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乏了。”过了良久,离肃才收回了目光,缓缓坐了下来。他看着离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那样子让离若觉得有些陌生,而他只是不温不火地吐出了几个字,“宰相先回吧。”
乔震很是颓然,他看着离若,眼神之中的愤恨一目了然,但嘴上却依旧是恭敬道,“皇上,此事非同小,还望——”
“此事容后再议!”这一次,离肃怒吼出声,那模样俨然一副想要将眼前的人撕碎一样。
这般情形下,乔震也深知多说无益,遂颔首做礼罢,便退了出去。
离若站在原处,看着离肃怒气不已的样子过了良久后才缓步走了上去,斟了一杯差递上前,“皇上。”
“皇姐,当真么?”离肃抬起头来,眸底透着些许离若看不透的神采,在离若的印象里眼前这个人喜怒无常却是带着孩子气,平日里与朝臣周旋却总爱在自己面前抱怨,如果……如果没有当初的一切,她或许就真的会当一个好姐姐,好好的疼爱他,是事实却总是残忍的。
“皇上指何事?”
“赐婚一事。”
离若浅浅一笑,颔首道,“自然hi当真的。”
一时之间,偌大的御书房里突然陷入了死寂,离若看着离肃,试图从他的表情之中琢磨到些许,是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离肃面无表情地坐着,手指时不时地模索着面前的茶盏,过了片刻,他突然动了动手,拿起了一旁的墨条,兀自研起了墨。
待墨条浸透,离肃拿着毛笔抬起了头,“皇姐,朕以赐婚,但……宰相所言也并非空穴来风,朕觉得应该——”
“皇上是想为殷容验身?”
“皇姐觉得如何?”
离若抚袖,浅笑点头,“皇上自然是为了离若好,只是此事事关颜面,若是真当如此,离若只希望此事不要张扬,另外由离若亲自为其验身。”
看着离若如此坚定的样子,离肃只得点了点头。
验身一事,离若自是不会担心,只怕乔震并不会因此而罢休,到时候诸多琐事反倒更加让人头疼。
如此想着,离若快步朝宫外走去。
“你是在害怕么?”坐在马车上,离若看着坐在窗边一直心神不宁地望着窗外看的人,有些好笑地将手里的糕点递了过去,见她扭过头,便道,“难不成是怕本宫对你下手么?”
殷容一愣,接过糕点后也无心品尝,“微臣只是担心依着宰相的脾气,他或许不就此善罢甘休。”
“是吗?”离若冷笑,“本宫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看向了窗外,殷容的考虑离若自然是明白的。
乔震掌控了大半个朝政,大将军向来是他的宿敌如今有了把柄他又怎会轻易放手,除非……
入了宫,离肃正在御花园里饮茶,身旁安坐着一身紫色宽袖锦服的女子,一头墨色长懒懒地由一直金色簪拢着,那模样雍容之中带着些许随意,加之她那优雅的神情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许久不见,皇后的气色越好了。“离若上前,只见云霓拢过耳边的长,柔柔地掩嘴一笑,“皇姐不知,自从太医为本宫诊出喜脉后,皇上便让人天天送了补食来,这不还没几日,许多衣裳都需要拿去改改了。”
“呵,皇上真心是疼爱皇后。”
云霓是乔震的小女儿,十一年之前,离肃继位后不久便入了宫成了皇后。要说起来,起初几年,云霓在宫里默不作声,平日里也就在自己的招月宫里看看书罢了,而那时候离肃尚且年幼自然也不太理会她,就这样一过就是好几年。后来,离肃年长了些许,太后为其选妃充盈后宫,自那起不知为何云霓慢慢地就变了。
看着眼前的人离若虽说与云霓并不是太过熟稔,但也算在以前见过几回,相比较如今的她,离若着实觉得惊讶,到底是什么让当年的小女孩变成了如今这个让人觉得心有余悸的皇后的?
离肃坐在那儿,未有多语,在离若与云霓絮絮叨叨说了些话后,便让李公公带着离若和殷容去了一旁。
“长公主,老奴便在外头候着。”将她二人带到了一处院落,李公公恭顺地说罢便退到了一旁,而离若神情淡然地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长——”
“怎么?”离若瞧了一眼外头,尔后示意殷容往里屋走后,便小心翼翼地把门关了起来。待走到了里屋,她才刻意压低声音道,“坐会吧。”
“……”殷容有点紧张,虽然知道让离若为自己验身并不会让自己的身份暴露,是看着眼前的人,她还是有些局促。
只是,即便是假装,难道真的只需要在这坐会就行吗?
殷容心中满是疑问,却只见离若慢悠悠地在屋里来回走动着,似乎在等什么。过了片刻,殷容刚准备开口,便听得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遂起身准备去看看,未想离若竟是伸出手径直拦住了她的去路。
“怎么——”
没等殷容说完,离若已然强硬地伸出手扯住了她的衣服,等殷容反应过来,想要伸手阻止的时候,本是紧闭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长公主,皇上有旨,让长公主与殷公子即前去面圣。”
面圣?
举起的手就僵在那里,而离若亦是停下了动作,最后只沉声回应道,“本宫知道了。”说罢,冲着殷容道,“皇上既然急着传召,那便边走边收拾吧。”声音洪亮,似是刻意为之,说罢没等殷容拉好衣服便拽着殷容朝外走去。
推门而出,李公公候在一旁,看着殷容衣服略显凌乱的样子,只得颔首恭敬道,“皇上,正候着呢。”
“知道了。”
一路上,离若一语未,而殷容则是匆匆忙忙地理着身上的衣物。
“手。”临近御花园的时候,离若低声说了一个字,殷容一愣有些木讷地伸出了手,而下一刻一双纤纤玉手出乎意料地握紧了她的手。殷容只觉得身体一僵,心里也是一空,等下一刻反应过来时,离若已然伸手与她十指相扣。
虽然,昨日她便如此做过,是……
不知道为什么,殷容只觉得心跳的飞快。
难不成是因为皇上突然急召,所以隐隐觉得有意外而感到紧张吗?
