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这么一问,还真把虎子的好奇心给勾上来了:“大爷,您这两坛子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呢?您要是愿意说,我还真想听听。”
老头又一阵咳嗽,呼吸平静后,对这些东西的来历娓娓道来:“胡先生,这事,连有财我都没和他说过。”
“想当年,我十来岁的时候父母双亡,只身一人流落在北京,差一点儿就冻饿而死。多亏我的师傅在街头把我救起,又将我收养。当年我也不清楚我师傅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只知道他是个木匠,经常出入哪些深宅大院。按理说一个木匠,常年给大户人家干活也情有可源。”
“可奇怪的是,这一些大宅门儿里人,一个个待我师傅敬若上宾。后来日本鬼子占了北京,我就跟我师傅回到了他的家,也就是这个村子。我一直以为师傅也是孤苦伶仃。可没想到在家里他还有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两个儿子早已经娶妻生子。女儿年龄还小,在老宅里跟着老妈子过日子。回到家里之后,闲暇的时候师傅就教我一些木匠手艺。”
“这么一学,我知道木匠门儿里的门道,可不简单。再说我师傅的两个儿子,也就是我两个师兄,跟师傅关系好像不太亲近,平时各立门户是各过各活,也不怎么往来?后来师傅病重,我去把两个师兄找回到了家中。”
“可他们两个张嘴就管我师傅要钱,我师傅气不过就说:‘我生你们养你们你们没尽到孝道。我就算有钱也留给为我送终之人’。没想到我两个师兄丝毫不念及父子之情,把家里的东西砸了的干净,又揍了我一顿扬长而去。师傅由于气急攻心,病情加重最后驾鹤先游。”
“没有办法,我只好给师傅打了一口棺材,和她的女儿一起简单的把师父发送走了。可发送的那天……”老头讲到这儿,抬起头来用他那双也不知道能不能看见人的眼睛盯着虎子,转了个话头,“先生一定见多识广,在你进我这院的时候,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同寻常啊?”
虎子想了一下说:“不瞒大爷,我还真觉得哪个地方不太对劲,只是眼拙没能找到。可能是影壁墙塌了一节的关系吧?”
老头呵呵一笑:“先生眼力不错,确实是影壁墙有文章,但是先生没看出其中的奥秘端倪呀。”
虎子鞠了一个半躬:“那大爷你就给我讲一下吧!我也长长见识。”
老头往大门口的方向一指:“先生不妨现在就去看一看。你觉不觉得,我家的影壁墙离大门口特别近啊?”
经老头这么一提醒,虎子恍然大悟:“我说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呢?对对对!影壁墙一般离大门最少七八尺远,可大爷您家的影壁墙也就离个三四尺。”
老头笑道:“先生说的极是。当年我师傅的棺材抬到影壁墙那里,离门太窄,就说什么都出不去了。最后没有办法。我只能把影壁墙拆了。结果,墙一扒开,我就发现了埋在里面的两只坛子。”说着老头一指地下,“就是这两只坛子,里面装的我师傅一生积蓄。原来他老人家生前早有预备,谁为他养老送终就留给谁。”
“哦,原来如此。”虎子觉得这一次真是长知识了。想起这老木匠处心积虑步步神机妙算不由得佩服的五体投地。
老头子接着说:“后来我和师傅的女儿成了亲,没过两年她便因为难产,大人小孩一尸两命。只剩下我这孤老头子。其实有财这孩子不错,我也不是他亲姨夫。他妈只是贱内生前认的一个干妹妹。可由于我是入赘到此,一来和村上的人交往不深,二来我又好个深居简出不好走动,三来入赘之婿素来为人所轻。无奈,今日落得一个孤老终生。”
虎子听完慨叹不矣,就在虎子还没有感叹完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乍一听得有七八个人直奔这间屋子而来。
外面来的这群人没敲门就呼呼拉拉进到了里屋。为首一个五十来岁干部模样的人,大摇大摆地说:“老古,听说你们家来客人了。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提前言语一声?”
老古头子有点难为情的说:“这是我本家一个表亲外甥,路过这里来看看我。他马上就得走!”
