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经常抬头不见低头见,武老二就算不认识我也多少会有点印象。哪知我刚问完他,他就破口大骂:“跟我装是不?你女乃个腿地!”
我没想到武老二会对我这么不热情,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回头看了一眼王梓涵的犀利的目光,又有点不甘心这么快就在她面前丢脸。我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尽量摆出一脸的亲和力:“大哥,你肯定见过我,老在你家楼下站着那个小伙啊。”
武老二像没听见似的,一个劲的对着我犯浑:“给老子滚犊子,我认识你他妈的是谁啊?干死你信不?”
虽然武老二没惯我包,在一旁的胖保安却听上心了,他缩脖端腔的上来问我:“小伙,你认识他啊,要不你给他领回去吧?”
这一句话,给我也问来气了:“别跟着填乱,没看见警察办案呢吗?再捣乱给你抓回去啊!”
胖保安还没说什么,王梓涵却扑哧笑了,自言自语似的嘟囔了一声:“整的还挺像回事。”
我白了她一眼,权当没看见,继续在武老二身上下功夫:“大哥,你先别骂,我说话你能听明白不?”
武老二七个不满八个不愤:“爸,妈,这小子跟我装,我削他行不?啥……没事,我下手老有准了,肯定打不死。妈的,敢跟我掰扯,掰掰扯扯腿儿打折,再掰再扯全骨折!知道不?”说完扬起手就要向我冲过来。
我突然寒毛倒竖,浑身上下一阵阵发冷。见识武老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一直都是动口不动手的君子。同样是精神病,跟能动手尽量不吵吵的吴昆鹏还是有着天壤之别。所以,我不太担心他会贸然出手打我,就算打了,干巴溜瘦的也不一定是我对手,可是他对着空气煞有介事的和爸妈说话,的确让我不寒而栗。
我有点怯,仗着自己有阴阳眼,向四下里看了一圈,结果什么反常的地方也没发现。屋里只有我、打更人,胖瘦保安,许老大、程小波、王梓涵以及武老二本樽八个人。那么,武老二到底在和谁说话呢?
正合计着,飞扬跋扈的武老二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泪水瞬间就占满了眼眶:“妈啊……爸啊……你们咋就不管我了呢?你们别走啊,你们去哪啊?”边哭还边用脑袋当当的往地下砸。
正在屋里的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我忽的听到窗外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动静太小,一闪即逝,没听出男女老少。可武老二却像得了什么暗号似的,猛然从地上窜起来就往屋外跑。
我和许老大王梓涵,反应都很快,不约而同的喊了一声:“哪去!”便追了出去。程小波虽然慢了半拍,可随后也跟了出来。我顾不得胖瘦保安和打更人有什么反应,紧紧跟在武老二身后。
武老二本来就疯疯癫癫,跑在夜晚阴森的北陵公园里就更骇人了,再加上嘴里吱哩哇啦的哭嚎,听得我双腿都阵阵发软。他一口气跑到了横惯北陵公园的玉带河边,想都没想就直接跳了进去。
跳进河里的武老二嘴还不嫌着呢,依然没完没了的大骂:“瞅啥?瞅你妈了巴子的瞅……我在这条路上就好使!谁敢给我妈我爸领走?谁……我去你女乃女乃……”
眼看他叫喊声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接不上溜,十有**是在河里呛水了。
我在他身后头一个冲到岸边,顾不得月兑衣服做热身准备,也跟着一个猛子扎了下去。由于水平太一般,动作一点也不飘逸,基本上横着身子拍在水面上。这时候,穿衣服游泳的优点便显现出来了,拍得一点也不痛。
没想到玉带河离开岸边就深的够不着底,压根没有缓冲的河床。我胡乱蹬了几脚,将头露出水面,水面上一片黑漆麻乌的根本看不着武老二在哪个方向。耳轮中又听扑通扑通两声,前轻后重,我知道肯定是王梓涵和程小波也下了水。因为许老大是有名的旱鸭子,堂子里泡澡都迷乎恶心,肯定没有跳河救人的能耐。
王梓涵水性如何我不知道,但程小波水性比我好,除了游的没我快以外无论耐力和技巧都要胜我几个档次。我吃力的踩着水大声喊:“老程,老程,我找不着武老二了?”
程小波从我身边游过没停,一侧脑袋对我说了声:“在前边呢,已经沉底了!”
