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胖子,我……我不行了,快把我整出来。”卫生间的声音痛苦的祈求着。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这个声音应该是万哥的。卫生间里没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除了那口大号的酸菜缸。也真难为这个姓万的了,就缸里那味他还都钻得进去,叫他房虫子真有点屈才了,叫他屎壳郎还差不多。
我先警告了被我按在地上的常胖子不要乱动,才慢慢的放开他。朝卫生间里走了过去。塑料布被一根玻璃丝绳子捆在缸壁上,还绕了缸口好几圈,最后打了个死扣,用手解肯定是解不开了,我一边从兜里掏出钥匙,用钥匙齿将绳子磨断,一边琢磨这姓万的是怎么自己从缸里面把塑料布系上的。
好容易把绳子弄断,我捏起鼻子掀起了一个小缝,从缸里窜出的这股别致的恶臭味熏得我是三尸神暴跳,五灵豪气腾空。我不由自主的连着倒退了几步,好悬没栽倒在地上。
窝在酸菜缸里的万哥一看见亮了,腾的一声从塑料布的缝隙中伸出一只手,扒着缸沿玩命站了起来,如蒙大赦般贪婪的大口呼吸着卫生间里的“新鲜空气”。
我看见他猥琐的样子,再想到他来这儿的目的,火立马腾起来了,皮笑肉不笑的对着他打了个招呼:“哎呦喝,万哥,咋个意思啊?大半夜的跑我这来打更了是不?”
万哥费了好大劲喘均了气,看对面站的是我,整个人都尴尬的僵在缸里,也顾不上爬出来:“……这个……那个……”吭叽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像样的话。
也不知为什么,他越说不出话我越来气。今天晚上实在是太憋屈了,被黄鼠狼子耍、让时斌诓、时姥儿在头七不能安息、虎子舅跑路、陆思玲被抓、我和安澜走投无路,好容易就这么一个能让我俩歇歇脚的地方又遇上这两个王八犊子玩艺儿挖空心思算计我!
从本质上讲我不会轻易出手打人,但嘴上还是不能饶了他们的。我往地下吐了口唾沫:“咋地啊,万哥,说话啊?你也挺老大个人了,还玩钻粪缸呢?掉价不啊?你图企个啥呢?来,你跟我说说你图企的是啥,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看得出来他有话想说,可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难受,五官几乎都要扭到一起去了,让他本来奸诈的脸孔显得更加鄙陋。
可我一点也没解气,反而越调侃越来劲:“我说万哥,你还在这装啥秀咪啊?你闻闻你这身哈拉味,你再在我面前站一会我非得吐了。你痛快儿放屁!大半夜在我这想干啥!”最后一句我几乎是喊了出来,连安澜都觉出我的情绪有些不对,轻轻喊了一声我的名字。
“你干啥来啦!”我终于怒吼出来,震得屋子里嗡嗡直喊。
可万哥似乎被我这声吼叫醒过味儿来了,他脸上先是猛的一怔,然后立刻摆出一脸哭丧像,呲牙咧嘴的说:“鬼……这屋里真有鬼!”
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我才发觉,原来万哥一直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不是因为他龌龊的企图暴露了而羞愧,也不是因为被缸里的臭味熏的窒息,而是因为惊惧。
他两只小眼睛射出了恐慌的光,上下牙不停的打着颤。翻来复去的念叨着:“鬼……有鬼……”
听到他说有鬼,我的第一反应与其说警觉,不如说是厌烦。今天晚上我受够了这些所谓的灵异事件,我甚至一遍遍在内心呐喊起来:“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万哥见我不动了,挣扎着从酸菜缸里爬了出来。他顾不得翻出缸沿的时候重重摔在地上的疼痛,一路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卫生间外面跑。
我被他狠狠的撞了一下,靠到卫生间的门框上。万哥一个趔趄,差点没再次摔倒。可就像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谁可以阻止他逃出这间房子,他的速度一点也没有减慢,踉踉跄跄继续向大门口冲去。
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万哥就拉开了大门飞也似的跑出去。我正犹豫要不要去追他,突然听见安澜轻轻的啊了一声,再看她,正微张着嘴巴,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伸手指着对面的墙。
墙上浮现出了一行写的歪歪扭扭的数子,一三九开头的,看样子应该是个电话号码。
安澜强作镇定的对我说:“你这办公室怎么也不太平?要不……咱们走吧。”
我心里巴不得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必要跟这素不相识的孤魂野鬼再发生什么冲突。于是便点点头,招呼安澜一起下楼。
一直趴在地上的常胖子见我们半天也没搭理他,自做主张的爬了起来,想跟我们一起出去。我先让安澜和常胖子出了办公室,又留心看了一眼墙上的电话号码,用最快的速度默记下来,才最后一个出了办公室。回手刚把门带上,还来不及插钥匙反锁,就听见一声巨响从电梯间里传来。
已经跑到电梯间的安澜焦急的喊了一嗓子:“电梯好像出事了。”
我几步跑到电梯门口,一眼看见常胖子几乎带着哭腔正使劲扒着电梯的门缝嚷嚷:“老万,老万!你没事吧?你没事你吱一声啊!”