“你也有本家?”这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不屑的挤兑着老古,说完走到虎子面前,“这位同志你好。我是这里的村长。老古从来也没说过他在城里还有亲戚,今天你既然来了,就别见外了。我们村虽然不富裕,但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能改,一家的客人就是大家的客人。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今天晚上咱们一起热闹热闹。”村长话音刚落,跟在后边的七八个人也一块热情地邀请虎子。这些人中虎子见过一个,就是在路上遇到那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柱子,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他把虎子进村的消息告诉村里人的。
虎子看看表,已经快五点了,再不走就赶不上末班车了。可他心里纵然有一万个不乐意,怎奈盛情难却。根本来不及拒绝,便半推半就的被这群人推到了村长家。
孙有财也跟在后面,屁颠儿屁颠儿的还替虎子解释呢:“村长啊!我虎子哥还得赶末班车回去呢。就别留他在这吃饭了呗?我们马上就得走。”
村长眼珠一瞪教训起人了:“我说有你兔崽子这样的吗?你怎么那么丢人呢跟个拉拉鼓似地?这客人大老远来了,不吃顿饭就让人走?你不怕背后有人戳你脊梁骨啊。这是你们家亲戚,你愿意陪就陪,不愿意陪滚蛋。我们村虽然穷,还没出过你这样怂操行的。我说今儿也傍黑了,喝完酒在村里住下。明天我安排人套挂大车,给这位同志送到镇上。”
孙有才被村长劈头盖脸的这一顿数落,也不敢吭声了,夹着尾巴悄悄地跟在后面。
饭菜不算精致,却也别有一番农家的风。不得不说酒的确可口,村长说酒是自家酿的头锅,喝在嘴里醇香无比、后劲绵长。
几个人轮番敬酒,虎子今天才明白什么叫却之不恭,一来二去就有点儿晕晕乎乎了。可他始终抱着手里那个帆布军包,他全部的家当都押在里面。虽然一手捂包一手端酒杯这个动作极不自然,不过也没人多说什么。
孙有财可是个贪酒的主儿。平时见酒就喝,一喝就多,一多就说胡话。本来他还想帮着虎子打打马虎眼,赶紧把这个饭局结了好送他走。等三杯马尿下肚,这小子就管不住自己的这张嘴了:“我的这位虎子哥,那在北京城里可是财神爷一样的人物。我告诉你们,今天他就是给我大姨父送钱来地!你们猜他身上带了多少钱?说出来吓死你们,我逗不告诉你们,你们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大的数?”
虎子虽然酒劲也上头了,可一直刻意的压着酒量。听孙友财这么吹牛,激灵出一身冷汗,酒也彻底醒了。他连忙咳嗽,想提醒孙有财祸从口出。孙有财被他一提醒,也知道自己自己说错话了,马上闭嘴收敛了。
虎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孙有财也不好意思,蔫头耷脑出去上厕所。他前脚刚出门,柱子和另一个年轻后生便也跟了出去。桌子上少了三个人,又让孙有财那么一搅和,酒桌上的气氛瞬间就起了变化。本来热热闹闹的你一言我一语大家推杯换盏,可这一刻谁都不说话了。就这么僵了半天,村长才站起来打圆场:“这位胡同志啊,我们这穷乡僻壤的招待不周。你以后以一定经常过来,我们村哪都好就是有点儿远,没人气。这也改革开放了,我们得积极响应党的号召多和外边接触接触,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虎子尴尬的陪笑点头应和,没多说话,闹得村长也不知道该说继续点什么好了。不大一会,
孙有财和两个年青人一块回来了。刚落座,门外进来了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虎头虎脑的透着一股精灵。他进门谁也不找只跟孙有财说:“有财叔,老古爷爷说他心口难受,让你回去看一看。”
虎子心里有数了,肯定是老古头子在想办法替他解围啊。便连忙就坡下驴:“我得回去看看我表舅。”说完拉着孙有才告别了村长一众人回到了老古头子的家。
进到四合院的时候都已经快晚上九点了。见到老古头子,孙有财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胡子哥。我害了你啊。都怪我这张破嘴没有把门儿的。”
虎子问:“咋地了有财?出啥差头了?”
孙有财一脸懊恼的说:“刚才我出去尿随,柱子和锁子那俩小子跟我说要晚上把你弄死,再把你包里的钱分了。”
虎子吓得大惊:“啊,那还了得!怎么说杀人就杀人啊,这胆子也太大了?”
老古头子解释说:“先生你住在城里不知道,这山里人野。天高皇帝远的谁都管不着,也管不了。以前没解放的时候,十家有八家白天种地晚上出去劫道,从来不活口,手黑着呢。”
虎子慌了:“那咋办啊?”
老古头子安慰道:“你先别怕。现在你们两个人马上就走,只要你们走的快村上的人就算发现了,天黑夜路也没办法追。”他稍稍考虑了一下又说:“有财,你去弄架车别套牲口,牲口动静大。你自己拉着两坛子东西现在就走,一定要给胡先生送到镇上你再回来。镇上有招待所,让他在那儿住一宿,明天早儿些就回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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