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啦。”
看到云清染,这位新晋的太后面色还算得上是和蔼慈祥,她用眼神示意云清染坐下。
“我知道你心中有疑惑,放心,我不会拿你怎么样的,遥儿这孩子打小就不在我身边,这些年,他吃了不少苦,而我这个做娘的没有尽到半点心,如今他别无所求,只是心里放不下你,我这个做娘的又怎好驳了他的意呢?你的事情我也清楚,你与他也算是青梅竹马了,两人打小感情就极好,这些云大人都同我说了,你与他比谁都亲近,不管你此时心里装着谁,只要你愿意忘掉,时日久了,你会慢慢接受遥儿的。”
太后口中的遥儿指的是云子烯,这是在云子烯还不是云子烯的时候的乳名。
云清染顿了一下,心中思量起了一些事情来。
“太后请我来不是来吃饭的吗?那我就不客气了。”云清染一**坐下,直接动筷子。
“你!”旁边的宫女看不下去了,太后都还没有动作,她竟然敢先动?
太后拦住宫女,摇摇头,对于云清染的无礼没有发表意见。
“今日你有不满我是知道的,若是你一点不满都没有,我反倒觉得奇怪了。”太后将云清染此时的态度看在眼里。
“除了这个你就不能说点别的了吗?”云清染吃东西的动作停了停,抬眼不耐烦地问太后。“你们老人家不是很喜欢想当年吗?实在没话题可以解闷的话你就想当年吧,我就全当听故事了,这样我们之间的气氛还能和谐一点,你跟我谈现在,我们之间的气氛只会越来越僵,你难道还指望我能跟你说,我会努力忘掉我曾经的身份,努力学着去做你的儿媳妇?妈蛋!你也太娘的太不现实了!”
“你怎么可以说脏话?”旁边的嬷嬷看不下去了,听见云清染当着太后的面还说脏话,简直无法无天。
“你哪只狗耳朵听见的呀!还有,太后都还没有说话,你开什么口,到底谁比较不懂规矩啊?你们不是让我来做皇后的吗?这就是你对待皇后的态度,我太娘的还真是涨姿势了呢!”
“来人,将这位嬷嬷打入大牢!”太后无奈地皱皱眉头,下令顺了云清染的意思,将顶撞了云清染的嬷嬷直接送去了大牢。
“啧啧,太后真是疼我,谢了啊!”
云清染抽空“道谢”,然后继续吃她的喝她的。
太后看着眼前的情况,心中很是无奈,遥儿的心在云清染的身上,可是云清染的心,不在遥儿的身上啊。
“你不必担心我会用太后的身份压着你,当初若非十弟相告,我与遥儿早就死在了那场灭门之灾中,又怎会有机会在一次相见,更遑论为他父亲报仇了,今日的种种都是赚来的!”
太后感慨道。
云清染闻言,猛地抬起头。
“怎么了?”云清染突如其来的反应让太后惊讶了一下。
“没什么,我呛到了而已。”云清染随口一说。
“来人,看茶。”太后吩咐宫女为云清染端上茶水。
这一顿午饭吃得很尴尬,太后讨好的意思很明显,而云清染不买账的意思更加明显。
吃完饭,两人又坐下来喝茶吃点心。
然后就听到太监来报,景王爷来了。
然后就见景王进了天寿宫。
现今盛荣皇朝最流行的男装,冰蓝色的极品丝绸,绣有雅致竹叶花纹的滚边,腰系玉带,谦谦有礼。一双水蓝色的眼睛格外显眼。
“臣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十弟,快快请起。”太后对景王是满怀感激的,若非景王,他们母子二人是不会有今天的。
“皇后娘娘也在?”景王见到云清染,浅笑着说道。
如今这宫里头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景王帮着云子烯在打理着,云清染的这件事情,太后都知道了,景王没理由不知道。
他的一声皇后娘娘,直接让云清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王爷,皇……清染她是我叫过来陪我说话的,对了,王爷是有什么事情吗?”
太后看得出云清染的不自在,也不想为难了她。
“臣是来与太后娘娘商议皇上登基大典的事情的。”
“皇上的登基大典由王爷你负责就好了。”有景王帮着处理,太后放心。
云清染闻言,忽然抢话道:“既然我是皇后,这登基大典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帮着景王爷安排呢?”