我不敢怠慢,随着程小波的方向也跟了过去。还没游出几米,后面却传来了王梓涵惊心动魄的叫声:“水里……水里……有东西……抓我脚……”
程小波似乎光顾着往前扑腾,没注意王梓涵的呼救。我不敢怠慢,停下回头看了看,模模糊糊的看见王梓涵伸着胳膊仰着头在水里就剩吐泡了。
我只好硬着头皮又往回折,想去帮王梓涵的忙。往回游的时候穿衣服游泳的缺点也完全暴露出来了——真兜水啊,动胳膊动腿沉得跟绑了沙袋似的。好容易咬牙坚持到王梓涵身边,身上累得一点劲都没有了,这满打满算也不过游了二三十米的距离。
王梓涵水都要没过嘴了,估计已经喝了不少。我没有什么水里救人的经验,愣头青似的直接靠了上去。据说溺水的人都是没有理智的,无论碰到什么都会拼命的抓住抱住决不撒手,于是才会有救命稻草这个词。所以标准的救人方式一定要游到落水者的身后,拖着腋下倒着游。
我被王梓涵抱了个结实,四肢不得伸展,眼瞅就要沉底。这一刻,我真的能感觉出来,水中的确有东西在往下拖着她。而且那东西力大无比,挺我们她的力量和我二把刀的游泳功夫,基本上就要交代。
我心里一翻个,这下彻底玩儿完,想我陈光风华正貌,天妒英才,难道连媳妇都没娶上就要葬身这玉带河底,成为北陵公园禁止野浴的反面教才吗?听说没媳妇的人死后会很惨,不知道现在跟王梓涵商量商量,等到了下边咱俩算一对她能不能答应。
虽然心里头越发绝望思胡乱想,可嘴趁着还在水面之上的功夫依然条件反般喊了起来:“救命啊——大哥救我——许文彬——”喊得那叫一凄惨,都没人动静了。反正这将成为我留在这世界上最后的绝唱,不喊白不喊。
就在我连着喝了几水已经快喊不出声的时候,电影里主角不死的狗血镜头上演了。王梓涵刚刚像灌了铅一样的身体突然间变得轻了,她像菲尔普斯附体一样,两脚猛的往上一蹬,把头蹿出水面,夹杂着咳嗽大口喘着粗气。
她这一缓过神来,终于把我给解放了。我使劲憋着气,也不踩水了,只管往案边游。离案还有一两米远,许老大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树枝把我拖到了岸。
上岸后,我还没来及说什么,许老大先一**坐在了岸上,擦着脑袋上的汗,心有余悸的说:“唉我去,我看不了这水面,晕死我了,晕死我了……”
王梓涵水性还是不错的,她没用人帮忙,自己爬到了岸上,坐在地下扭着身子干呕了几下,呕出几口水才倒到气,呵哧带喘。我勉强抬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左手手腕上缠的手绢不见了,露出一串油光锃亮的佛珠,缠了四圈。
我翻了个身,吃力的站了起来,走到王梓涵身边:“刚才怎么了?”
王梓从下往上看了我一眼,又把眼珠子转开:“这水里不干净,太危险了。”
我无力的指了指她手上的佛珠:“是……那玩艺救的命吧?”
王梓涵点点头,精心的抚模着佛珠,仿佛在呵护自己的皮肤:“还好,有惊无险……”
我们俩还没从劫后余生的庆幸中走出来,许老大却先从晕水反应中缓过来了:“唉我去!老程呢?老程怎么没影了?武老二也没影了!他们……他们不会是一起沉到河底了吧!”
被许老大喊,我浑身猛的抖了一个激灵,这玉带河里不说深不见底,淹死个把人什么的也是轻松加愉快。何况这大半夜的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不是沉底了还能上哪去。
望着暮色下碧波荡漾的黑色河面,我眼睛都红了,像疯了似的冲着河中间一顿猛喊:“老程——老程——程小波——你在哪呢?你快给我上来——”
可河面上平静依旧,哪里有程小波的影子。这可是人命关天啊,我脑子充血,就要再次往河里跳。
王梓涵手急眼快,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脖子。我光顾往前冲了,哪里还有心注意这些细节,摔了个大马趴,嘴呛在地上。我甚至能感觉到虎牙嵌到了嘴唇内侧的肉里,舌头上咸腥咸腥的,却一点也不痛,扣在地面上一步步的还想挣扎着往水里爬。
许老大见我这样,还是比较理智,他几步跑到我身边,拽住我的胳膊:“老三,老三,你别在这当误事了,快叫人救老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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