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昆鹏随眼一看,只见那公园管理员**沟上面,赫然露出一条长长的、毛茸茸的尾巴,还冲自己一个劲的摇摆呢!跟贾丽娜那条尾巴简直一模一样!
好在吴昆鹏也算见过世面,硬是挺住没直接晕过去,而是先急中生智作了首诗之后,才“嘎”一声抽过去的。诗的内容如下:“啊/妈妈呀/救命/啊”。这首后现代主义风格新体诗充分表达出一个人在极度恐慌中所展现出来的绝望与无助。
等吴昆鹏再次明白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办公室中用几把椅子临时拼成的床上。一个带着红袖箍的男人正轻轻拍打他的脸:“同志,同志。怎么了?清园的时候没出吗?你怎么还晕到在后山了?是不是有什么病啊?”
吴昆鹏一看到那人胳膊上写着“公园管理员”的红袖箍,噌冷一下蹦了起来,蜷缩着退到墙角,全身止不住的颤抖,指着那个带着红袖箍的公园管理员又朗诵了一首新体诗:“不/不要过来/你/是人/是鬼/还是妖精?”
这首诗表达的是喧嚣都市中人与人之间相互的冷漠与不信任感。
可他这么一呤诗倒给管理员弄愣了:“这位同志你什么毛病?你家人呢?我告诉你啊,你病得可不轻。你家里人怎么能放你自个儿一人大半夜上北陵后山来溜达呢?我是巡逻的时候发现你在后山昏过去的。”
吴昆鹏定定神,仔细打量打量眼前这位公园管理员,感觉跟刚才那个月兑裤子露尾巴的有点像。不过刚才太黑,也分辨不清谁是谁。他战战兢兢的向面前的人确认:“你……你真是人?不是别的?”
管理员十分纳闷,听他问自己是不是人又有点不高兴:“我说这位同志你到底看见什么了,给你吓这样儿?”
吴昆鹏见到管理员有些不悦的神情,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几分地,惊魂未定的回答:“刚才我看到跟你戴一样红袖箍的人,长的也和你挺像。一月兑裤子露出一根尾巴,差点没给我吓死!”
管理员一听,绷不住哈哈大笑:“我说你这位同志太能开玩笑了。你给我讲讲吧,咋回事啊?他长的啥样的尾巴啊?”
吴昆鹏拿手一比量:“这么粗,这么长,卷卷的还全是黄毛……”
管理员听完收起了笑容,冲吴昆鹏摆摆手:“这位同志啊,那你肯定看错啦!你说的那人绝对不是我,我的尾巴呀,它不是这样的!”
说着,一扭身把后背冲向吴昆鹏,两手将皮带解开裤子往膝盖上一拽,露出根金红毛绒的长尾巴。上面的毛发又蓬又松,下边尖尖的好像女人带的围脖,比贾丽娜和刚才那位管理员的尾巴要粗得多,柔软得多,而且更有质感——不正是一条狐狸尾巴吗?
吴昆鹏刚放松一点的神经又遭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两眼往上一翻,以诗人的语调充分抒发出自己的内心情感:“啊——”便眼前一黑,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吴昆鹏再次苏醒过来,发现自己依然在烧衣服的火堆旁。地上的火已经快熄了。他模模自己的胳膊腿,哪个零件都没少,活动活动也没发现身上有受伤的迹像。这可太奇怪了,刚才那两出场景,难道是连续做了两场梦?
一股阴风把燃烬的黑灰卷起老高,扑了吴昆鹏一脸,迷了眼睛。吴昆鹏使劲揉揉又拿手电向四周照了照,漆黑的后山空无一人。顿时浑身冷汗横流,鸡皮疙瘩也长出来了。顷刻间,吴昆鹏清醒不少,他多少有点自责:“我怎么大半夜的这么大胆子,跑这阴山背后来了?赶紧走,赶紧走……”
一边想着脚下便开始往外挪步。好容易走出后山那片林子,绕到红墙黄瓦的正红门门前,迎面一束手电光正打到他吴昆鹏的脸上。伴着光柱传来一声男人的呵斥:“谁啊?什么人?公园关门了不知道吗?还在里边瞎溜达什么?”
吴昆鹏左手挡着眼睛,右手也拿手电往说话人的方向照,照到一个同样戴着红袖箍,箍上写着“公园管理员”的男人。吴昆鹏吸收了前两段也不知是不是梦的经验教训,没敢直接回答,怯怯的往后退了两步。
可管理员看吴昆鹏神色可疑,又似乎有逃跑的意图,大步流星跟了上来大喊一声:“你别跑!你是干什么的?你再跑我叫警察了!”
吴昆鹏腿一软,愣是没迈开步,胆儿突的回问了一句:“你……你是谁啊?”
那人走到他面前,几乎是吼了出来:“我是公园管理员!你到底是好人坏人?你有身份证没有?你是不是想偷昭陵里的文物?”
吴昆鹏连连后退,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估计那管理员本来以为吴昆鹏是贼,心里盘算着这要是单枪匹让他抓住个文物大盗,奖金、表彰只定少不了。于是他步步紧逼,学着警察的口气命令道:“手电放下!蹲下!手抱头!”
