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四人不敢轻举枉动,只是驻足凝视。但见广场上的众人由方阵再次散开,又一窝蜂的向神桥拥去,直至消失于幕色里无声无息无影无踪,好像从来未曾出现过一样。
我问陆思玲:“这些人……也是我们被黄鼠狼子迷了心智产生的幻觉?”
陆思玲摇摇头,没有说话。
安澜又问:“那……他们是鬼?肯定是鬼,活人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陆思玲还是摇着头,说:“我现在也看不太清楚。人鬼殊途,就算我们真的遇上,也是莫大的缘分。”
安澜接着问:“小玲,你的意思是就算这世界上真的有鬼,也不会轻易被人看见,是吗?”
陆思玲总算轻轻点了点头:“胡黄白柳虽然离奇,但它们终归是这世上的生灵。至于鬼,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了。”
安澜听陆思玲这么说,挺直了腰杆无所畏惧的夸口道:“小玲,有你这句话就行。这几天我也看明白了,只要不是鬼,什么妖魔鬼怪咱们都能拼一拼。别愣着了,快进去吧!”说着一马当先向神桥走去。
天上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浇得我心烦意乱。对于安澜的斗志我实在自叹不如,难道这就是虎子舅看她要远远比看我顺眼的原因?
越往公园里边去,两旁的林荫便越发茂密。虽然路灯幽幽的亮着,却实在无法带给我任何的安全感。顺着大路向前又走了两三百米,神桥已恍惚跃然于眼前。
这座神桥呈三孔微拱状,两侧石栏雕梁画栋,上刻宝瓶云拱柱头。桥头由两只过丈石狮镇守,威风凛凛不怒自威。
就在安澜正欲第一个踏上桥头之时,时斌一把搭住了安澜的肩膀,安澜吓了一跳,回头问他:“时哥,咋地了?”
时斌咬住下嘴唇看着安澜,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纠结。安澜不解他的意思,又追问了一句:“时哥,你没事吧?你脸色特别难看。”
时斌还是不说话,手也没松,两个人就僵持在桥头。
陆思玲伸手拍掉时斌搭在安澜肩头的手,用特别冷漠口吻说:“时斌哥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的话不光吓了时斌一跳,连我和安澜都莫名奇妙,陆思玲为什么会一反常态的突然质问时斌这么一句话?难不成,她让黄鼠狼子上身了……
时斌听了陆思玲的话后神情马上变得更加不自然,手足无措的干笑了一声:“呵……呵呵。你说什么呢小玲,我后什么悔啊?我不后悔啊……”说着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语无论次,便又补充了一句:“我现在就想救我爸和我老姑出来。我……我没有后悔的事啊。”
陆思玲目光咄咄逼人,紧盯着时斌的双眼眨都不眨:“时斌哥哥,我到有一件很后悔的事。”
时斌擦了擦额头上流下的汗水珠,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什么事啊?”
陆思玲指着铺满神桥的青石说:“时斌哥哥,你先过桥,我再告诉你。”
时斌的五观几乎都要拧成一团了,苦苦的说:“小玲,你到底是啥意思……”话音未落,时斌突然摆出了一个极其滑稽的动作——他**使劲往后一拱,倒腾着小碎步迅速向后退去,看他这个姿势好像有人抓住了他的裤腰带要强行将他拖走。
陆思玲想要伸手去抓他,结果一把捞了个空,再想追上去已经来不及了。时斌撅着**倒退着穿过神桥,不见了影踪。安澜急着想追上他问个究竟,抬腿便向桥上追,只迈出一步,脚刚踏到青石砖上的一瞬,猛尖叫一声摔倒了。摔倒还不算,接着一抱脑袋又往回滚了两圈,硬生生的骨碌下桥面。
我和陆思玲顾不上时斌,急忙去扶躺在地上的安澜。安澜在我们的搀扶下坐起身,看样子并没有受伤,可她刚才天不怕地不怕的豪气已然消失的一干二净。她惊恐的瞪着桥头左侧的石狮说道:“它要咬我!”
我和陆思玲听得面面相觑,安澜的样子不像在撒谎,她惊魂未定的盯着石狮目不转盯,好像在害怕自己一移开目光它就会再次冲上来伤害自己。
陆思玲提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然后面色凝重的说:“不是黄邪。”
我搂着安澜的肩膀,问:“那是什么啊?”
陆思玲双眉紧锁:“我也不知道。大光哥哥,你照顾安澜姐姐,我去看看。”说完也不管我同不同意便想独自一人过神桥。
我刚想劝她不要以身试险,喊声还没出口安澜又是一声尖叫,然后坐在地上双脚一顿乱蹬:“陈光陈光!有耗子!有耗子!”
