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凉,高悬在天上的太阴星展现着浩瀚的星力,阴凉的气息围绕着凌释,他感到一阵阵舒爽,仿佛骨节中都洋溢着愉快与轻松,渐渐地,他陷入了凝神之境。
凝神是道教的说法,这个境界在佛教叫做入定。修行人可以在这个境界里做到许多平日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进入地府畅游幽冥,或者是知晓过去未来之事,最主要的功能就是进行深层次的休息,保养神气法力,增进道行。
现在凌释进入了一个玄妙的境界,在他的眼前,朦朦胧胧的玄黄之气弥漫,一种莫大的快乐从心底涌起,他仿佛是自由自在的蝴蝶永远无拘无束。
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座雪山,纷飞的大雪里坐着一个人,这个人穿着一件单衣,在寒风中显得是那么无助,但他的神态仍旧安详,盘坐在地上微微合着眼,手中拿着一颗黑色的珠子,珠子已经开裂,他身上的单衣也早已残破了。
“这是一位苦行者么?”凌释心里暗想,他走上前去细细的看了看这个苦行的人,“他已经入定了。”凌释浑然忘了这是在定境之中,没有任何人可以再入定,他只是以为这是在一座普通的雪山中有一位苦行的修士。
“这位先生,晚辈凌释有礼了!”他恭敬地向这个人行礼,能够在雪山上打坐入定而不伤炉鼎,这份修为着实骇人,凌释自忖做不到,出于尊敬他把自己的身段放得很低。
行完礼,凌释在一旁站了一会儿,见此人没有反应,他决定施法唤其出定。只见凌释右绕三匝,然后面对着他弹了三指,每一指都用上了上善经中惊魂之法,可是凌释的法术用尽,也没见这个人有半点的动静。
“嘿!”见此人半点出定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激起了凌释争强好胜之心,“平日里若是有人受了我的法术,就是不出定也应该有些动静,怎么今天这位一点动静都没有?就是待诏真人也不应该这样啊!难道这位前辈存心戏弄我?”他很清楚这位前辈只是入定,没有别的问题,但他怎么也不能唤他出定,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快。
“我今天一定要把你叫醒!”他心里想。他想完便闭上眼睛沟通此地地气灵枢,若是现在有人看到了一定会惊奇地发现雪山周围的空间一阵扭曲,整座雪山顿时变成了江南水乡。
“前辈,你要是再不出定晚辈就不恭敬了!”他用惊魂法喝了一声,见此人仍旧没有动静,他一声冷笑,双手一挥,整个江南风光顿时崩溃,怒吼的爆炸声与巨大的反差挟卷着惊魂法直奔入定之人。
这是上善经中惊神乱魄之法,利用地气灵枢营造出一个安逸的环境而后陡然打破,利用环境的巨大反差破坏对手的魂魄和谐,轻者精神紊乱,严重的则会终身惊慌恐惧,直至因为魂魄四散而亡。
本来上善子是严令凌释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但今天凌释不知道是怎么了,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使出这样的法术,这已经违反了修行人的本心。
正在此时,在那人的身体四周地气的爆炸戛然而止,江南的风光依旧,吴歌苏韵,俚语乡音从远方悠悠传来,让整个场面变得诡异而奇绝。
凌释这边是爆炸中的水乡,对面的先生则坐于莲花池塘旁边,一边是爆炸混乱,一边是安静雅致,整个场面便处在这样一个矛盾尖锐而又充满和谐的画面中。
“这这是……”凌释向后退了几步,“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猛然大叫起来,整个人歇斯底里的向前冲去,他想要狠狠地打这个人一顿,“他破了我的法术!不可能,我是天地间的主角,没人能胜过我!”凌释完全陷入了疯狂。
正当他向前疯狂的奔跑的时候,那个打坐的人手中的黑珠子突然闪烁起来,一点点的银光从珠子上升起,围绕着主人不停的旋转,渐渐地四周的天暗了下来,一切都仿佛变慢了,凌释惊讶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迟钝,忽然,他的眼前一亮,抬头望去,一轮明月从打坐的人背后升起。
“我是怎么了?”凌释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是多么荒诞,多么疯狂,“我究竟做了什么!”他望着四方被自己法术引爆的地气,忽然感到了一阵恐惧,“我现在究竟在哪里?”他抱着头不停地颤抖。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於空;观空亦空,空无所空;所空既无,无无亦无;无无既无,湛然常寂…既入真道,名为得道,虽名得道,实无所得;为化众生,名为得道;能悟之者,可传圣道。”一阵道乐声在凌释慌乱之时响起,又听见一个声音说道:“凌释,你刚刚被嗔怒所障,现在又被恐惧所迷,你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我……”凌释听见这个声音渐渐平静下来,他慢慢的吸了几口气,一字一顿地说:“心里欲念不净,情离欲不去,元神被污秽了。”
又听那个声音在缭绕的道乐中说:“你听出来这乐中唱的是什么了么?”
“清静经!”
