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认我有一点亢奋,对那位突然出现的半老徐娘热情得有些过火,让同车的几位误会我起了色心并且口味不轻也是正常的。
女人轻轻的点了点头,说:“你们心眼子不少,我要是老老实在西塔等你们,还不知道得等多长时间呢。你们不是任成山叫来的吗?是的话我来找你们了。”
听她的口气,不太像任成山一伙的:“大姐,我们是我们是,您怎么称呼啊?”
女人依旧平静如水:“我姓贾,叫贾丽娜。”
听到这个名字,我是既兴奋,又有点意外。兴奋的是,自从前几天在望江苑给吴昆鹏家铺地板开始,贾丽娜这个名字几乎贯穿在每一个人物的神秘故事中,况且张康刚讲过她是千年黄仙转世,肯定亲眼看见过许多我们无法考证的事情;意外的是打死我也没想到,任成山居然跟贾丽娜还保持着联系。
如今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就站在我面前,我可是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这个充满了传奇色彩的,拥有几千年道行的黄仙黄秀霞,也就是如今托胎成人的贾丽娜了。
我犹豫了一下,却不知道该先说点什么好,于是做业务开口先恭维人的老毛病又犯了:“呃……我听过您的大名,我也不知道叫您娜姐合适还是叫您贾阿姨合适。按年龄来说我叫您一声贾姨您绝对担得起,但瞅您这长相这气质都挺年轻,我觉得叫您一声娜姐也不过份。”
这变相马屁传到贾丽娜耳朵里,她却不为所动:“你爱叫啥叫啥吧。”
“我……”我多少有点小尴尬:“这……得!我还是叫您娜姐吧,听着亲切。”
贾丽娜以几乎看不出来的幅度点点头没吱声。我只好继续厚着脸皮问道:“那个……娜姐,他们班门的任成山,要算计咱们墨匠门儿,我听说,您可是咱墨匠门的守护神兽……啊呸!守护神!对付任成山这老家伙您怎么也得帮把手吧?”
贾丽娜拿眼睛一撇我:“小子,别乱说话!你算什么墨匠门儿?”
我赖皮赖脸的劲头上来了:“别介啊,我不算墨匠门儿,可咱这车里现在可有墨匠门儿的人!您看我虎子舅,还有这位陆思玲。您可能不认识,我给您介绍一下:咱们这位陆思玲陆大小姐可是墨匠门儿正宗嫡传!”
贾丽娜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她出言打断了我:“不用在我这儿臭贫了,你们车里坐的都是谁我全认识。我看你们,就像你们看蚂蚁,走的道儿前边儿是吃的东西还是有天敌,我早瞧得一清二楚,只是你们自己瞅不着罢了。”
我一嘬牙花子,满脸无地自容:“我说娜姐,您在我印像里可是冰雪聪明又通人情世故的。咱这么说话不大合适吧?”
贾丽娜终于露出一丝笑容,用略带责备的语气说我:“小陈光,谁让你嘴那么欠儿的。我问你,张康在你车里吗?”
我下意识的看了张康一眼,又冲贾丽娜点点头:“在啊。”
张康挺直了身子,没出声回答,似乎在准备着应对贾丽娜可能会突然发起的袭击。而贾丽娜顺着我的眼神盯住了张康,满意的回答:“在就好。张康,师母是在你身上吧?”
张康还是没回答,双眼充满了敌意和警惕的观察着贾丽娜的一举一动,估计他也不清楚贾丽娜是真知道还是往外诈他。可她那副泰然自若的神情,真好像就是我们看蚂蚁一样在看着我们——她心里什么都清楚。
贾丽娜只当张康默认,对他说:“你给任成山打个电话,让他派人取师母吧。”
听贾丽娜这么说,张康欠欠**,想站起来结果又坐了回去。他的脸渐渐憋的紫红,吭哧瘪肚的冒出一句特别没出息的话:“我没有任成山电话,他以前用的电话现在在小陈光手里。”话虽这么说,可连坐在方向盘后面的李老二都能听出来,他这是在找褶,摆明了不想把师母拿出来。
张康虽然没直说,可边上的陆思玲却搭了腔。她对贾丽娜一抱拳:“前辈,我爷爷说过,师母绝对不能落到班门儿人手里。”她这话明显是鼓足了勇气之后才说的,虽然语调铿锵,但仔细一听夹杂着弱弱的颤抖。
贾丽娜哼了一声,指指张康:“在他手里就不算在班门儿人手里吗?”
陆思玲越来越没底气:“他?他……不算……吧……”算字声音小的除了离得最近的我和安澜以外别人跟本听不见。
贾丽娜长叹一口气:“这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小玲啊,你现在算不算墨匠门儿的人,都不好说喽——”
陆思玲愣了一下,无力的回应道:“我……我永远都听爷爷的话。”这下别说贾丽娜了,连我都觉得再说下去,这小丫头哭出来不过是早晚的事。
贾丽娜又唉叹了一声,说:“一个师母,换四条人命。这买卖,值个儿!”
