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永元宫,离若就瞧见太后好整以暇地坐在院子之中,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
“你来的倒是极巧。”太后将正在端看着的东西摆到了桌上,“这茶是刚泡好的,快来尝尝。”
离若浅笑着坐了下来,顺带瞥了一眼桌上的东西,遂笑道,“这是上号的绿翠,太后这会拿出来是准备……”
“哦,这红杏刚被封为婕妤,哀家想着将这绿翠赏给她。”太后说着,冲着旁人使了个眼色,便有人从旁边走了出来,将那簪子收了起来。
“对了,哀家正想找人去通传让你入宫来。”
“怎么,太后有事找离若?”
“是啊。”太后喝了口茶,“皇上已经把你和殷容的婚期定下了,哀家心里的一桩心事也算是放下了。”说着,太后伸出了手,轻轻地拍了拍离若的手背,“你母后应该也算放心了。”
离若抿了抿唇,随即扬起了唇角,颔首道,“太后说的极是。”
“既然此事订了,哀家想着今日便回大理寺,至于哀家答应你的事,皇上已经答应了。”
离若一愣,随即便想起了太后所指的事情,刚准备谢恩,太后已然开口道,“哀家知道青萦是个好孩子,如今这般,哀家也十分不忍。哀家已经让人在大理寺中收拾出了屋子,不过听说她几日……似乎身子越不适了。”
“离若已去看过了,柳贵人身子虚弱,有些嗜睡罢了,并无大碍。”
“既然这样,那今日她便跟哀家一同走吧。”
离若笑着点了点头。“依太后说的办。”
太后留离若在那喝了会茶,提到了巫国此次进贡时似乎带了些许珍品来,如此殷勤必然是有事所托,依着如今巫国两位皇子相争的趋势,只怕面临一场腥风血雨已是必然。
辞了太后,离若本是打算去御书房寻离肃,但转念一想便转道去了青萦那儿。
自从那日她服了药以后,她便日渐嗜睡,甚至还曾一连睡了十二个时辰,还没清醒一会便又睡了过去。
“柳贵人还在睡吗?”轻车熟路地入了冷宫,离若见紫蔷一个人蹲坐在院子里,便小声问道。
“啊!”自从上次的事情以后,紫蔷见到离若便如同老鼠见到猫一般害怕,咋咋呼呼地从地上挑了起来,都来不及拍拍尘土便道,“柳贵人刚醒,陈婕妤在里头呢。”
这陈婕妤三个字,紫蔷说的极为别扭,想着前几日还同为下人呢,没想到转身一变竟是变成了主子。对于这种人,紫蔷是极为不屑的。说到底她是长公主的人,她自然也不敢表露出什么。
离若只是扫了一眼紫蔷,未有多语便走了进去。入了屋便瞧见红杏坐在床边正在为床上的人把着脉,如今的她一身宫中御制的长衫,素雅的妆容倒是将她衬托出了几分秀丽。
“主子。”
红杏习惯性地开口,离若抚袖淡淡道,“你如今已经不是奴婢了,不能再这么说话。”
红杏颔首,虽然是知道这个理,只是一时之间改不过来,毕竟已经叫了十年了。
“青萦怎么样了?”缓步走了过去,瞧着床上的人半合着眼似睡非睡的模样,离若有些担心地看向了红杏。
“长公主放心,师父的药绝对没有问题。”
“这诸葛竣配的药,本宫绝对不会怀疑。”看着青萦如今面色红润,似乎是比往日要好上许多,“不过,这嗜睡的毛病……”
“师父说了,这药服下去起初是会这样的,一连昏睡十日后便好。此后每月服用一次此药,若是一次不服倒也没什么大碍,若是多次不服只怕……此前我们所做的一切便都没用了。”
“难道这药要吃一辈子?”离若端看着红杏手中的瓶子,微微蹙了蹙眉头。
“不用,一连服用六个月便。”
“那还好。”离若坐了下来,轻轻拂过青萦的面颊,将那两束碎拢到了耳后,“只要她能好好的,其他都没什么。”
“只是……当真要让她忘记这所有的一切吗?”
