他对自己的信心。
“我不相信你,你说是我爹,却一年到头都不让我见娘几回的!”慕容修瞥了木柏杨一眼。
“这……”木柏杨词穷,慕容修是有大半年没见到云清染了,并且每天都念叨着要见,他就只好敷衍他。
慕容修快步进院子,正好瞧见了在院中亭子里面与君墨辰闲聊着的云清染。
“娘!”慕容修见到云清染便乐开了颜,疾步朝着亭子走了过去。
听到那一声“娘”,云清染的后背一真发凉,真不能怪她到现在都还不能习惯,换谁比一个比自己还年长的男人用这样亲昵的口吻喊一声娘,都没办法适应过来。
“娘,你是不是有了小宝宝之后就不要我了,我会听话的,我会好好学习医术,会和师兄一起做好分内的事情,你不要生气好吗?”慕容修见到云清染有些小紧张。
“我没生气!”云清染忙道,肚子里的那个才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才刚当娘亲!
“娘娘,真是对不住,是我没用!”木柏杨垂着头叹息着。
云清染倒是有些心疼木柏杨,从她第一次见到与现在,木柏杨的气色真是差了太多了,初见时,他虽已年过四十,可也是意气风发,能说能笑,不像此刻,他的脸上还留有胡渣,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颓唐之态已经写在了他的脸上。
“没关系,不用介意,你这段时间来有什么进展吗?不如让洛神医帮他瞧瞧吧?”云清染提议道。
“是洛权枫洛神医吗?他会同意吗?”木柏杨有些激动地询问道,迷雾般的生活中忽然出现了希望,如果是洛神医的话,或许还会有办法的!
“我想他会同意的。”和洛权枫之间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接下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木柏杨感激地看着云清染。
“我不需要什么神医!”一听到云清染他们提到了什么神医,慕容修就表现得十分反感,“娘,我懂医术,不需要别人!”
“修儿,我知道你懂医术,但是现在你生病了,所谓医者不自医,还需要别人来给你瞧瞧的。”木柏杨叹息道。
“我没有生病!”慕容修的脸立刻板了起来,“一个人有没有生病我一眼就能够看出来了!”
云清染也帮着木柏杨说话,“慕容修,你爹他没有要质疑你的意思。”
“娘,我说的是真的!”慕容修有些着急,他一直都很努力地做到很好,好让娘亲认同他,“我都不用会诊,单用看的就知道您身边的这个男人他身染重疾,气血不足,内脏亏损,没多少日子可以活了!”
空气在一瞬间凝结,云清染惊讶地回头。
君墨辰原以为能瞒着云清染好一阵的,谁想,杀出了一个慕容修来。
慕容修神志不清,医术还在。
“还有,我刚才一靠近就闻到了从他身上发出来的一股特殊的药味,分明就是凝华丹的味道,他服食凝华丹说明他五脏亏损严重,以及需要靠服食药物来续命了!”
慕容修十分肯定地说道。
云清染回过头,眼睛锁住君墨辰,“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君墨辰的手不由地收紧,嘴唇动了动,却难以启齿。
“告诉我!”云清染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努力让自己尽可能平静一些,可是做不到。
“对不起清染。”君墨辰无法反驳由慕容修说出口的事实。
“这个时候你该和我说的不是对不起,而是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君墨辰无法面对云清染这样的询问,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君墨辰猛地起身,他的眼睛有些红润了。
猛地飞身跃出了围墙,他不敢看她,不敢。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他没有办法回答……
他用这种方式默认了!他的病没有好!
云清染的月复部猛然痛了起来。
“娘娘,你怎么了?”君杰忙上前来搀扶。
“去叫稳婆来,羊水破了。”云清染扶住桌子,孩子,你也和娘一样的心情,所以急着要出来了吗?
羊水破了!
君杰赶紧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我去找人,我去!”