云清染忽然提出的要求让太后有些意外,她不是很反感如今的身份吗?为什么突然又说想要参与登基大典的事情?
“不可以吗?”云清染眨着眼睛问道,“我现在开始努力让自己习惯一下,有什么问题吗?”
强迫我坐上这个位置的人是你们,不能只戴镣铐没有实际意义吧?
“这也不是不可以。”太后点点头,但愿她是真的想要去适应这一转变吧,同为女人,太后知道这一转变对一个女人来说需要承受的是什么,“王爷,那就将一些事情交由清染去准备吧。”
“好,既是有皇后娘娘帮着,臣也好卸下一些责任来。”
景王心里猜疑了一下,云清染这是想要做什么,她看起来不像是一个会乖乖认命的人,这才刚被关进宫中,这会儿就摆出一副皇后的架子来,恐怕还是有些问题的。
“谁说我要操办一部分了?既然要操办当然是要全部喽!这毕竟是皇宫里头的事情,王爷身为一个外臣,怎么看来都不合适吧?”
景王顿了一下,仔细打量了一番云清染,然后点了点头,“可以,就由娘娘来安排吧。稍后本王会让大内总管来见娘娘,娘娘有什么事情直接吩咐大内总管去做就好了。”
“跟大内总管谈怎么能比得上直接跟王爷您谈呢?正巧这会儿王爷你看起来也有空,跟太后这里借个地方坐下来就可以谈。”云清染随便指了个地方,“喏,那边的亭子不错,风景好,空气好,谈事情什么的最适合不过了,王爷您说对不对啊?”
景王点了点头。
“那太后娘娘,我就先和景王爷过去那边亭子里商量一下关于登基大典的事情了。”
云清染十分随意地朝着太后摆摆手,全然不顾别人对她的看法,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去了。
她现在还需要顾及什么吗?脚上的镣铐都让人给戴上了,还指望她能守着皇宫里的规矩,安安分分的?
云清染人都已经过去了,景王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走到了亭子里,与云清染面对面坐了下来。
“不知道皇后娘娘有什么指教?”景王谦谦有礼地询问云清染。
“行了行了,别一口一个皇后娘娘的恶心我了行吗?你们哪个不知道我是今天才刚刚被骗进皇宫里来的?我脚上戴上了镣铐的事情,太后不知道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云清染觉得很讽刺,何必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来,做给谁看呢?恶心!
景王浅浅地笑了一下,“你生气是应当的,但是皇上对你的一片心意,你应该是知道的,他喜欢你,我们几个做长辈的也不好驳了他的意思,只想让他高兴。”
“今天我可不是来听王爷您讲这些的,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聊点别的?
景王纳闷,云清染现在的表情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让人有些模不着头脑。
“对啊,聊点别的,王爷,身为男人你至少应该知道改嫁对一个女人来说是一件十分耻辱的事情,就算不耻辱,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对吧。”
“娘娘多虑了,皇上自然会替你安排好一切,你会以一个全新的身份与皇上相伴左右。”
“全新的身份?是哦,这也不难,只要说我是皇上在天州府认识的女人,又或者是景王爷您的另一个义女,倒也不难解决,但是世子呢?我的丈夫你们想要了要怎么处理了吗?”
云清染含笑问道,故作不解。
景王凝视云清染的眼睛,仔细地探究着她,她想到了什么?
“娘娘放心,想来世子是个识大体的人,镇南王府上上下下数百条人命都掌握在他的手上,他不会不顾的,皇上也会赏赐他别的东西作为补偿的。”
“如果他不识大体呢?王爷可有想过,镇南王府重兵在握,对皇上,对朝廷是极有威胁力的,而皇上入京不过十来天,根基不稳,民心未定,朝中还有夜弘毅的残党没有清除,现在当真是为了一个女子与镇南王府作对的好时间吗?皇上一时为儿女私情冲昏了头我能理解,那么王爷你呢?王爷为已故六皇子隐忍二十余年,难不成夜弘毅刚死,王爷就放松了警惕?”
云清染微微地笑着,一字一句,无不带有极大的杀伤力。
这个女人!
