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油光锃亮的秃头大叔从外面探出头来,上下打量着大雄和李盛,笑吟吟地说道:“好久不见。”
“你是?”林大雄楞住了神,这个人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
“这么快就忘了本道?”一个秃头大汉三步一颤地来到大雄面前,随手模了一把自己的脑门,笑道:“你仔细看看,想起来没?”
林大雄震惊之余连连皱着眉头,思索了半晌才猛拍额头道:“是你!三叔扎纸!朱三!”
“哈哈!”朱三毫不客气地坐倒在李盛旁边,嘴上笑着,脸色却穆然严肃起来,自怀中掏出一枚龟壳捧在手心,摇晃了两下随后从壳内倒出三枚硬币摊在桌面上,他低头一看又将硬币放回龟壳继续摇晃,如此反复做了六次。
金钱卜!林大雄搭眼一瞅便得知朱三这是在投卦问卜,龟壳表面粗糙,细纹遍布,应是正儿八经的六爻占卜龟壳,但是所用的硬币却不是标准的五帝钱,而是当代使用的一元人民币,非常不伦不类。
半晌,朱三将龟壳和硬币收了回去,正言道:“大雄,不知道你可曾为自己的卜过一卦?”
“这个没有。”林大雄摇了摇头,这占卜的法门他也略晓一二。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如果是替人算卦,妄泄天机自然要遭天谴,这也是算命先生往往自身生活过得并不是很好的原因之一。若是给自己算卦,卦象产生的那一刻便不灵了,因为有些东西是可以通过强行更别自身的行为模式而发生改变的,人再大,大不过天,强行施为只会折煞了寿命。
“你和你身边的这位小兄弟都大难临头了还浑不自知。”朱三用食指敲打着桌面,一语惊人地说道。
虽然眼下陈老爷子的档案已经预示出一些东西,但是听到这话后,林大雄还是心头一震,李盛急忙从怀里掏烟就递了上去,恭敬道:“还请朱先生明示!”
朱三接过香烟点燃,砸吧砸吧地抽了一口,继续说道:“林大雄,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来吗?”
朱三会卜卦,能准确地找到自己的住处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为什么会来,林大雄却不得而知,于是摇了摇头。
“你也是内行人,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简单地说了吧,每位到我店里买扎纸的顾客我都会为其算上一卦,卦象好的我当时就会说出来,卦象不好的,我会暗中助其渡劫,”朱三说着,又抽了两口香烟,缓缓说道:“你是我遇到的顾客之中,劫数最凶的一个,几乎用任何占卜算法,算出的都是凶卦。”
“那又如何?”林大雄不以为然道,先前出于好奇心他也为自己算过卦,对卦象上出现的东西其实并不在意,人生在世本就是一个随机**件,岂是简单的一两卦就能堪透玄机的。
常言道,事在人为,卦象也会因为很多复杂的东西发生改变,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朱三瞅了一眼大雄,笑了笑道:“这种事不可尽信,也不可不信,老祖先传下来的东西自然有它一定的价值,要不然也不会流传至今。如果你不想听下去,我也就不说了。”
“听,听!”李盛不住地冲林大雄使眼色,又催促着朱三说下去。
“我今天来这里,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替你们解除鬼烙,消除业障。”朱三的眼神扫过垃圾桶里的棉衣,平静的说道。
林大雄眼前一亮,就知道他千里迢迢找到自己,一定不单单是卦象那么简单。
李盛听到这话好像立即回过了神,重新打量了一遍朱三,眯着眼睛说道:“我怎么感觉你像个活菩萨?”
“活菩萨谈不上,组织上面派的命令,我不得不从。”朱三摊开手,无奈地说道。
组织?!林大雄闻言心中一惊,难道和那枚章有关?
李盛听到这话后也是一怔,但是嘴上却不多问,大雄的袖章他也见到过,从这两天经历的事情来看,章的背后是有个组织存在的。暂时还不能确定朱三所说的‘组织’,是不是就是这个组织,言多必失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这解除‘鬼烙’的唯一方法就是装死。”朱三模了一把突兀的脑门,目光突然落在了李盛的身上说道:“刚才我给你俩算了一卦,如果没有错的话,这烙印的鬼应该是同一只,所以准备一副棺材就够了。”
“准备棺材?”李盛吞了口唾沫,眨了眨眼睛。
林大雄叹了一口气,姑且先将章的事情搁置一边,点头道:“也好,到时候你替我们护法。”
……
次日,夜半十二点。
众人备好了棺材,在村口齐聚。
在朱三的指挥下,林大雄与李盛二人化好阴妆,换好寿衣,躺进了同一具棺材中,张正明、文祥以及另外六位“大雄小学”的老师负责抬棺,路凤仙沿路撒纸钱,朱三本人负责主持,一切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这消除鬼烙印的方法就是——利用装死骗过阴间的人,让它们误认为目标已经死亡,因此便不会再与人纠缠。
两个人躺进一具棺材里面难免有些拥挤,李盛笑着踹了大雄一脚,林大雄一抽腿,抵在了他的小盛子上,俩人顿时像个小孩一样扭打成一团,这时,棺材外传来朱三的声音:“起棺!”