“不错!”那个声音肯定了凌释的答复,继续说,“你可知道清静经讲的是什么?”“心神清净法门。”凌释慢慢回答。
“这些本不应我讲给你,可是道心慈悲,我不愿你陷于**之中不得自拔,你虽然情神相离,但心中的**仍存,你跳过两个境界本就不稳,又不知如何巩固,所以才有刚才的行为。你可还记得你师父在你下山前对你说过什么吗?”那声音讲出了缘由后又问凌释。
“我师父让我下山之后每日做早晚课。”“你可做了?”“没有。”凌释低下了头。“你也不必烦恼,世间人哪个没有犯过错呢?好了,早晚课能够解决你的难题,不可消沉,世间还有几件事需要你去办。”那声音劝他说。
“什么事情?”“这却不能说,送你一件玩具,回去吧!”那声音刚落,凌释便觉得身上一轻,忽的醒了过来。
“啊!”躺在躺椅上的凌释猛地坐了起来,他抬头向四周看去,只见冷夜寂寂,圆月高悬。
“做梦了?”他一模额头,上面全都是汗,此时他忽然感觉身体难受,低头一看一层黑糊糊的东西黏在他的身上,“睡了一觉竟然易经伐髓了!”在他筑基之时也曾出现过这种现象。现在他体内的垃圾被清扫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也不知是哪位大能竟然能在我凝神之时指点于我,刚才可是真险啊!”他走向浴室,放出水坐到浴缸里清洗起来,当他洗去右臂上的污垢时,发现右臂上有一个银白色的纹身,上面纹的是一个月牙,他连忙用心神查探,却不防一个月轮飞出体外。
“这是?”他正诧异,忽然觉得脑子里多了些东西。那是一段话:“凌释,我送你月轮一面,此物是太阴石所做,并非等闲,你要好生对待。指点你境界再赠你此物,以了我欠上善宫的人情。”落款是黄华素曜。
“天呐,这不是太阴星君的名号么!”凌释吃惊的张大了嘴,“这也就是说,我遇见了天宫中最尊贵的神灵之一!”
“你小子又怎么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传来。“啊?”凌释回头看去,“我说王前辈,我在洗澡啊!”只见王道珂从浴室的地下冒出一个头,正盯着凌释看。
“我知道,这个月轮是谁给的?”他完全无视了凌释的抱怨,盯着浮在空中的月轮问道,“这东西还真好看!”抬起头看看凌释,又对他说:“我说小伙子,这个月轮虽然好看,但是你把它悬在我老头子的头顶是不是有点过分呐?”
“噢!”凌释这才反应过来,那月轮正好悬在王老头的头顶,压得他没办法从地里出来。连忙收回月轮,见王道珂从地下浮起,他说:“王老爷子不去守夜,跑到别人家的浴室看人洗澡,这不太礼貌吧!”
王道珂让他说的老脸一红,拧着眉把眼瞪起来说:“你这臭小子是不是得了便宜就卖乖?小心我抽你!”
“王前辈夤夜来此必定有所见教,不知是为了何事?”凌释不接他的茬,正色道。“你这小子脸变得倒快。”王道珂嘟囔几句,不耐烦地说:“别给我拽文词,你这里有没有什么丹药之类的,给我来几粒。”
“啊?”凌释这下变了个丈二的和尚,模不到头脑了,他对王道珂说:“虽说前辈阳神之躯虚实由心,但是这丹药对您能有什么用啊?我看您可是健康的很。”
“嗨,别提了,前些日子你不是去救人么,那里面有两个中了法术的,虽然你把他们救醒了,可是那法术造成的亏损和冬天夜里的瓢泼大雨让他们又陷入了昏迷,到现在还没醒,要是没有固本培元的丹药,他们两个就算救过来了也会落个残疾,你办事情不周全还得我老头子给你擦**!”说完瞪了他一眼。
王道珂说的正是前些天凌释救宋楚生杀千欲子的事,随着宋楚生一起被千欲子抓起来的还有两个人,陈宁和苏云山,这两个大小伙子不比宋楚生精神坚定,血气方刚的年纪本就容易犯错误,再加上千欲子的六欲惑心法,结果两个人跟秀山村里的两个失了魂魄的女人发生了关系,被盗走了元阳。
当凌释把三人救醒,带着他们逃出千欲子占据的山洞的时候,惊动了千欲子,那时的凌释不敌千欲子,只能叫九斤把三人送走,而他们却犹犹豫豫,九斤一气之下就召唤秀山中其他的阴魂把三人扔出了树林。可没想到凌释的法术失控,泰阿剑在冬夜引来了一夜的大雨,三人浇了这一夜的雨,都发起了烧。宋楚生只是单纯的发烧还好,而陈宁和苏云山本就亏损,又浇了一夜的雨,顿时大病临身,现在昏迷不醒,所有的医生都束手无策,只能尽力而为。
“是这样啊!”听了王道珂的讲述,凌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是我考虑不周,您放心我马上就去救他们,您不必再费心了。”说完站起身,右手剑诀一引,顿时浴缸里的水飞了起来,绕着凌释从头上到脚下洗了一通,顿时浴缸里的水变得黑漆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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