景王一惊,不得不佩服起云清染缜密的心思来了,她绝对不是一般后宫女子可以相比的,虽未女子,却有大将之风,一颗玲珑心,竟然将局势看得如此通透。
“娘娘说得很有道理,不过娘娘忘了,镇南王府如今当家做主的人是还是镇南王与镇南王妃,他二人一片赤胆忠心,又怎会容许他们的儿子胡来呢?”
云清染似是很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吗?那如果刚好这个时候王爷和王妃都失踪了呢?”
云清染说完还不等景王接话自己就笑开了,“呵呵呵,这怎么可能呢,哪有全部的事情都这么凑巧,就好像有人在背后操控着一切,呵呵呵,我开玩笑的,这不是被戴上了镣铐,心情变得太差了,没事就寻自己开心,要不然人很容易就得抑郁症的,王爷您说对吧?”
“抑郁症?”景王好奇地问道,这个女人到底是真开玩笑还是假开玩笑?
“就是一种因为思想一时没想开而患上的精神疾病。”云清染大方地给景王解释了一下,“哦对了,王爷,你会下围棋的吧?”
“娘娘想与臣对弈?”
“不是,我不会下,想请王爷教我。”云清染微微一笑。
“有何不可呢,能够教导娘娘是臣的荣幸。”
“那就多谢王爷了。”
云清染甜甜地笑了一下,然后朝着一旁的宫女大吼道:“没看见你娘娘我要和王爷下棋了吗?还不快点去将棋子和棋盘拿来!”
“是,是!奴婢遵命,奴婢这就是办!”那宫女很是无辜,连连点头,忙下去为云清染准备围棋。
“切!小丫头真不懂事的说!”云清染没规没据的样子让众人咋舌,这真的会是他们将来的皇后娘娘吗?这未免也太不懂礼貌了一点吧?
这大大咧咧的样子,哪里有一点皇后娘娘的风范?
景王也不急,耐心地教导起云清染下棋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什么一定要留空?我就不爱留空,填满不就好了吗?”
“这什么破规矩,你干嘛拿走我的棋子啊!谁规定被围住了就要被吃掉的啊!”
“……”
不过教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听到云清染破口骂了一炷香,简直跟泼妇没什么区别。
而景王倒是极有耐心的,他彬彬有礼,好脾气地摇着头,“娘娘,围棋的规矩本就是如此,既然你选择要学,就应该最终它的规矩,按照它的规矩来的。”
“什么破规矩,我不学了!”
云清染将棋盘一推,棋子尽数砸到了景王的身上,哗哗啦啦落了他满身,连带放在一边的茶杯也让云清染一并给推倒了,茶水溅到了景王爷的身上,吓得周围的太监宫女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
“哎哟,你们这群笨蛋,没看见景王爷身上都湿透了吗?还不快点上前帮忙!”云清染朝着众位太监宫女吼道。
太监宫女们哪敢说不,赶紧上前帮忙。
云清染自己也站了起来,上前一起帮忙,结果不用说,当然是越帮越忙。
云清染哪里是想要帮景王爷掸走身上的棋子,擦掉上面的茶水,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女**色心大发,在吃景王爷的豆腐。
一通折腾之后,云清染这个罪魁祸首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算了算了,没心情了,不学了,我回宫去了,来人呐,扶着老娘!不知道现在老娘行动不便吗?!”
某女凶性大发,众宫女太监面面相觑,此等女人,究竟何德何能坐上这皇后的宝座的?
云清染要是知道这些人心中的想法,一定很不屑地回他们一句,你们以为姐姐我想做吗?姐姐我一点都不想好不好?有人想害姐姐我呢,这位置恐怕是有命坐,没命坐下去!
★
“对了,本宫呢想去看看姐姐,你们先搀着本宫。”云清染离开了天寿宫之后又要求去看云琳姌。
夜弘毅死后,后宫妃子被处死的处死,和皇子一起被软禁的软禁,唯一没有事情的人就是云琳姌和她的孩子了。
“干嘛?现在是不是本宫想要去看姐姐都不行了啊?”云清染朝着身边的宫女太监吼道。
吓得几人连声说不。
“奴才不敢,娘娘请……”
“哼,那还差不多,不然本宫把你们一个个都剁了,腌酱缸菜吃!”