八名抬棺材的人闻声捋起了袖管,齐声喊着一二三,一用力将棺材扛在了肩膀上,与此同时,路凤仙将手中的纸钱朝空中尽数撒去,随后,迎来朱三的一声高喝:“阴人上路,阳人回避!”
“还别说,躺在这棺材里还真有点尘归尘土归土的感觉。”李盛侧躺着,脸上涂抹了厚厚的粉底,显得非常煞白。
林大雄瞪了他一眼,作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别说话了,就是装也要像模像样,阴间的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
此时临近一点钟,月黑风高,天上没有一颗星星,村民们挨家挨户也都已经熄灯入睡,村子里异常冷清。
走过村口,朱三突然挥手示意众人停下,嘴里道:“烧纸。”
路凤仙点了点头,从张正明手里接过打火机,将纸钱点燃随手仍在了路边上,朱三见状又冲众人挥手示意继续前行。
一行人从村口绕到村尾,又从村尾走至后山,八个负责抬棺的人早已累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棺材里的二人也开始觉得胸口发闷,呼吸不畅。
“这么整,真有用?”张正明喘着粗气,嘴里嘀咕道。
文祥摇了摇头,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道:“不知道。”
“不要说话!”朱三冷喝一声,眼看就要到三点钟了,凌晨三点是一天之中阴气最盛的时刻,容不得半点差池。
到了后山,众人将棺材平稳落地,路凤仙从黑色塑料袋里掏出一沓扎纸金银,对着两块早已立好的墓碑开始焚烧。
烧罢后,朱三正要下令原路返回,忽然眉头一皱,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边的月亮被一团黑云遮去大半,只能隐约的看到一星亮光,觉察到不对,他回头瞧了瞧,扎纸已经烧成灰烬,并没有什么异常。
走近一些,朱三蹲子看了又看,不知为何,地面上的沙石好像正在微微抖动,似乎是有什么重物砸得地面颤动,他感到有些奇怪,连忙掐了一个法诀往眉心上一指,再睁眼一瞧,焚烧的地方依旧没有什么两样。
“坏了!”
躺在棺材中的林大雄突然双目一睁,暗叹一声不好。急忙伸出手顶了一下棺材盖,盖得太严实,戳不开。
李盛都快睡着了,听到大雄在敲打棺材盖,浑身一个激灵,连忙问道:“怎么了?”
“有阴兵……”
背后猛然传来一阵彻骨的凉意,朱三心头一沉,回头时楞住了。
众人发现朱三表情怪异,皱起了眉头,也回头打量了一眼,黑漆漆的村间道路上并没有什么诡异,于是齐声问道:“怎么回事?”
别人看不得见,朱三是看得一清二楚:
天色乌云密布,狭窄的一条小路上蹿出来不下百名阴兵,浩浩荡荡的如同古时的军队,列如长蛇,一眼看不到尾。这群人个个身穿铁皮“兵”字铠甲,手持三尺铜锁,双颊涂抹了红腮,鼓着腮帮子瞪着眼睛。
刹那间,一股恐怖的气息迅速席卷而来,像是一块巨石压在朱三的胸口上,喘不过气。
“全部爬下装死,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要出声,快!”朱三急叫道。
说罢,朱三当即一个飞扑,将距离最近的路凤仙扑倒在地,跟着紧闭双眼,屏住了呼吸。
此时,棺材中的李盛忍不住悄声问道:“我怎么感觉这地都在颤抖?”
“我们遇上了阴兵过路!”林大雄压低了声音回应道。
“阴兵过路?”
相传,阎王每次到阳间游历时,均有百名阴兵护佑,生人最好爬在地上装死,倘若回头观看,后心位置的阳火就会被吹灭,阴兵的阴气侵体,日后必染上重病,最后魂魄也会被阴兵勾走。
“阴兵过路”时,还会有小鬼跳出来吹喇叭,吹出来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在大山中回荡,故民间称其为:山响。
趴在地上众人还没来得及多想,一个如同鬼哭般的丧调从远处传来,正要抬头去看时,忽然想起朱三提醒的话,连忙屏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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