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依旧,踏着大地的光辉而来,迎着晨曦的初露而走,这个世界,不会因为少了谁而翻天覆地,依旧、依旧、依旧……风中,窗前的白衣女子苍白如纸。
所有的情感被无限放大,她终于明白,以前为何自己的感情总像一张白纸,感觉不到笔尖的触动。以至于昨日问那些问题的时候,她明明没有难受的感觉,却不由自主地说出那些话。
原来,她只是感受不到,但并非“没有”。
是谁?那么自作主张,不仅封住了她的部分记忆,还磨去了她的感觉?
“阿楚,你醒了?”
笑语如故的人,依旧温润地看着自己,她不由自主地回头,看着这个风姿无双的人,她以前从未思考过对这个人的感情,因为无法感受,所以想做什么,都是月兑口而出。还真是悬呢?她自嘲的笑笑。
“师父是漠神容家的人。”云楚的头又转向窗外,似乎是不敢与对方对视,“罢了,二月初九,现在,已经没有容家了呢?”
“是师父做的?”
凤倾阑依旧摇着手中的竹骨扇,笑容不变。
“阿楚一定要知道?”
“嗯,不知道的话,徒儿的心会不安,虽没有奢望能了解师父的一切,但也不希望对师父一无所知,这世上,容家施的术,只有容家能解。”
“是呢?”凤倾阑随着云楚的目光转向窗外。
天上,流云瞬息万变,地上,繁华依旧。
云楚突然很想放声大笑,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苍白的容颜,没有一丝血色,却依旧笑得如此感伤,豆大的泪水在脸上肆虐。
“你早就认识我对不对,所以你用那么短的时间教我琴棋书画,并能将我教会,因为你知道我学过。对我背出整本从未看过的医书也毫不怀疑,因为你知道我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为什么,为什么?”
凤倾阑的笑容冷却下来,手中的竹骨扇碎成一片,他上前,拥住几近崩溃的女子,艳红如血的唇贴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因为,为师需要你。”
云家子女,命定灾星。
他需要她,陪着他过完这一世无聊的人生。
“那要是不需要了呢?徒儿该怎么办。”
“阿楚,不要再让为师说第四遍,我对你的承诺,此生不变。”
“师父的话,总是比唱的好听。”云楚缓缓地起身,目光涣散,她推开凤倾阑,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出房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手中的碎片缓缓掉落,泛着磷光,扎在地面。
窗外,红衣男子用脚尖点着**沿,姿态懒散,仿佛一个无所事事,偷听墙角的贵公子。
“凤爷,这颗棋子,已经废了。”
“她会回来的,然后,一切依旧。”
红衣男子神色中渐渐浮上一丝嘲讽的笑容,却不欲与屋内的人争辩:“凤止知道,凤妍的下落。”
“既是如此,就让他去陪着她吧。”凤倾阑转头看向屋中静静置于**上的古琴,冰冷的皮肤苍白如雪,只有那双漆黑的眼睛,犹如古泉,映出天地万物,内藏万里波涛。
“是。”只是不知这个“她”,指的是哪个她。
红衣男子脚下一轻,落在平地之上,人群中响起一声惊呼。
凤爷,你的心乱了。
真是有趣。
云楚一直记得自己的身世,小时候遇见过的人,只是忘记了那些事,她从未想过自己的记忆和情感都是残缺的。这两年,虽时不时要与张子笙虚与委蛇,但过得还是很舒心的。然而她却无法感激那个让她有了两年幸福生活的人。这种虚假的日子越是欢愉,当一切揭开的时候,她有多幸福,就有多崩溃。
容家……漠神容家!云楚的牙死死地咬着唇,那两年里,她无数次发誓,一定与之不死不休。而现在,没有容家了。她做了一场美好的梦,梦醒了,一切都消失了,连当年的仇恨都不知该找谁去报了。
“锦年,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好像现在,哪里都不需要我了。”云楚一个人站在菁茗楼的走廊中,人来人往,灯红酒绿,独与她格格不入,“也是,连我自己都不需要自己了,谁又会关心我。”
冷呢,真心好冷。
“楚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耳边,似乎有什么人在喊她,云楚呆滞地转过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齐家兄弟。
齐向见对方有些不对劲,便有些担心:“蓝公子呢,怎么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我……”
“小云,原来你在这里,让我找得好辛苦。”云楚刚开口,便被人打断了,只见那人一身白色月牙袍,风姿绰绰,面色温润,他一上前,便挡在云楚前面,向齐家兄弟解释道:“刚才蓝某言语不当,惹怒了她,让两位见笑了。”
齐向和齐远之相互看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读出了不相信,只是人家才是好友,他们与姑娘相交又不深,自然不好贸贸然开口。
“既是如此,是我俩多虑了。”
“小云,我们走吧。”凤倾阑拉起云楚的手,微微贴近,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阿楚,该回来了。”
云楚干涸的眼中瞬间落下一滴泪,她迟钝地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见两人远去,齐家兄弟才往回走,最终,齐远之忍不住,看向自家大哥:“我觉得那位蓝公子有古怪。”
“远之,我齐家百年世家,不求声名享世,但求守住祖先基业,家族代代不衰。”
齐远之自知说错了话,低头认错:“兄长聪慧,远之自愧不如。”那人不过区区一十五岁少年,就知齐家家主当年秘游之事,可见人脉之广,且几番相谈下来,愈发觉其不俗之处,从容淡雅,事事巨细,即使此人极力遮掩,但依旧能感受此人不同寻常。而且,不知为什么,齐向心里认定,诗会之中的两个合奏之人,其中一个,必是这位蓝公子,在场人人都夸此曲世间一绝,却无人忆起起曲中的处处杀机。这样的人,不求为友,但绝不能是敌人。
灯火阑珊,两人各自坐在家族的轿子,渐行渐远。
没想到,这齐向还是个聪明人。菁茗楼顶,玉兰坐在窗前,将目光转向对面,笑如百花绽放,声色柔腻:“不知传说中的无双公子,找小女子有何要事?”
白玉雕砌的圆桌对面,只见一个青衣男子头戴斗笠,气质温雅,宛若谪仙。
“也不知。”玉兰起身,为之添上美酒,“这次的无双公子,是真还是假?”
“不愧是风月山庄的两大护法之一的池玉姑娘。”傅雪琛笑了笑,将斗笠摘下,“上回门中师弟叨扰姑娘,雪琛在这里为他道歉。”一世风华,此时尽显。
饶是看惯世间美男子的玉兰,此时也有片刻的失神。
“不愧是无双公子,难怪有词言:‘江山美人烟花雪,一遇公子碾作尘。’”
雪尘雪琛,由此而来。
无双公子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