宫女太监纷纷垂头,心里很有默契地想着,这娘娘真的很疯啊!
如今的云琳姌生活倒是还算不错,云子烯对她挺好的,给她置办了宫殿,待遇丝毫不比她先前身为皇帝宠妃的时候差。
而且少了女人跟她争,云清染觉得或许对她来说,现在的生活会更加惬意一些的。
云琳姌住的地方原先是冷宫,这是她自己要求的,说是想清静一些,毕竟她不管怎么算都是前朝的妃子,不宜再住在前头了。
云清染费了一些时间才走到云琳姌的住处,进了殿内,入眼是一片宁静安详的景象,亭台楼阁都像是静默的长者。
芳草萋萋,是荒凉还是幽静,全凭个人意境了。
院中一个女子坐在摇篮旁边,一手拿着拨浪鼓,一手摇着摇篮,哼着悠扬的曲调,逗弄着摇篮里的孩子。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有话要和我姐姐单独聊聊,别让我看见你们靠近,不然我剁了你们!”云清染警告她身边的人道。
“是是是……”
太监宫女连声称是。
云清染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走向了云琳姌。
低头看着摇篮里的孩子,白女敕的小脸胖嘟嘟的,正咧着嘴冲着云琳姌咯咯地笑着。
云琳姌微笑着抬起头,看见云清染,脸上浮现出慈祥安详的笑容,让人看了很舒服。“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世子陪着你进宫的吗?孩子呢,不抱来让我看看吗?”
“我一个人进来的。”云清染没和云琳姌提自己是被抓进宫来的事情,这些事情已经不该是云琳姌所操心难过的了。“孩子的父亲,你不打算救吗?”
云清染很清楚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
“我想救,未必就救得了;救了,未必是好的。”
云琳姌觉得自己已经老了,整颗心都老了,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爱了,如今的她只想在这一座安静的小宫殿里头,陪着她的孩子,平静地过日子。
“姐,你说,权势地位真的会让你一个人改变吗?”
闻言,云琳姌笑了,“这还是你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叫我一声姐姐呢!权势地位是会让人发生变化,在这宫里,我见得多了,有些秀女刚入宫的时候,看着挺清纯的一人,但是在这后宫的大酱缸里泡了一阵子,立马也学会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那些学不会的,死的死,打入冷宫的打入冷宫了。突然问我这个做什么,你也有迷惘的时候。”
“不对,与其说是迷惘,倒不如说是更想要确认一件事情。”
“哦,说说看,什么事情,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你告诉过我当年疯掉的实情,那么当日的具体细节你还记得吗?”云清染问道。
“具体细节,你想知道什么?”
“全部,你将我被人毒害的详细过程都说给我听。”
云琳姌点点头,“你不在乎,我就全部说给你听好了,那一天,我们……”
★
在云清染与云琳姌聊天的时候,云子烯踏入了淑芸殿。
殿内,袅袅的烟雾是房间明黄色的香炉里面点着的熏香,走了几步,便是一道素雅的屏风,屏风上面万马奔腾,与这一室的金碧辉煌格格不入。
屏风的另一侧,抚琴刚刚让太医上了药。
“伤口裂开了?”云子烯只站在屏风的位置,没有再靠近,无论是他的动作还是眼神都表现出了对抚琴的疏离。
他疏离的态度刺痛了抚琴的眼,刺伤了她的心。
“没什么,已经上过药了。”
抚琴伸手将自己的衣衫整理好,不让自己在他的面前显得太过悲凉。她是个没有资格在他面前悲凉哭泣的女人。
如果受伤能够换来他的关怀,她倒是希望自己多受几次伤的,但是她知道,他过来,并不纯粹是为了她的伤。
“你放心,我不会因为她踢了我一脚就忘记对你的承诺的。”
答应他的,她会做到,不顾一切。
云子烯点点头,“那我先走了。”
“你等等。”抚琴喊住了云子烯,想见他,可是见到他心又会被一遍一遍地凌迟。
“你们都退下吧。”抚琴呵退了房中的其他人,她有话要单独和云子烯谈一谈。
两人相对,云子烯只是静默地站着,等着抚琴将她要说的话说出来。
抚琴慢慢地走上前,走到屏风前,她的脚步很沉重,心,却比她的脚步还要沉重,“你还记得这屏风吗?”