一时间别院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还好有东方澈在。
“木先生,麻烦你和修师弟先照看好她,稳婆可能会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才来。”
因为估模着云清染还需要一些日子才会生产,他们又刚到这别院落脚,东方澈事先还没有安排稳婆过来,现在要临时去找稳婆得花一些时间,这里距离京城有段路,“如果稳婆赶不上,就劳烦你和修师弟帮忙接生了。”
“什么?我们怎么可以……”木柏杨觉得东方澈的这个决定有些不妥。
“无妨,人命重要,这个时候不需要拘小节了。”
东方澈说着用眼神询问了云清染一眼,此时的云清染已经满头大汗了,她冲着东方澈点点头,很同意他的决定。
然后东方澈又来到门外,“君杰你去这附近的小村庄里寻一个有给人接生孩子经验的老妈子过来,以防万一来不及请城里的稳婆过来;秋影,你让厨房那边准备好热水,另外准备一些干净的毛巾。”
“小九,杨林,你们带人守在别院外面,她在生产的时候也不排除夜弘毅的人会追过来,即便可能性很小也要做好防备工作。”
“至于汉王爷……您老行动不便,但却是我们之中对暗部最熟悉的人,劳烦你调动暗部的人将刚才那个跑开的男人给抓回来,见到他直接告诉他,他女人要生了,一炷香之内不出现,他孩子跟我姓。”
“好,就这么办!”汉王相当同意东方澈的安排,心道,这小子不错,还有那句“孩子跟我姓”真是太对他的胃口了!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稳婆还没有来。
云清染已经阵痛了好一会儿了,别院中众人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娘娘,这跟木头你咬着。”
木柏杨将一根小木棍递给了云清染,让云清染咬着,是防止她痛起来的时候咬到了自己。
云清染摇摇头,“不……用……,我没事。”
“可是娘娘,这……”
“我说不用就不用!”身体的痛,云清染能忍,偏偏有些痛比身体上的疼痛更加折磨人。
君墨辰急急忙忙赶到,不要说孩子跟了别人姓,光是听到来人说云清染要生了,他就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这里。
到了门口,东方澈拦住了君墨辰的去路。
“让开!”
君墨辰心系房中的云清染,无暇与东方澈周旋。
“女子生产,男子在房外等着便是。”东方澈面无表情地说道。
“那是我妻子!”
“我知道。”东方澈立于房门口,一副风雨不动的模样,“在沧澜之地,一夫一妻,奉行夫妻坦诚以待,患难与共。”
“我与她的事情轮不到你无权插手!”君墨辰张望着房间内的情况,只可惜隔着一道屏风,他看不见什么。
“她是我的师妹,也是沧澜之主,我等誓死守卫她,凡是任何伤害她的人,皆是我沧澜教众及沧澜之地所有人的敌人。”
言下之意就是云清染的事情,东方澈有权利管,有责任有义务管。
“你若真能护她,便不会由着她被囚禁于皇陵,由着她在夜弘毅的眼皮底下过日子,皇陵中暗部中人密集我比你更清楚,却也不敢保证那里对她来说是安全的,你若真能护她,便不该等夜弘毅的人动了手还毫无察觉,还是说,比起她,你更加忧心另外一个下落不明的女子?”
君墨辰现在不是来和东方澈吵架的。
“她身怀六甲,身处京城,景王作乱,朝廷内暗潮汹涌,善恶难辨,眼见景王日日逼近,夜弘毅性子日渐暴戾,我岂能留她一人在此?若等半年之约到,我回京城,她却已不在,我要一副健康的身子有何用?”
他本就为她才留恋生命,若是他无法护她周全,他要命有何用?
“让你将自己心底的想法都说出来也不是很难么。”
东方澈侧开身体,给君墨辰让了路。
君墨辰飞速冲进了房间,床榻之上,是他的妻子,她正在受苦!