安澜看我出来了,对我说:“电梯……电梯直接掉下去了。里面还有人呢?”
常胖子的嚎声惊动了邻居,也不知是哪家里的一个中年男人,穿着睡衣和拖鞋出来了,看我们围在电梯口又是哭又是叫的,大声问了一句:“怎么了?电梯出事了吗?你们等着,我这就给物业打电话!”
男人刚回去找物业电话,又有好几家出来人了。白天和我闲聊那个小伙子也醒眼惺忪的从家里走了出来,一看到我,还有点吃惊:“大哥,是你啊?咋地了这是。”
被他这么一问,我的脑子马上冷上静下来。电梯出事对楼里的住户绝对是一件大事,何况肇事电梯里面还有人。这么一闹腾,说不定就有哪位热心肠的居民报个警什么的。作为在场当事人的我和安澜肯定月兑不了关系,被警察带去了解情况。可我们两不就是为躲警察才跑办公室里来的吗?千万别因为这事再折进去。
想到这,我勉强对小伙子招了一下手,说:“电梯掉下去了,里面有人,我下一楼看看人伤没伤着。”说完,也不等小伙子回应,便拉着安澜从楼梯往下跑。
下到一楼,发现已经有几个人围在电梯口指指点点了,估计也是听见声音出来看情况的。我也顾不上电梯里的万哥怎么样了,一心想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没想到正路过电梯门口的一个穿着睡衣和拖鞋的中年男人,一把拉住了我,问:“兄弟,是不是电梯里还摔人了。”
我哪有心情和他废话,一甩胳膊就想从他手里挣月兑出去赶紧闪人。可对方一点撒手的意思都没有,还不住的问:“电梯里是不是有人?有几个人啊?”
这界世上还有这么八卦的老爷们儿?我恨不得狠狠抽他两巴掌,让他把路给我闪开。可还没等我做出反应,安澜忽然惊异的问了一句:“你不是刚才还在楼上吗?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我听了安澜没头没脑的话一愣,等再次定睛看去,不禁惊了个目瞪口呆。这个拽住我的男人,不正是刚才要回屋给物业打电话的那个人吗?
男人见我们认出他,狡黠的微微一笑,神秘兮兮的说:“那个电话你可要记住了。”说完,松开抓住我的手,飞快的闪进我和安澜刚跑出来的楼梯间了。
就在我和安澜莫名奇妙之时,围着电梯门的几个人群发出了惊呼:“里面有人,没死呢没死呢?快把门打开。”吵嚷声中有人去撬电梯的门,还有人在打着电话,乱哄哄的也没谁注意我们。
借着这个乱劲,我和安澜一溜烟溜出了一楼大门,打着了我的福田面包,从楼下开走了。
车子行驶上马路,我快速报出一连串数字,让安澜用手机存下来。等她收起手机,有些无奈的问我:“你办公室也不能呆了,现在我们去哪?”
我一边把着方向盘,漫无目的向前开着车,陷入了沉思。简单整理了思绪,一脚把车踩停在路旁一片不起眼的树荫下,掏出电话再次打给了程小波。他这次接电话很快,应该是刚才被我吵醒还没睡着。
他接起电话,问我:“还有什么事?”
我紧张的说:“老程,我还得求你一件事。”
他认真的回答:“行,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你随便说。”
我清了一下嗓子:“老程,我也不知道我给你打这电话能不能让人查出来。反正要是让警察查了,你无论如何也得找个理由遮过去。”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谨慎:“到底咋地了?你不会是杀人了吧?”
我说:“你放心吧,我没杀人,也法犯法,你就别问了。电话里实在说不明白,但你得帮我。你知道坎子屯不?”
程小波合计了一下,说:“没听说过。”
我说:“没听说过不要紧,明天你请个假别上班了。先找许老大问清楚坎子屯在哪,他和李老二全知道,问明白了就来找我,我在坎子屯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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