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来的也不算晚,还不到上午十点钟。可小仙姑家还算宽敞一楼客厅里,早就已经座无虚席。
我拿眼一扫量,等着找仙姑帮忙的,真是生旦净末丑神仙老虎狗,什么人都有。最离谱的,居然还有一位穿着土黄色僧袍的大和尚,正不服不忿的抱着胳膊叉着腿站在人丛中间。
我看了看和尚,和尚也看了看我,挺尴尬没好意思继续跟人家对视,就和许老大在和尚身旁找了块空地站着等。也不知道多久能轮到我们,俩人便无聊的一边等屯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我说:“大哥,我可听说过,这大仙们好像都是刚出道的时候灵验,等以后看过的人多了,神勇就越来越不好使了。”
许老大还在这一惊一乍的躲猫呢,边躲边说:“唉我去!还有这一说啊?我可真没听过,为啥呀?”
我说:“我听一位搓澡的老哥儿说过:神仙不能拿人钱财,要是收了别人钱法力自然就弱了。”
许老大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就听旁边那位大和尚接我话茬了:“施主,您了高见呢!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看有钱能让人变鬼。人都变鬼了,把神仙变成人又有嘛稀奇的?”
大和尚这一说话吓我一大跳。哟呵?敢情还是一位天津和尚。我这才再次仔细的打量他一翻: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中等身材,特别是那张脸一看就是高僧相。
我从来没和僧人打过交道,只好连忙学着电视里看到的样子,伸出右手五指并拢放在胸前作了个揖:“大师有礼了。”
许老大看我作揖,他也赶紧点头哈腰的向大和尚施了个礼。
这位和尚也没还礼,继续说:“失主,您了说的太对了。您瞅瞅介帮人,一个个儿的顺鸟外国鸡,都是嘛玩意?还来请大仙儿。能活着都是福了,还来这舌忝脸不知足呢!”
好嘛,这不光是一位天津和尚,还是一位天津的愤青和尚。
和尚好像忍了许久没骂人的样子,骂了两句把瘾给还勾出来了,火气越说越大:“您瞅瞅他们这一个个缺德地挨刀的,四十里地没家狼掏地,三辈子没长眼仁儿的玩意儿!”
我不由得更加敬佩了,这位大和尚还是一位相声大师,骂人一套一套的。和尚说话的声音不小,有故意给坐在屋里等仙姑的几个人听的意思。不过那老几位好像也不想惹麻烦,该抽烟抽烟、该喝茶喝茶、该聊天聊天,假装没听见。
大概是许老大觉得和尚跟我们站一块,怕别人误会我们是一伙儿的,一会儿再起冲突。就连忙劝和尚:“唉我去!大师,息怒。息怒,大师。”
站在门口给我们发号码牌的那位大姐,听见和尚在客厅里的骂声后进来了,伸手一指和尚的鼻子:“你是干什么的?故意捣乱的吧!捣乱也不看看地方,小心遭了报应。”
和尚秃脑袋瓜一拨浪:“干嘛地?贫僧是打假的,专打你们介群装神弄鬼的!我告诉你,就你们这样的大仙儿,贫僧一天能弄死仨!”
他这一口浓重的天津话一出,把屋里的人全逗乐了。大姐见和尚不说人话有点急了,卷起袖子准备跟和尚对骂。就在一场骂战即将爆发的时候,从里屋走出来了一个瘦小枯干的小姑娘,也就七八岁的年纪,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少年儿童的朝气。
小姑娘对大姐说:“妈,别吵了。请这位大师进来吧!”她说话的口气,活月兑就是一个成熟稳重,又极具文化修养的成年人,丁点儿不露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孩童稚女敕。
小姑娘吩咐完就转身进屋了。那位大姐看了看和尚,没好气儿地说:“还站在这儿干啥呀?进去吧!”
和尚模了模秃脑袋,就跟着小姑娘进屋了。没过五分钟,只见和尚自己一个人出来,嘴里不再骂骂咧咧,也没有刚才的嚣张气焰。他一句话没说,自己走到院子里,在地上盘腿打坐念起经来,也不嫌地上凉。屋里的人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那位发号牌的大姐见和尚出来后老实了,便不在与他计较,继续让下一位拿着号牌的人进屋,自己又溜达到院门口迎接新来的人去了。
又等了能有一个多小时,终于等到了我和许老大手里拿着的十一号。
我们两个一前一后的进了屋,房间不大,满打满算充其量也就十平方米左右。窗户上挂着一层窗帘,虽然是上午,却显得屋子里十分的昏暗。屋里有一半都砌上了火炕,炕头上不知道供着一樽哪路神仙,神龛还用红布蒙着。小仙姑赤脚坐在炕上,见我们进来了就问:“你们两位谁有事?”