脚仿佛灌了铅一般的重,每一步都走得沉重,却也走得极快,他来到她的跟前,蹲在了床前。
云清染的眼里溢出了泪水。
君墨辰的手轻轻地抚模上去,带着些许胆怯,“你,哭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哭,第一次流眼泪。
先前她不管是受了伤,还是受了委屈,都没掉过一滴眼泪,但是此时此刻,她在哭。
君墨辰的心都揪了起来,被凌迟着。
“不要哭,不要哭……”君墨辰慌乱地去抹那些泪水。
“君墨辰,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云清染问君墨辰,她该拿他怎么办,“我不能怪你!但我也没有办法接受你现在这个样子!”
忍受半年的分离,等来的却不是他的康复,这要她如何能够接受!
“染儿,不要哭,不要哭,是我的错,不要哭……”
“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我要你还我一个健健康康活蹦乱跳,能陪我走一辈子的丈夫!”
“染儿,不要气了,先把孩子生下来,我任凭你处置,好不好?”君墨辰手足无措地看着眼前的情况。
君墨辰紧紧地握着云清染的手,清染,求你别哭,你要怨我打我都好,不要伤了你自己,求你了。
“染儿,不要让自己有事,千万不要!”
云清染咬着牙,“我他娘的没那么容易放弃!”
君墨辰的眼眶红润了,他懂她的意思,可是他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即使痛,即使她会怨他,他还是要这样做,他无法忍受她受到伤害,就像现在一样,看着她承受濒临死亡一般的痛苦,他真的快要窒息了。
“快进来!”君杰拉着一个老妇人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城里稳婆来不及了,在附近寻来一个有接生经验的老妈子来!”
木柏杨看了一眼那老妈子,“可靠吗?”
世子妃娘娘这可是头一胎,都说女人生孩子就跟阎王殿隔了一层纱,马虎不得。
君杰被木柏杨这一问,也不敢贸然回答,现在是能拉着人就好了,也不知道行不行。
君墨辰看了那老妈子一眼,清染这边等不得,“让那老妈子来,慕容修,你也留下!”
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生孩子要紧。
也就只好这样了。
老妈子忙上前来,给云清染接生。
“拿剪刀过来!”老妈子虽然是个半吊子,倒也有模有样的。
“夫人,听我的话,吸气,用力……”
“好好好,继续,再加把劲,马上就要出来了。”
“哎呀,孩子怎么是脚先出来!”
老妈子给云清染接生,看到是脚先出来,顿时便慌了。忙远离床榻。
“怎么了?”君墨辰紧张地追问。
“哎呀,我不行啊!脚先出来,是难产啊!在我们村子里,女人生娃脚先出来,基本就没戏了!”
“少胡说八道!”君墨辰怒吼。
谁都不准说这种话,谁都不准!
老妈子吓得瘫软在地。
慕容修见状,又看到云清染惨白的脸,不敢犹豫,连忙接替了老妈子的工作。
“把这颗药吃下去。”慕容修先是递给云清染一颗药丸,让她吞服下去,“这是帮助舒张的。”
君墨辰忙接过药,让云清染吞服下。
慕容修的脑子里陷入了一片空白的状态,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要保住床上女人和她的孩子的性命!
慕容修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他跟着红药学过给人切月复切胸之法,自己也给人这么做过,却是第一次将这法子用在生产的女人身上。
在沧澜之地,红药便是神,他是红药的嫡传弟子,他与人切月复治疗也没有人会犹豫,这若是放在其他地方,必然给人当成杀人恶魔来看待。
慕容修从身上拿出了刀,这刀本是他随身带着的工具,他要切开云清染的肚子,将孩子取出来。
“你要做什么?”君墨辰见慕容修拿了刀,无法当做没有看见,即便他不懂医术。
“我要切开她的肚子,将孩子取出来。”
“你说什么?”君墨辰又一次怒吼。
“你说我要切开她的肚子,将孩子取出来,再拖下去她和孩子都会没命的,羊水破了好一会儿了,孩子等不得了。”慕容修很坚定地说道。
君墨辰双拳握紧,慕容修说的他知道,可是这是要给清染动刀,切开肚子,怎么可以……
“我相信你,你动手吧。”云清染抢先一步说道,这也就是剖月复产了,她相信慕容修,相信红药的医术。
“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准备麻沸散了。”
“动手吧。”云清染知道自己没时间了,若是等下去,孩子可能会出事的,她不能拿孩子的安危去赌。
“好,我下刀了。”慕容修原本该恐惧的,可是看到云清染那么拼命地去生孩子,他的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声音,救她,救她……
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直接挨这样一道,这疼痛绝对不是常人能够忍受得了的。
云清染痛急,一口咬住了君墨辰的的胳膊,咬出了血。
血从胳膊上流下,君墨辰却一点也不觉得疼,他的心更疼,她比他更疼!