云子烯回头看了一眼他背后的屏风,认出了它,却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很平静地询问了一句,“你将它从天州府运了回来?”
“是。”抚琴很珍视这道屏风,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模着屏风,手指抚过上面的万马奔腾,上面的广袤草原,上面的戈壁……“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这是你亲笔画上去的……”
抚琴回忆道,仿佛通过这屏风上面的画,她与他还有一丝的牵连。
“若是因为它,你不该的,我只是将你当妹妹看待。”
云子烯对抚琴从来没有过别的想法,这屏风的确是他在天州府的时候亲手所画,但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你也将云清染当妹妹看的。”抚琴苦笑了一下,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连那个女子的万一都及不上,
“还有……镣铐,我今天已经给她戴上了。”
闻言云子烯的心被人狠狠地撕扯了一下,他早知道的,知道的……却依旧阻止不了自己的心一阵阵地痉挛。
抚琴走到云子烯的跟前,与他对视,艰难地开口,“你要我答应你的我会做到,但是,你自己呢?她踹我这一脚,是她在恨我,可是我想她现在对你的怨恨不会比对我的少。她会怨恨你,一直怨恨你,你对她的好她不会知道的……你的隐忍她看不到的……”
抚琴哭了,即使她得不到眼前的这个男人的爱,即使她嫉妒云清染嫉妒得发狂,但至少她希望他好好地在那里,在某个她可以看见的地方。
“抚琴,你累了。”
云子烯不想再和抚琴讨论这个问题。
“你可以选择告诉她真相,至少她不会那么恨你的。”
抚琴的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云清染啊云清染,你让我如何不去恨你,如何不去嫉妒你,他为了你做到了这一步,而我却连他一丝的温暖都得不到。
可是我嫉妒你又如何,恨你又如何,到头来,我比你更加没有资格去爱他,甚至我连站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我能做的,只有赎罪……
今天抚琴去见云清染的时候,并不完全是在完成某个任务,对云清染的那些嫉妒,那些怨恨,都是真的,都是已经藏在她心里很久了的。
“抚琴,不要再谈这件事情了好吗?”云子烯不想去想这些事情,他心意已决。
“君墨辰明天就回京城了,明天,他就知道你将他的妻子带进了皇宫,如今的君墨辰早就不是那个病秧子了,他父亲镇南王的兵权如今在他的手里,其他的事情他有可能拖拉,但这件事情他不会,算一算,还能剩下多少日子?”
抚琴在流泪,在替云子烯难过。
“子烯,对不起。”抚琴哽咽地伸出手,拽住云子烯胸口的衣服。
“你不用说对不起,与你无关。”云子烯分得很清楚,他知道事情和抚琴没有关系。
怎么会和她无关呢?抚琴苦笑着,心里却在淌血。
“我知道的,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我父王的计划了,如果在天州府的时候我就偷偷告诉你,你就不会做了他的棋子,替他打败了夜弘毅,最后被他困在这皇宫里,还要……”
抚琴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连她自己都说不明白事情会走到这一步,她也许不该爱上云子烯的,那样今天的她依旧是按照计划将事情做下去。
抚琴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能赎罪了。
她只知道,她在做到承诺过他的事情之后,就会陪着他一起……即使他的心里没有自己,自己也想陪着他,上穷碧落下黄泉。
“这些事情不要提了,我自有分寸。有今天,是我自己的错。”
云子烯的脸上只有淡漠,也许抚琴说的这些都对,可是又如何?
“正因为他们一个是你的皇叔,一个是养育了你二十多年的父亲,你才相信他们,你很聪明的,只是亲情当头,你盲目了而已!是他们太可恨了!是我父王为了得到这江山,利用你打败了夜弘毅,在利用完你之后又想要你死,这样他作为夜氏皇族最后一人即便有一半的蛮夷血统也一样可以登上皇位!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狼子野心,从一开始你只是被无辜地带进了这个局,帮着他打下了江山,打败了夜弘毅!成为他继承大统的踏脚石!”