吴昆鹏连续两次惊吓,就剩逆来顺受的份儿了,他老老实实蹲子。管理员一看吴昆鹏这副熊样还有些失望,趾高气昂的点指吴昆鹏的鼻子尖:“知道你犯什么事了吗?”
吴昆鹏看他这个架势,反到坦然了许多,蹲在地上叉着手连连闷声点头,管理员看他如此窝囊样更来气了,肯定不是贼啊!做贼的哪能这么废物啊?看来奖金就要打水漂,更来气了,张嘴开始数落吴昆鹏:“你属扳扳倒儿的啊?光点头干啥啊,说话啊?我问你话呢,知道自己犯什么错了吗?”
吴昆鹏偷偷抬脑袋拿眼角瞟了瞟这位公园管理员,逆着手电光看不太清,只好唯唯诺诺的回答:“知道知道,清园的时候没出去……”
可他的老实实在不合对方的心思,管理员斜着身子满脸的鄙薄:“还有呢?”
吴鹏昆抽抽鼻子,把快淌过河的大鼻涕吸了回去:“没……没有了。我真不是小偷,没想偷文物……”
管理员脖子一梗:“咋地呀,还不打算老实交待是不?”
吴昆鹏没办法,只好坦白:“呃,刚才我在后山放了一挂鞭炮。”
对方听了惊讶异常:“啥?你还在后山放鞭?”接着又把声调挑高了八度,“一看你就没安好心眼子!继续交待,你还干啥了?”
此刻的吴昆鹏一心想要离开北陵,什么条件都乐意答应,别说是问几句话了。索性补充了一句:“呃……还点了一堆火……不过,不过我已经给火整灭了……”
公园管理员一听炸了毛:“你还敢在北陵后山放火?谁给你的胆子!你知道在后山点明火可能造成多严重的后果吗?你认不认识字吗,看没看见大牌子——后山严禁烟火!你这……你这是违反治安条例,除了罚款,你还得拘留!”
吴昆鹏又把脑袋埋在双膝之间,默不作声。可管理员好像没过足训斥他的瘾,依旧口沫横飞的咄咄逼人的训问道:“还有呢?”
吴昆鹏合计合计:“真没了。”
管理员一副趾高气扬的官架子:“不要避重就轻,最严重错误你还没交待!”
吴昆鹏绞尽脑汁却也想不起自己究竟还犯了什么其他情节恶劣的案子,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告饶:“同志,我真没干别的了。我干的事我都说了,你该罚罚我,该关关我行不?你找警察都行,我没有的你不能让我瞎编啊。”
管理员一拨浪脑袋,得意的从鼻孔中哼出声冷笑:“我提醒提醒你吧,你犯的最严重的错误就是——你踩着我尾巴了!”
话音一落,吴昆鹏当时还真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往脚底下一扫量,鞋底底下居然踩着一根又尖又细,又长又硬,长满灰毛的尾巴,跟刚刚那两个管理员的尾巴截然不同。
吴昆鹏再也受不了了,他这次没昏过去,“妈呀”一声仿佛一支离弦的箭,顺着正红门前正对的大道往北陵公园大门的方向跑了出去。
一口气跑到门口,可公园大门早就锁了。吴昆鹏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哭爹喊娘连打带踢一顿砸门。终于把门房里一个老头砸了出来。老头披着军大衣拿着大手电冲吴昆鹏就喊:“喂!你怎么了,关门的时候你没出去啊?砸什么砸!”
吴昆鹏一看老头没戴红袖箍,还是从边上亮着灯的门房里出来的,便少了几分怀疑,对着老头一顿嚷嚷:“你们这北陵公园里有鬼!后山的管理员一个一个都长着尾巴,吓死我了!”
老头离着四五米的距离,听到吴昆鹏说这个话犹豫了:“你都看着什么了?我在北陵打更好几十年了,也没看着有鬼,别胡说八道啊!”
吴昆鹏见老头不相信自己,急了。他连挠扯带蹦高向老头把刚刚遇到的怪事讲了一遍,虽然由于太紧张讲得颠三倒四,不过凭借他大白话的功底还是基本说清了个大概。讲完了,他也冷静下许多,突然想到:“这都遇上仨长尾巴的主儿了,这老头不能也是鬼吧?”于是,把心提到嗓子眼处问了一句:“大爷,你真是打更的?你没有尾巴?你敢不敢月兑裤子让我看看?”
老头听完吴昆鹏让自己月兑裤子的要求,差点没气吐血:“我活这么大岁数了,没见过你这样的!想耍流氓你去找大姑娘小媳妇儿耍去,你还想找我这个老头耍?你有病吧!”
一顿骂,给吴昆鹏噎没词了。可他抱定怀疑到底的态度,最后又向老头确认了一句:“大爷,你真没长尾巴?”
老头见吴昆鹏顽固不化,更来气了:“放屁!我有尾巴,你也看不出来!我尾巴太短,能看让你一眼看见的,是这个!”言罢转身一抖落,后背居然顷刻之间长满密密麻麻数不清楚的尖刺!冷眼一瞅完完全全就是一只站着走道的大刺猬。
夜幕中,传来吴昆鹏撕心裂肺的惨叫。
据说,直到快二十年后的今天,在距离北陵正门两站地远的泰山小区里的老居民门,脑海中对那晚从北陵传来的尖叫声都留有印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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