“染儿,求你,不要有事,求你……”
君墨辰的眼眶里滚落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那一刻,变得无比的漫长,所有人的心都仿佛在油锅里煎熬着。
云清染的血染红了慕容修的双手。
“出来了,出来了……”慕容修的声音变得格外的激动。他将孩子抱了出来,自己的手上,衣服上,都沾上了血……
在他的手中,是一个新的生命!
伴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云清染的孩子终于生下来了。
进来几个丫鬟负责帮忙清理,云清染已然累极了。
君墨辰从老妈子的手上接过包裹好的宝宝,孩子是那么小,抱在手上感觉那么的不真实。
这是他和清染的孩子!
“恭喜,是位千金小姐!”老妈子还有些怕君墨辰,刚才被君墨辰那一吓,还没有缓过来,说话的时候只敢小声地说。
君墨辰将孩子抱到了云清染的身边,“染儿,你看看,孩子很像你。”
云清染伸出手,逗弄了一下孩子的小脸,她将手指伸到孩子的唇边,孩子本能地就吸吮住了。
君墨辰站在一侧,看着母女两人,很希望这一刻可以成为永久。
“墨辰。”过了一会儿,云清染抬起头,脸色尚未完全恢复,但是她的眼睛里已经满是坚定了,君墨辰知道她已经有了想法,是自己该被判刑的时候了。
“墨辰,我们分开吧,别让我知道你怎么样了,让我以为你还一直活着好吗?”
云清染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有些事情,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果她理智一点,她应该陪着他走到最后,珍惜他们在一起的一切时光。
可是,让她每天数着日子,等着他死,她真的做不到!
她不是在赶他,她是忍受不了看着他死啊!
“我明白了,让我陪你和孩子三天,然后,我会走的。”君墨辰凝望着云清染,眼里尽是不舍,相比于不舍,他更加不想自己的死给她带来痛苦。
他们分开,让彼此都少一点痛楚。
他忽地蹲,用臂膀环住了云清染和孩子,“染儿,对不起,对不起让你爱上了一个短命鬼,对不起让你痛苦。”
云清染闭上眼睛,现在的她很累,她不想去想,不想去想了。
★
此时的慕容修已经是一身的血了,他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间,走到门口的位置便瘫软了下来,依靠着门边的柱子就滑落下来了。
他瘫坐在地,目光没有焦距。
“修儿,你怎么了,你还好吗?”木柏杨见状甚是担忧。
木柏杨喊了慕容修,他却没有回应。
“修儿,修儿,你怎么了,你别吓爹呀!”
木柏杨抓着慕容修的肩膀,使劲地摇他。
“娘死了。”
半天,从慕容修的口中,喃喃地念出了三个字。
“修儿,你刚刚说什么?”木柏杨赶紧放开慕容修,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娘死了,她走了。”
慕容修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血,“我还没有当着她的面喊过她一声娘她就走了,我还没有让她认同我她就走了……我是娘的孩子,她也是那么辛苦地生下的我,拼了命地生下我的,可是我没有做她的好儿子,我没有成为她的骄傲……”
慕容修哭了起来,将他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悲愤都哭了出来。
木柏杨颤抖了身子,他醒了!他清醒了!