抚琴是愤怒的,云子烯是个善良孝顺的人,而那两个人,却这么害他,到头来,还要逼迫他做这种事情,只为了这所谓的江山。
她的父王,要的是云子烯的身份和云子烯的才能,只有云子烯的身份,他们才可以光明正大地谋反,只有云子烯的才能,才能让铁骑这么快踏入京城?
抚琴朝着云子烯嘶吼,是在替云子烯抱不平,老天爷对他是那么的不公平,自幼丧父,还要被两个狼子野心的自私鬼给谋算了一生,他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都只是她父王安排好的一场戏!
抚琴恨,好恨,好恨自己是那个人的养女,好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到云子烯。
“抚琴,这是他安排了二十多年的局,我入了局,与你无关,你不需要向我道歉。还有,发生了这种事情,本身就是我的失败,所以,请你不要告诉清染我的失败,她该会对我这个失败的哥哥失望的。”
云子烯此时异常的平静,他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这几天闭上眼睛,自己的眼前浮现的总是云清染的笑颜,他很清楚,那是他一生都走不出的魔障。
原想了却了夜弘毅的事情之后,他可以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一辈子。
可是那一夜,景王闯入他的寝宫,将血淋淋的事实摊开,他才知道他以为的结束只是黄粱一梦。
他的这场复仇,用的兵力人力物力都是景王二十多年培养起来的,今日的皇宫,京城,驻守着的名义上是他的兵马,实际上都是景王的心月复。
也许夜弘毅临死前说的那番话没有错,在皇宫里,亲情,是一种十分奢侈的东西。
“云清染云清染云清染,到了这种事情你可以不想她,想想你自己吗?”
“我没有什么牵挂的,该做的我都做了,父亲的仇我报了,这就够了,还是那句话,请你尽力保住清染的性命,她被卷进来是无辜的。”
抚琴是景王的女儿,那时候,能帮上忙的人,也只有她了。
景王为他选好了死法——死在君墨辰的手上。
这一招,一石二鸟,既除掉了云子烯,又可以铲除镇南王府,如此一来,所有拦在景王夜桀前面的绊脚石都会全部消失,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拦他登基了。
到那时候,群臣自会拥护他登基,天下百姓也不会再介意他们有一个异瞳,带着一半蛮夷血统的皇帝了。
★
从天寿宫里出来,云清染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回凤鸣宫,走到一半的时候,云清染“哎哟”了一声。
“娘娘,娘娘您怎么样了?”
“刚才在太后那里吃太多东西了,现在肚子疼!”云清染捂着肚子直叫疼。
这……您刚刚吃那么快还吃那么多,这肚子疼还真怨不得别人!
“娘娘,这儿离凤鸣宫也不远了,您再忍忍?”
“忍你个鬼啊忍,远是不远了,可你娘娘我这样能走得快吗?”云清染将自己的群儒一撩,露出了脚上的黑色镣铐。
太监顿时没了声,跟着张望了一下四周,发现这是抚琴住的淑芸殿的门口。
“娘娘,要不这淑芸殿……”
太监这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云清染已经迈着小碎步冲进淑芸殿里去了。
云清染刚冲进淑芸殿就和从淑芸殿中出来的云子烯撞了个正着。
看着云清染别扭的小碎步,云子烯的胸口闷着仿佛喘不过气来了。
她的自由被束缚住了……
“为什么跑出来?是考虑清楚了吗?”云子烯微笑着抓住了云清染的一只手臂。
“我考虑得很清楚了,然后你可以放开我了吗?”云清染甩开云子烯的手臂,避如蛇蝎。
云子烯在那一刻很深刻地感觉到了云清染对他的排斥和敌意,就如抚琴说的那样,她恨他,而这恨将会是永久。
“在这里,你就是要听从朕的命令,朕是你的天!不要试图反抗,更不要做那些无谓的事情!”
她知不知道她这样乱来很危险的!
云子烯忽然将云清染横抱了起来。
“你干嘛?放开我!”云清染挣扎着,反应很剧烈,同时她的眼睛却在小心地注意着四周。
“放开我啊……云子烯你个混蛋……”
“云子烯你个挨千刀的……”
云子烯将云清染从淑芸殿一路抱回了凤鸣殿,而云清染也骂了一路,还唯恐别人听不见似的骂得十分响亮。
“谁准你到处乱跑了?你的自由已经没有了!现在,没有朕的允许不准你离开凤鸣宫半步!”