我往前一瞧,果然借着路灯看见一直巨大老鼠,连尾巴足有一尺来长,贴着安澜的脚面子蹦了过去。老鼠身体腾空尾巴尖扫到了安澜**的脚踝处。安澜一阵麻应,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战身体下意识往我身上靠过来。
我半蹲在地上,被安澜一撞重心不稳,只好用左手去支撑地面,以免失去平横摔倒。那成想手还没碰到地面便得模到了一团肉乎乎的东西,上面还带着韧性极强的尖刺,那种手感实在难以形容。我本能的一缩手,终于失去了重心,**狠狠的墩在冰凉潮湿的地面上。我连忙低头往地下看,一个巴掌大长着尖刺的家伙正一扭一扭的想溜走——分明是只刺猬。
还没回过神,听边又传来了陆思玲叫急促的叫声:“大光哥哥,安澜姐姐没看错,是石狮拦桥,不让我们过去!”
模到刺猬这下让我心里特别不舒服,我拍拍手扶起坐在地上的安澜,对陆思玲喊道:“那怎么办!”
陆思玲已经回到我们身边,指着桥前的石狮又强调了一次:“它们守在这里,不让我们过去。”
我有点无法接受:“时哥刚才怎么过去的?”
陆思玲也摇头:“看样子他好像不是自己进去的,是被什么东西拖进去的。”
刚想继续问,我的手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夹杂着麻痒。我摊开手掌一看,上面密密麻布满了血点。陆思玲一下抓住我的手,关切的问:“大光哥哥,怎么弄的?”
我不好意思的把手缩了回来:“没事没事,地上有只刺猬,我没注意让它扎了。”
陆思陆却很惊讶:“有刺猬?”
安澜也跟着说:“还有耗子呢,”说着伸手冲陆思玲一比量,“有这么长,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耗子。”
陆思玲听完脸色一沉,说:“咱们先退回去,这里很危险,我们恐怕应付不了。先离开这里,等帮我们的黄仙来了再进。”言罢,不容分说转身就往回走。
我和安澜问也不是不问还不甘心,刚要跟上陆思玲背影,转过身却看见来路上不知何时凝聚出一片白雾弥漫。这团雾诡异异常,它仿佛是静态一般,既不扩散也不衰减,如同一团白花花的棉花堵满了路面。
陆思玲见白雾连退了几步,没有冒失的冲进去,嘴里一字一顿的对我和安澜说:“有胡仙!”
安澜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从小就听说北陵后山有狐狸精!”
这个传说我自然也听说过,其实不只是我,但凡在我们市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们恐怕没有没听过北陵后山有狐狸这个传闻的,而且每个人都能讲的有鼻子有眼,好像亲身经历。
陆思玲焦急的问:“后山在哪?”
安澜指向神桥对岸:“在陵后头呢,得过桥。”
陆思玲有点不太冷静了:“麻烦了,都怪我太大意了。明知道今晚凶多吉少还逞强要来,把安澜姐姐也害了。”说着一滴泪珠从眼眶中滑落。
安澜哪里受得了这个,赶紧张开双臂把陆思玲揽在怀里,抚模着她的头发温柔的说:“小玲别哭,小玲乖。今晚的事儿澜姐也有份啊,怎么能不带我来呢?”
我看得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个疯婆子似的安澜,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安澜的安慰显然起了作用,陆思玲从安澜怀里抬想头的时候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她揉了揉眼睛,向安澜点头致谢:“谢谢你,安澜姐姐。”
安澜身上那股大大咧咧的劲回来了:“哎呀,多大点事啊。你叫我澜姐就行了,干嘛非那么费劲叫全名啊?”
陆思玲又抱了一下安澜:“嗯,澜姐……”
这声澜姐没叫完,桥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吼叫:“大光——救我——”
我急了:“小玲,好像是时哥。”
陆思玲冷笑一声,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时斌的样子,反而问我:“大光哥哥,你确定看见刺猬和老鼠了?”
我把被扎得全是眼的手送到她眼着一晃:“肯定错不了,都给我扎成这样了。”
陆思玲接着又问:“后山里八成也有蛇吧?”
我心说这个问题真让她问着,便回答:“我只能说过有,但没亲眼见过。不过桥那边有间蛇公庙,香火一直都没断过!”
陆思玲有点意外:“蛇公庙?在后山吗?”
我说:“没那么远,正红门旁边就是。
陆思玲长叹一口气:“胡黄白柳灰都来凑热闹,恐怕连爷爷都没遇到这么凶险的情况。都怪我,太大意了。”
说着她略微观察了一下堵在来路上的白雾,再瞧了瞧神气十足的石狮像,最后仰头看着漫天落下却打不湿衣襟的毛毛细雨。
终于,陆思玲斩钉截铁的做出了决定:“我们过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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