“孩子,你醒了,你醒了!你记得我是谁了吗?”木柏杨激动地拥抱住慕容修,任由他在自己的怀里哭泣,这是他的儿子,他和红药的孩子。
慕容修在木柏杨的怀里哭了很久,这些眼泪,本该在红药过世的那一晚流下的,整整迟到了一年!
见有人收拾完房间正要出去,慕容修猛地站了起来,抢过对方手里的东西。
“这些东西给我!”
对方被慕容修吓了一跳,见是慕容修,没多想,给他就给他吧。
“修儿,怎么了?”木柏杨见状以为慕容修的疯病又犯了。
“我要取君墨辰和云清染孩子的脐血。”慕容修很清醒地回答道。
“你……”
慕容修先前受了刺激之后,便自动地将一些和红药有关的记忆给藏了起来,现在人清醒了,有些记忆的片段自然也就回来了,红药在过世之前曾特地找他长叹过一番。
“娘最后交代我做的事情,我怎么可以忘记,我一定要将它做好!”慕容修自言自语地说道。
“你娘过世前特地交代过你什么事情?”木柏杨追问道。
红药死得突然,却留下了很多东西。
“娘说,她这一生,什么都赢过别人,但是她没能赢洛权枫,虽然也没有输,她说我是她医术的继承者,君墨辰的病,她要我和洛权枫一比,看谁能将君墨辰治愈!”
红药的医术与洛权枫的医术都很精湛,在当世首屈一指,但是两人的医术是完全两种不同的派系。
洛权枫讲究调和,以养为主,对症下药,说他是救世神医再恰当不过了。
而红药的医术,在世人眼里就有些像偏门左道了,她经常以毒入药,用药猛,方法看起来有些过激。
“你娘还说了什么?”慕容修没想到还有这么一茬事。
“娘说,要医治君墨辰的病,最有效的方法之一是用君墨辰亲生骨肉的脐血做药引!”
亲生骨肉的脐血?那不就在眼前吗?
“那么药方呢?”
“娘说,药方就由我自己来想了,就当做是对我的一次考验,从中可以验证我的医术。”慕容修将那视作红药留给自己最后的考验,想到这里,他猛地跑开,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研制药方,完成红药生前交代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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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的到来让别院陷入了忙碌之中。
众位暗卫都没当爹的经验,多了位小主子,便成日在门外张望着。
君墨辰更是做到了寸步不离,娘儿俩他都成天守着,什么事都不假他人之手。
“师妹的女儿以后就跟我姓吧。”
东方澈用的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陈述的语气。“为了避免孩子以后被人当做是没爹的,这样更好一些,女孩子很需要有个父亲在身边保护的。”
君杰闻言真是在心里哭啊,他敢打包票,世子妃娘娘的这位师兄根本就是外表冷酷,内心更加冷酷的男人,他们爷和娘娘都这样了,他居然还有时间在这里落井下石!
“至于名字,还是由你这位亲生父亲来取吧,他日孩子要是问起来,我会告诉她,她虽然跟我姓,但是名字是她生父起的。”东方澈又面无表情地补充了一句。
被东方澈说了一通的君墨辰却恍若未闻,只顾在云清染的床榻边陪着云清染,偶尔逗弄一下他们的女儿。
这话就连木表扬都有点听不下去了,“东方公子,这样,不太好吧?”
“是啊东方公子,您,不是还有夏侯小姐的么?”君杰忙帮忙说话。东方公子啊,您就高抬贵手,别在刺激我们爷了,你当我们爷心里不难受啊!爷是不管自己心里有多苦,都不愿世子妃娘娘受到伤害的人,只不过世事难有十全十美。
“我要的是女儿,没说要他的女人,他的女人日后自有别人接手,她还这么年轻,难不成要她给他守一辈子寡吗?”东方澈负手而立于云清染的床榻前,脸上一副千年死人脸。
君杰一脸尴尬,忙转移话题,免得让他们的爷听到更多伤心的话。
“我说木先生啊,怎么没见到你儿子呀,他救了我们世子妃娘娘,可是大功臣一个呢!”君杰拍了拍木柏杨的肩膀,故意笑得很大声。
“他想起了红药生前跟他说的话,去研究救世子爷的方法了。”木柏杨回答道。
“哦,原来是去研究救世子爷的方法了呀!”君杰“呵呵”地笑着,忽然察觉到什么不对,“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想起红药生前对他说的话?他去研究救世子爷的方法这事儿你说了,但是你没说这跟红药有什么关系呀,再说他不是忘记红药,关于和红药有关的那部分的记忆错乱了吗?”