许老大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说:“是我。唉我去!前两天让只猫咬了一口,后来眼睛前边就老有只老猫在晃,想请您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仙姑不再多问:“你坐到炕沿上来,我给你模模脉。”
许老大遵照小仙姑的指引,坐在炕边把手伸了过去。我以为小仙姑说的模脉,是像老中医号脉一样把握着人的手腕子。可哪成想小仙姑拿的不是许老大的手腕,而是他的手指关节。
从大手指一直到小手指,一共十四个骨头节挨个仔细的捏了一遍。捏完一只手,又让他伸出另一只手继续捏。我一边好奇的看,一边也偷偷的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发现关节上的确有细微的脉搏,在有韵律的跳动着。
小仙姑闭着眼睛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模,那神态好像在仔细聆听着什么稍纵即逝的信息一样。等到两个手指关节上的脉全模完了,她居然从炕头的被褥垛里模出了一盒烟,熟练的点燃猛抽起来。要说现在小孩儿背着家里大人抽烟的也不少,可大多数都是小男孩淘气偷爸爸的。这样一个七八岁的瘦弱小姑娘,老气横秋地夹着烟卷,那情景让人看着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小仙姑儿烟抽了一半,整个人就更加不对劲了。她的身体先是猛的一抽搐,然后便毫无节奏和规律的扭动了起来,面部的表情既狰狞又痛苦,口中不断发出咬牙切齿的嗯啊声。这个反应来的太突然了,吓的我不由往后退了两步。而许老大也在炕沿上坐不住了,他慢慢站起身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小仙姑仿佛挣扎一般的乱动。
终于,小仙姑的身体平静下来。她的额头上渗出层层汗水,嘴唇青紫。她勉强的抬起手来又抽了两口烟,才把烟熄掉。
我也是个抽烟的人,却从来没见过有什么牌子的香烟能冒出这样浓烈的烟雾。整间小屋被层层浓烟笼罩着,充满了无尽的神秘感。
小仙姑抽完烟休息了片刻,便招手让许老大坐下。
许老大似乎对刚才仙姑的抽搐还有所忌惮,小心翼翼的坐回了炕沿边。
小仙姑叹了一口气,露出一副万分惆怅的神情:“你这个事情我解决不了。我只能给你指一条路,你自己看看能不能办到。你要是能办到,今后平平安安。你要是办不到,就只有另请高明了。”
听到这儿,我的心里明白了一半——这八成还是一个装神弄鬼的假大仙,什么李大勇剜老娘的心之类的肯是编出来的噱头。她故意说一些故弄玄虚似是而非的话来两头堵,这种伎俩是个摆摊算命的就会呀。不过这小姑娘的家里人可真想得开,这么小的孩子就舍得推出来骗钱,也不知道,家大人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教出的演技?
不过既然许老大来了,我得让他的心踏实到底。不管怎么说,他让那只猫咬了全是因为帮我。想到这儿,我连忙从钱包里拿出五百块钱,就要往小仙姑坐的那个垫子底下塞,嘴里笑呵呵地说:“呃……这位……嗯……这位仙姑,我和我朋友也是大老远慕名而来的,又是熟人介绍。您看看您能不能再费费心,给我们想想办法?”
哪知我的钱还没松手,就让小仙姑一把挡住了:“你们刚才在外边说的话其实我全听见了。你说神仙不能拿人钱财,这话本没错。可既然拿我都已经拿了,我就不能再干这无功受禄的事。你朋友遇到的麻烦,我是真解决不了。要是信我的话,我送你们四句话。你们照我的话办,如果能把这场劫数了了,那时候有心再回来谢我也不迟。”说完就把我的钱推了回来。
许老大一听心里慌了,这只老猫这两天可给他折磨得够呛。他寄予无比热切的希望来找这位仙姑,可仙姑却说无能无力,让许老大如何是好?于是,他焦急地问:“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小仙姑起身从那架盖着红布的神龛下取出了纸笔,刷刷点点写了四行字:
黄皮黑嘴要修仙,虎须将军作弓弦。擒贼须当先擒首,窟窿山上把妖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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