云子烯冷着声吼了云清染,保住云清染的手臂圈得愈发紧了。
“云子烯,你个挨千刀的,老娘咬死你!”
云清染吼着一口咬住了云子烯的肩膀。
肩膀上传来疼痛的感觉,那么的明显,云子烯不但没有阻止,甚至还希望云清染能够多咬几口,这是属于她的印记。
清染,有多少的恨,都发泄出来吧,我愿意承受你的愤怒,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了委屈。
隔着龙袍,云清染将云子烯咬出了血,血渗出,染红了明黄色的龙袍。
一路上,众人面面相觑,这皇后,是疯子吗?连皇上都敢吼都敢骂?还敢咬了?这可是要杀头的呀!
到了凤鸣宫的宫门口,云子烯无视其他人的行礼,抱着云清染进了宫,快门口的时候,咬着云子烯肩膀的云清染忽然从云子烯的身上跳了下来,一瞬间人就从云子烯的身前消失了。
等云子烯回过头,云清染拍了拍自己的手,像是完成了什么事情。
而那两个守在门口的侍卫,变得目光呆滞,双眼无神。
“皇上都给我戴上镣铐了,还担心我出去走动?真想一辈子将我困死在这凤鸣宫内?”云清染慢悠悠地走回来,将宫殿的门关上,问云子烯道。
“只要能留你在我身边,即便是让你恨我,我也不得不做,你知道我已经无法再忍受不能喜欢你的痛苦了。”
“如果我说不呢?你会杀掉君墨辰,杀掉我的女儿吗?”
“我……也许会,如果只有那样才能让你忘掉过去,和我安心地在一起的话,我会!”
无所谓她再多恨自己一些了,云子烯的心是苦涩的,神情却是霸道的。
“所以你只给我十天的时间让我想清楚?我想清楚了就可以获得自由了?”
“那么,你是想清楚了吗?做我的皇后,忘掉与君墨辰之间的事情,从新开始。”
“好啊!”云清染微笑着,答应得无比的爽快。
“什么?”云子烯惊讶,她刚刚说好了?
“皇上不是让臣妾想清楚吗?现在臣妾想清楚了,愿意从了皇上,皇上难道不高兴吗?”
云清染一边说一边拉着云子烯的手往宫殿里面走去。
云子烯看着云清染的笑容,恍惚了,她在对自己笑,在自己对她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她居然还在对自己微笑着,呵,这又怎么可能呢!
“清染,你怎么了?”云子烯觉得眼前的云清染很不对劲,这不像她!
“皇上不是希望我想清楚吗?如今我愿意放下过去,放下君墨辰了,你怎么反而扭捏起来了,难道你不是应该高兴的吗?”云清染笑盈盈地看着云子烯,“这样好了,为了证明我的决心,不如今晚我就侍寝好了,你觉得呢?”
“清染!”云子烯忽然觉得手心冰凉,无法直视云清染的眼神。
“皇上将我囚禁在皇宫里的时候可是干脆利落得很,怎么这会儿反倒是扭捏起来了呢!”云清染一把拉住云子烯的手,拉着他往床上走。
云清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将云子烯一个大男人丢到了宫殿内室正中央的床榻上。
华美的床榻,金色的床幔,宽敞舒适的大床。
云清染自己翻身上了床,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她亲手丢到床上去的云子烯,调戏的姿态十分明显。
“怎么了?不敢?你不是要我吗?现在我要侍寝你却不敢碰我了?”
“清染!”云子烯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愤怒,这不是他的清染!
“行了,那两个在门口监视的听不到我们的对话的。”云清染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衫。
“清染,你……”云子烯惊讶地看着云清染,看着她的变化,她知道了什么?
“我承认,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被你的话弄得十分火大,也很难过为什么那个曾经宁可自残也不想伤害我的哥哥突然间变得这么可恶,但是你走后,我一个人想了很久,觉得整件事情有很多奇怪的地方,然后抚琴就来了,她说了很多挑衅我的话,她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恨我!不过,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她的话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一个被我忽略的重要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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