不等她多想,离若已然和她走到了御花园里,只是本只有离肃与云霓二人的凉亭中如今多了一个人。
殷容细细看去,这才现正是昨日刚刚见过的赵王爷。
只见赵王爷一脸的不快,走进了才听见他低沉的声音,“皇上如此做,让殷容心中会有如何想法?堂堂七尺男儿,就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流言而被误认为女子,更笑的是皇上竟然还轻信了这些流言而要验身!”赵王爷越严厉道,“离若脾性温和才会答应了此事,但本王绝不同意!”
“皇叔。”见赵王爷动怒,离若连忙出口唤了一声,只怕以他与离肃起了争执,反倒误了正事。
众人循声看了过来,只见离若与殷容十指相扣,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
“皇叔,莫要动气。”离若垂着头,略显无奈道,“皇上所做也是为了离若,皇叔莫要怪罪皇上。”
赵王爷看了一眼殷容,尔后又看向了离若,本是怒气横冲的脸上突然变得柔和了起来,“此事皇叔为你作证,这殷容一身正气,何来女扮男装一说。”说着,沉着脸转过头看向了离肃,“皇上,还要追究吗?”
“皇叔既然已经如此说,那朕自然相信这不过是流言罢了。”
“那赐婚一事……”
“呵,旨意已经拟好,朕即派人昭告天下。”
听了这话,赵王爷免不了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只是与之对应的则是面无表情的离肃以及略显不甘的云霓。
云霓自是代表了乔震,想着要看一出好戏,不过一场好戏还没进行到一半便被赵王爷给毁了,如此想想自是不快。而离肃……
他只是看着离若,眼神逐渐暗淡,最终别过了头,丢了一句“尚有奏章要批阅”后,便走了。而云霓自是在离肃走后便说身子乏,回了招月宫,临走时她看了一眼离若,目光狠戾,而离若只是勾着唇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赵王爷因为府里的琐事而匆匆走了,殷容本以为离若会就此离开,但没想到离若却是去了落梅殿。
“微臣在这等着吧。”为了避嫌,殷容立在门口道。
“嗯。”
离若一走进去,便瞧见紫蔷正在那浇花,遂问道,“柳贵人呢?”
紫蔷抬头见是离若,神色一暗但随即便笑道,“柳贵人在屋里歇着,前些时日有红杏姑娘照顾,如今娘娘身子比以前好些了。”
听了这话,离若自然是放心了些许。入了屋,就瞧见青萦坐在那里,兀自绣着什么,等走进了才现原来是孩子用的围兜。离若抽了抽唇角,一丝苦笑被掩盖了过去。
“你气色倒是好多了。”
青萦绣的专注,一分神便被刺了手指,但抬眼见是离若来了,欣喜不已,顾不得擦指尖的血便站了,倒是离若眼尖,连忙按住了她的手。
“看你。”离若抽过了一旁的娟帕帮她按住了手指,目光从那指尖收回,便察觉对面的人正注视着自己,遂看着她,略显宠溺地笑了起来,“手破了便要擦药,不然该疼很久了。”
轻车熟路地走了过去,正准备打开柜子拿药,以却被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拽住了手腕,离若扭过头去就望见一双楚楚动人的双眸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青萦摇了摇头,就好像孩子一般,“只是好久没见长公主过来了,有些想念。”
离若但笑不语,也不说上回过来见她时,她醉酒的事,只是轻柔地笑着,从柜子里拿出了伤药后,小心翼翼地为她涂在了伤口上。
“既然身子不适,便别再做这些伤神的活了。”将那些针线玩意放到了一旁,离若看着青萦,虽说气色比之前要好些了,到底是比最初的时候消瘦了许多。
青萦自小话便不多,瘦瘦小小的更是比平常的孩子看小许多岁,如今一消瘦下来,让人感觉随便一阵风便会把她带走一样。
“你呀,该多吃点的。”
“嗯。”青萦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傻笑着拿过了一旁的糕点,张嘴便吃了一口。
看着她那模样,离若总有一种刚刚把她带回府里的感觉,遂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如今红杏去找诸葛竣那儿为你寻药了,过几日兴许便会回来了,回来后你要记得好好吃药。”
“嗯。”
陪着青萦说了会话,离若便让她上床上歇息去了,哄着她睡着,看着她睡着的样子,离若着实有些心疼。
是再心疼又能怎样呢?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累了吗?”出来见着殷容靠着墙,望着远处呆的样子,离若有些好笑地走了过去。
“不累。”
就在离若准备的开口的时候,殷容却是出乎意料地伸出了手,轻轻地拂了拂离若的肩。
“有片落叶。”简简单单地说完,殷容玩着眉眼,笑着收回了手。
离若看着她,愣了片刻,但随即便撇过了头,“走吧,回公主府。”
回去的路上,殷容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要说,离若看着她,心中猜测着她想要问什么,遂笑道,“你是想问为什么赵王爷会这个时候来?”
“不。”殷容淡笑,“赵王爷回来,想必是长公主刻意让人知会的,只是……只是殷容不解,如今皇上让长公主为微臣验身,理应很是从容,只是不解为何长公主要如此做。”
昨日她带自己去见赵王爷时,她便十分的不解,今日之事便更让她没有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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