君杰其实问过木柏杨关于这两天慕容修在干嘛的问题,木柏杨说慕容修在研究治君墨辰的法子,他也没太注意,估计慕容修也不忍心见他们爷就这么去了,便关上门想着最后再想想法子的。
可是木柏杨没告诉他这事儿还跟红药有关系!
“为世子妃娘接生之后他便清醒了过来,然后想起了红药最后一次见他时候和他说的话,说是要以世子爷亲生骨肉的脐血做药引,配制出根治世子爷病症的药方来。”
木柏杨以为自己和大家说慕容修在配制药方就够了,没有多提慕容修恢复清醒的事情,本来慕容修清醒了是件大喜事,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木柏杨也就觉得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
“你怎么不早说!”君杰真是要被木柏杨给气死了,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可以不说,这样一来就完全是两个概念了好不好?“那什么亲生骨肉的脐血,娘娘不是刚生产完么,我去找找,看看还能不能将那东西找来!”
“不用了,修儿当日就已经取走了。”木柏杨忙阻止君杰,免得他做了无用功。
君杰很想骂人有没有,这么重要的事情这老东西居然到现在才说,他知不知道他差点害了他家爷和世子妃娘娘!
君杰回头看向君墨辰和云清染,两人没有什么动作,不是没有感想,而是不敢有,怕到头来是空欢喜一场,但这总归是一个好消息,至少有了希望了!
正在这时,已经闭关两日的慕容修衣衫褴褛地冲了进来,手中还拿着一只瓷瓶。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慕容修兴奋地喊着,他做到了,娘亲交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他完成了!
云清染和君墨辰彼此对视一眼,就连君墨辰的手也颤抖了一下。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离开她离开女儿的准备了!
慕容修拿着药走到了君墨辰的面前,“我不知道你先前有没有听说过沧澜教的医术,再将这药交给你之前,有些话要先对你说清楚,沧澜教的药,是药也是毒,服药的剂量必须正好,少了不能根除,多了会要人性命,如果期间出现什么意外,同样药会变成毒。”
君墨辰伸手从慕容修的手上结果药瓶,“这一瓶全部喝下是吗?”
“对,全部。”剂量是慕容修已经调制好了的,“我也告诉你,如果我的配方有一丝一毫的差错,不管是配料上还是剂量上的,只要有错,你一样会死,而且死得十分难看,你的病很特殊,药引也只有这一份,我没有办法找人或者其他的动物给你试药,若是有错,你便是一个死。”
“横竖都是死,有什么能比我现在的情况更糟糕的了吗?”君墨辰回头望了一眼云清染,“染儿,你要我出去喝吗?”
她说过,不想要数着日子等他死,也不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不一样,这一次你还有机会,既然是有机会,我愿意陪你一起抓住机会。”这次的情况和先前的不一样了,先前的君墨辰是被判了死刑,只能等待死亡的到来,那样太痛苦了,这一次至少是还有生的机会的,有生的机会,她就应该陪着他一起,和命运赌一次。
“好。”君墨辰左手握住了云清染的手,右手拿起药瓶,将里面的药一饮而尽。
接下来,只要等待药性的发作就好了。
红药一脉的医术用药一向猛,所以这个等待的过程不会很漫长。
果然,不肖几分钟,君墨辰便有了反应。
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一股黑色之气爬上了君墨辰的脸,他的嘴唇开始变黑,脖颈处的几处筋脉也凸显了出来,呈现不寻常的黑紫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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