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你和他下要让几子呢?”刘文雄问道——重要的不是过去,而是现在,过去的表现再怎么优秀也只是参考,对于还未生的事情,没有什么比现在更有意义。“三子。”袁朗举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三子?!”刘家父子二人无比的震惊,因为他们俩个至今还没有突破袁朗的七子关呢——围棋易学而难精,初始容易,越深入,越困难,从让十六子到让九子,能只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而从九子到八子,能就要花两三个月的时间,绝大部分人下一辈子棋也过不了国手的四子关,他们父子两个是从袁朗让十六开始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自然再清楚不过从让九子开始后每减少一子的难度是何等的艰难。难怪刚才说因为谭晓天会参加年底的围棋比赛,其他参赛者就不要再想什么冠军,这差距也实在是太悬殊了。“其实三子也是很勉强了。让子棋,三子是一个坎儿,因为开局时有一个空角,一些对子棋时的下法也以在三子棋中使用,三子棋若是能取胜,那么在下对子棋时也有取胜的机会,尽管机会很小,而昨天,他已经赢了一盘,我和他定下的规矩,连赢三盘则减一子,照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搞到不到年底围棋比赛开战的时候,他已经以和我分先了。”或许是觉得给刘老太爷冠军梦想的打击还不够,袁朗接着说道。刘家父子面面相觑——在他们的心目中,袁朗已经是梅龙镇内的围棋第一高手,能够与之相争的仅只有万卷楼的苏全苏老师,而谭晓天,那个个子小小,眼睛大大,年纪六岁大的小孩子很能今年年底就能与袁朗、苏全那样的高手在棋枰上分庭抗礼,这样的表现除了称为‘神童’还有别的更适当的称呼吗?“恭喜呀,得此佳徒,袁老师你怕是梦里都常常会醒了吧??”刘老太爷笑道——或许袁朗的话有夸大之处,不过即使有夸大的地方,谭晓天围棋方面的表现也肯定非同小,年底围棋比赛的冠军肯定是没指望了,好在他已经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想要参加比赛也只是图个热闹,给自已找点事儿做,所谓胜固欣然,败亦喜,拿不了第一,那就争第二好了。他这样的老人家更喜欢看到后生晚辈出彩露脸,谭晓天住在梅龙镇上下就是梅龙镇的人,谭晓天有出息,梅龙镇也能跟着沾光,身为梅龙镇镇民中的一员,他也一样会觉得自豪。“呵呵,老太爷,您只说对了一半。”摇了摇头,袁朗笑着说道。
“一半?收到有这么聪明的学生,难道你还不知足?”刘老太爷不解问道——孔子门徒三千,贤者也不过才七十二人,换言之,收徒易,成才难,以孔圣人那么善于教导的人,其所教导学生的成材率也不到百分之三,在梅龙镇这样一个小镇上袁朗能够教出一个成大材的学生,运气还不够好吗?“呵呵,不瞒您说,收下这么一个学生,我半是开心,半是愁呀。”袁朗苦笑道。“呃?开心就不要讲了,为什么要愁呢?”刘文雄奇怪问道——他倒是也听说过谭晓天家里的情况不好,全靠姑姑一人在悦来客栈给人洗衣缝补为生,不要说是学费,甚至连书本费都要都凑西凑,这样的家境,以后进京考取功名的路费盘缠怕是一个天大的难题,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小孩子这么出色,而自已又已经知道,那么出于为梅龙镇扬名添彩的目的,自已出钱帮帮这个孩子又算得了什么?对他这样的人而言,凡是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算是问题。“唉,我在西林书院读书时,校监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要想教给学生一滴水,自已先要有一桶水’,以前对这句话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现在,我才真正体会到里边的道理——学生太优秀,老师的学问不够用了。”袁朗自嘲的摇头叹道。“不会吧?袁老师你学富五车,谭晓天再怎么聪明,也不至于让你这么快就有江郎才尽的感觉吧?”刘文雄惊讶道,以他和袁朗交往的感觉,这是一个清高而有些孤傲自负的人,虽不似李白那样醉酒后便弹剑作歌,自叹怀才不遇的文人,比之竹林七贤的愤世嫉俗却也差不太多,这样的人会生出这种无以为力的感叹,实在是让人意外。“呵呵,如果你所指的是诗词歌赋,四书五经,书法字画方面的东西,我倒是有点儿底气,终究有些东西需要人生的历练才能领悟,但围棋,唉,这么说吧,我自已所会的东西差不多都已经教给他了,再往后,我真不知道还能教他什么。想想,照他现在这样的进步速度,最多不超过三个月,他的棋艺肯定就要超过我了,到那时,已经不是我能让他几个子的问题,而是他是不是要反过来让我子的问题。虽然说‘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但真到了那时,岂不是我这个当老师的反而阻碍了他棋艺的提高?”袁朗说道。“原来是这样,袁老师急人之所急,想人之所想,堪称为人师表,天天能遇上你这样的好老师,其实也是他的运气呀。”明白了袁朗的担忧,刘文雄心中大为感叹——很多人办私塾只是将之当做谋生的一种方式,想的是怎样多收学生,多收学费,又或者图名图利,希望自已教的学生中有人飞黄腾达,出将入相,自已也以光宗耀祖,名利双收,有几个人象袁朗这样真心真意的为自已的学生着想,担心会不会因为自已的能力不足而耽误学生的展,这其实已经不是师徒之情,完全是父母之心了,或许就是因为这个,虽然论学问苏全未必会输给袁朗,但袁朗才是大多数镇民们心中最好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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