陆思玲还是不服:“前辈,我爷爷说,如果师母落到班门人手里,一定会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到时候可就不是四条人命的事儿了。”
贾丽娜语重心常:“小玲啊,只要任成山想,有没有师母都一样可以血流成河。咱们墨家讲究的就是兼爱,眼前的人命都救不了还考虑什么天下苍生啊?”
陆思玲咬咬嘴唇不再反驳,貌似被贾丽娜给说服。但我能感觉到,说服陆思玲的不是贾丽娜口中几句简单的大道理,而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只对陆思玲有效,或者说只对墨匠们有效的一种不可忤逆的气质。
贾丽娜不再跟陆思玲继续纠结,而是转头对我说:“小陈光,那你就给任成山打电话吧,叫他派人来取师母。”
我也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求助似的想找人替我拿个主意。寻么了一圈,能帮着拿主意的也就只有虎子舅。我给虎子舅递过去个眼神,意示他说句话。哪知虎子舅长出一口气,露出一副特别深沉的表情,对我点点头:“大光,打电话吧。她说的没错,墨匠门儿的人行侠仗义,能救一个算一个。”
虎子舅都没意见——而且说实在的,我对师母的感觉也没有多么珍贵,充其量把它当作跟任成山周旋的一个筹——于是乖乖掏出电话便准备拨号。哪晓得电话刚握在手里,张康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窜了起来,一把将电话打掉,厉声说道:“师母谁也不能给!”
他这么激烈的反应把我们一车人全唬愣了。陆思玲是不敢忤逆贾丽娜,虎子舅似乎是看懂看透了一些什么东西,其他的人则比较茫然,压根不清楚他们之间到底是演的是一出什么戏。唯有张康,他后槽牙咬得嘎嘣嘣直响,恶狠狠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只要我活着,师母就不能交给别人。除非你们现在给我弄死,从我尸体上把师母翻走!”那暴怒的反应把陆思玲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站在车窗外的贾丽娜却触变不惊:“小子,你按的什么心眼子,当这么多人面我就不给你往外抖落了。我就告诉你一件事:你让任成山派人来,他派那个人会给你带个信儿,你听完信儿再决定要不要将师母交出来吧。”说完,也不等张康回答,便自顾自离开我们的福田面包车,踱到路边石头花坛边坐下不说话了。
张康被贾丽娜一句话说老实了,他一**坐回到坐位上默不作声。我瞅瞅张康瞅瞅陆思玲,探着脑袋又瞅了瞅坐在不远处的贾丽娜,对她献了句殷勤:”娜姐,要不您也上车坐一会儿?”
贾丽娜摇摇头:“你赶快给任成山打电话吧,我不上车了,在这坐会挺好。”
她不上车,我在车上也呆不住。于是捡起手机拉开车门下了车,走到贾丽娜身边坐好,拨通任成山的号码:“买卖我们帮你做成了,你派人来拿师母吧。”
任成山一点惊讶和兴奋的语调都没有,生硬的问:“你们在哪?”
我随口说出地址,听筒里传来了从他鼻孔里哼出的冷笑便被挂断了。
等我打完电话,车里的人除了张康和陆思玲以外,也都呼呼啦啦走了出来,围了我和贾丽娜身边左右半圈。贾丽娜嘴里哼着不知道哪朝哪代的小曲,谁也没搭理。许老大对我悄悄指指张康,意思是要不要盯着他,别一会趁我们不注意再跑了。我看着贾丽娜一脸从容,便摇摇头,于是许老大也自已找地方坐下,跟大家坐成一长排,蔚为壮观,打远一瞧跟非法集会静坐抗议似的。
可总这么干挺着我浑身不舒服,而且我还有数不清的疑惑想询问贾丽娜。刚张嘴叫了一声“娜姐”,便被她打断:“小陈光,一会有大段时间我给你讲故事,你现在别着急,咱们等任成山派过来的人就行。”好像我们在贾丽娜面前都像玻璃一样的通透。于是,我也不太敢再继续跟她找茬搭话了。
等待中,我点着烟,先给虎子舅上了一颗,又给许老大一颗让他虢着玩儿,然后静静的等着任成山派的人来。
西塔附近车来车往,但这个时段走路的人并不算多,在这喧嚣的大马路边居然形成了一个仅属于我们的,莫名其状的静谥。
这份难得的安静只持续七八分钟,便被一辆停在我们面前的红色出租车打破。
车里下来一个年轻女孩,看见她我眼珠子差点没掉地下。不是因为这女孩长得有多么倾国城,而是她小鼻子小眼神似动画片里的千与千寻,我太眼熟了。
女孩付了钱下了车,倔倔达达直奔我们走过来,脑后的马尾辫甩得稀里哗啦,让人看一眼就想捏在手里揪几下稀罕稀罕。
女孩三步并做两步,来到我们面前伸手一指我鼻子,经典的东北倒桩句月兑口而出:“不打算管我了呗,你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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