“记得又如何?这宫里对于她来说不过都是痛苦罢了。”面露无奈,离若有些心疼地扭转过了头,“自从上次意外,她为了本宫不被皇后偷袭而和她双双堕入悬崖而小产后,她便被太医认定了再也不会生育。”会想到此,离若只得苦笑,“她一生孤苦,受不了刺激便有些痴傻了起来。若是遗忘以治疗她的病,那便让她忘了吧。如今让她出了宫,日子兴许会好过点吧。”
离若感叹地说着,却是没有注意到红杏脸上微微的变化。
红杏看着床上的人,自小一块儿在长公主府里长大,说起来长公主对她们二人皆是不薄,从未厚此薄彼过,至少红杏从未如此觉得过,只是如今长公主为了让青萦出宫而安排自己入宫的事情,多多少少让自己觉得——
“红杏。”
“在。”
“往后你便要住在这后宫之中了。”离若看着红杏,眼前的人早已不再是孩子了,这样的感觉三年之前当她送青萦入宫的时候便已然有所体会,如今再来一次,虽然唏嘘却也不至于那般不舍。“不论如何,都提防着些身边的人。你比青萦聪明,本宫相信你。”
红杏抿唇一笑,露出了平日里最美的笑容,“长公主放心。”
不多会,太后派的人便来了,离若抽了空将紫蔷拉到了一旁,“你家里的事,本宫已经处理妥当了,如今柳贵人出宫养病,你也能出宫好好回家一趟了,另外你娘求本宫给你说个亲事,不知你是如何想法?”
紫蔷受宠若惊,连忙跪下谢恩,“一切便听长公主的安排。”
“这一切都是小事。”离若懒懒挥了挥手,“只要你安心服侍柳贵人,你的所有事本宫都能安排的妥当,城北的刘员外近日正在择儿媳,他家虽说不是大富却也是做着不大不小的生意,会是个好人家的。”
“谢……谢过长公主。”
离若便在紫蔷满是感激的目光之下离开了冷宫,青萦已然在太后的安排下出了宫,而她出了冷宫后却不是顺着路朝御书房走去。
“皇后好生雅兴。”宫中这几日生了这么多事,本以为云霓这也会热闹些,却不想竟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声响。走进了却见云霓在院子里的树荫下搭了一个躺椅,悠闲地躺着也不知是睡着还是在想着什么。
云霓听到了声响,缓缓地睁开了眼,见是离若不禁有些好笑道,“这招月宫里冷清了这么久,皇姐怎么想起来过来瞧瞧了?”
“怎么,都没人来寻你么?”
“寻我?寻我做什么?如今我又不怀着龙种,那些势力的人啊早就不来招月宫里瞧我了。”云霓一脸无所谓地指了指旁边地上,“我让宫人都歇着去了,你要想坐,便坐那吧。”
看着那块光秃秃的青石板,离若有些无奈何地笑了。这云霓,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你这是做什么,既然小产了那边好好歇着好了。”
“呵,小产?”云霓冷笑,“皇姐不是都已经知道事实了吗?又何必来这与我说这些废话。”
看着今日露着一脸满不在乎的云霓,离若总有一种看不懂她的感觉,到底是当日那个立誓与自己为敌的云霓是真的,还是眼前这个散漫慵懒的云霓是真的。不过,那又如何呢?
“呵,皇姐来该不会是要说你身边那个红杏被皇上选中封为婕妤的事吧。”云霓一脸的不在乎,“这事,呵,早就看习惯了,皇姐莫不会以为还会让我动怒吧。”
“没有,只是想起来过来看看。”
“看看?”半睁着眼,云霓又是冷笑了好几声,“本宫好的很,劳烦皇姐挂心了。”
云霓突然自称本宫的转变让离若一愣,但随即便笑着摇了摇头,“既然如此,便当本宫多心了。”说罢,转身朝着来的方向走去。
就当离若走出两步的时候,躺在那儿的人忽然从椅子上爬了起来。
对于离若的到来,云霓的确感到很意外,这招月宫自从她上演一场小产的戏码之后便再也没有什么人来过了,即便是李公公来,也无非是说皇上十分挂念,但却政务繁忙,不得空来招月宫。
不得空吗?既然不得空,又如何有时间宠幸新宠的呢?
这种谎话,当真是已经听到厌烦了。
什么深的宠爱,这宫外人所传的流言只有这宫里的人才是最明白的。她这皇后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皇上十分宠爱她,也不过是因为离肃来她这招月宫相比其他的几个妃子所住的宫苑要多几次罢了,谁又知道那屈指数的几次里,他又有多少次是匆匆坐了坐后便走了。
很久以前,她还奢望着只要做好自己,只要努力,便以博得他的青睐。是如今她却是明白了,这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枉然,在这后宫里,谁都倚靠不了,包括这个所谓的夫君。
要在这后宫里长存,做稳这皇后的位子,手上怎么能不沾染点血呢?
如此想着,云霓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掌心,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是谁又知道,之前的自己,是流了多少血以后才得出这样的教训的呢?
再抬头时,离若已然走远了。
云霓不懂离若,她明明是一脸的绝情,是偏偏,为什么以……
最好的敌人,最好的演技,或许就是她这样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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