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大部分时间都半低着头,专注于眼前的玻璃杯,两片被切得很薄的柠檬,在杯底被她用勺挤压得快成了标本。今天店里的客人还挺多,大门被推开时,带起的浅浅铃铛声,不时地唤回沈倾跑偏的思绪。
“沈倾,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郑婷喋喋不休地说了一堆,却看到沈倾自顾玩着杯子,一把手压在了她握勺的手上。
“听到了啊,可是你说的那些,跟我关系不大啊。”沈倾有些不自然地把手从郑婷手里移开。她不是没听,只不过是整个过程中,似乎没有什么地方能让她有所回应的,只好选择洗耳恭听。
“跟你关系不大?那怎么样才算大?等你追到她的时候吗?”郑婷被推开了手,也不生气,往后靠在沙发背上,双手抱在胸前,呼吸频率有些提升。
“追她?谁说我要追她了?你搞什么?能不能别以为我喜欢过一个女生,就觉得我看到谁都想要追?”沈倾停下了捣腾柠檬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她不喜欢别人老是这样去推断她的行为,又或者是给她打上标签。
刚才两人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高,引得周围的目光都往这里聚集,好在说话的内容倒是不太清晰。沈倾调整了下呼吸,继续说着:“我对潘丝媛的好感是从她主持的节目开始的,我一直都很喜欢听她的节目。忽然间,在现实生活里,遇到并且认识了她,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但是我没有喜欢她,至少和我以前说的那种喜欢,不一样。你能明白吗?”
沈倾很少和别人解释自己的情感,哪怕是和自己中学时最亲密的朋友说了,得到的,却是郑婷避而不见。这在她心里,多少留下了伤痕,也让她更加紧闭内心。
有些秘密,是只能放在心里,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
“我明白,可是丝丝不一定会明白。最重要的是,你确定这就是你真实的感觉,还是你一直以为自己不喜欢而已?”郑婷缓和了下口气,她知道,过分干预朋友们之间的感情,是有些越界的。
“至少现在是这样,我不会骗你。也不会骗自己。”沈倾做了个摊开手的动作,一脸真诚。
“上次你说,她不适合我,为什么?”见郑婷似乎接受了自己的解释,沈倾又像想起了什么。
“也没什么,我借机打探了下她的感情经历。”郑婷现在好像对于自己的猜测也有了些犹疑,或许真的是她过分敏感了吧。
“恩?你这么八卦?”沈倾对于郑婷的打探行径有些好笑,没想到郑小姐也会做这种事。以前在高中,她可是出了名的,不管闲事。
“那你打探到了什么?分享一下。”沈倾本来想说的是另一个话题,可却抑制不住内心的八卦情结,因为关于潘丝媛的一切,她也急切地想知道。
“你比我还八卦!”郑婷斜眼看着她,有些愤愤地咬住了吸管。
“可是人家的事情,我不能随便说。所以真的无可奉告。不过,她心里一直有着一个人,这倒是真的。”郑婷并打算把那天和潘丝媛的对话告诉沈倾,一来她真的不喜欢在背后说别人私事,二来,她也不想让沈倾太过于关注潘丝媛。
“心里有个人?难怪了。”沈倾听到了,微微向前倾的身体不自觉地有些僵住,脸上的表情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控制得比较好,反正郑婷没发觉什么。
“难怪她会坚持主持这个节目,难怪她把这个节目主持得这么好。”看到郑婷脸上的疑问,沈倾解释了难怪的后文。
“丝丝工作的时候真的很专业,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主持人。”郑婷对于潘丝媛的评价很高,至于是不是最好的,暂不去论。至少在电台里,人品和专业程度,潘丝媛绝对是名列前茅的。
“恩,她的确很特别。你知道,我很多年都没有听过电台广播了,现在一把年纪了,还追着每晚听,可见吸引力有多大。”沈倾又开始自嘲自己的年纪了,成功得到郑婷的一巴掌,拍得手背有点红红的了。
郑婷最烦沈倾明明一张青春脸,而且年纪也算班上小的,整天说什么老了啊!她老的话,那自己不是更老?那潘丝媛不是更更老?
想到这里,郑婷突然卡主了,似乎沈倾还不知道潘丝媛的年纪吧?要是她知道潘丝媛比她大了将近五岁,不知道会不会发生态度上的转变?可是,女人很介意的年龄问题,如果她说了,以后会不会被丝丝当成猪大肠,一起下油锅炸了?
“你干嘛?打了我以后良心发现了?”沈倾低头揉揉自己的手背,等到红印消退,抬头发现郑婷像被施了法一样地陷在了冥思苦想中。
“打你是因为你活该!要发现也是你发现。”郑婷看着沈倾的手,虽然是觉得刚才的力度有点儿大,可是谁让她整天说年龄问题啦。
“你现在还这么暴力,将来谁敢娶你啊。”沈倾摇头晃脑起来,抛开潘丝媛的问题,她们之间,其实还是可以轻松相处的。这些年,沈倾自己也想开了些,对于当初郑婷的态度,她有点明白也有点理解了。
虽然那份难受依然在,但新的记忆会覆盖掉那些旧的,她们应该还会是朋友。
“我又不着急结婚。对了,沈妈妈有没有发现你……?”郑婷对于沈妈还是很熟悉的,当时读书时没少跟着沈倾回家蹭饭。
“早晚会发现的吧,我没刻意隐藏什么,但也没刻意表现出什么。”沈倾对于自己的这身打扮和长期的短发造型,要说沈妈一点怀疑都没有,连她自己都不敢打包票。可是妈妈毕竟没有开口问过什么,也没在婚姻问题上给自己施加真正的压力。
那到底,妈妈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那你以后怎么打算啊?”郑婷早晚会结婚,区别在于何时遇到合适的对象。可是沈倾呢?她也会结婚吗?还是会找个女人?又或许,是一直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随缘吧。”沈倾对于这个问题,想过很多次,可是依旧没有答案。她想过找男朋友,可是那样的念头,仅仅是一想起,就全身鸡皮疙瘩。她也想过找个女朋友,可是想来想去,脑子里却还是学姐的脸。
聚会的后半程,回忆过去还有交流彼此大学期间的轶事占去了大部分时间。直到沈倾的电话响起,她俩才发现,已经在这间小店里,耗了整整一个下午。
“你的约会要一整天?”何冰冰的声音慵懒和细腻,沈倾拿着手机又看了看时间,确认的确是下午没错。
“你不会是刚睡醒吧?”沈倾有些怀疑何冰冰被掉包了,以前她认识的何冰冰是一个很注重生活品质的女人。几点起床,几点喝水,喝多少杯水,健身美容做SPA,一样不落。尤其是每天都要尽量保证充足的睡眠,才有了丝滑光洁的柔女敕皮肤。
但是最近,怎么何冰冰老是跟她有时差的样子?
“你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想睡就睡吗?”电话那头,何冰冰的声音总算是恢复了正常。她搞不明白了,为什么沈倾总是要这样跟她抬杠?这么迷人的声线,每回赵博伟听见,都眼神迷离好久,可是为嘛到了沈倾这里,就总是会猜测她各种不正常!
“你业务也很繁忙啊。”沈倾嗯嗯哈哈了几句,就把电话挂了。一直在旁边的郑婷隐约听到了几句电话那头的抱怨,不怀好意地笑了。
“你也认识的,何冰冰,就上次一起吃饭的。以前我学姐,现在我领导。”沈倾现在的确很佩服郑婷的八卦潜质,是不是进了电台,人就会变得格外敏感,对于任何人,任何事,都有可能成为一段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