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很大,乃是用一张张整张生牛皮与红柳木搭成,高大宽阔。帐中摆设极为雅致周全,案几床榻地毡摆件一应俱全,丝毫不逊于谢府宅院厢房,谢家百年世家作派可见一斑。
孟洛却是无心多看营帐的摆设,她愣愣坐在席上,方才孟娴娘打探怀疑的目光让她心悸不已,她是看出什么了吗?如今她在这狩猎营地已是强敌环伺,王茉娘对她恨之入骨,瑶华公主方才也是对她视为眼中钉,她只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姬妾,唯一依靠的只有桓宣的维护,可是这实在太过微薄脆弱,他不敢相信。
这许多世家权贵子弟的到来,营地一时喧闹非常,到处有莺莺燕燕的娇语,或是忙忙碌碌的侍婢仆从。只有桓宣的营帐却是垂下帘子,里面静悄悄的,毫无半点欢喜热闹之气。
侍婢来回报,桓宣要留在谢家主帐中与太子等人欢宴,怕是要晚些才能回来,孟洛却是舒了一口气,她现在的身份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桓宣,能够晚一些也好。
一天的车马劳顿,又是这许多劳心伤神之事,孟洛已是有些疲倦了,她吩咐侍婢准备兰汤香胰,只想洗去一身倦乏。
要说作为桓宣的姬妾,身份尊贵要远胜过做侍婢的,她一声吩咐,热腾腾的香汤很快就准备好了,侍婢还恭恭敬敬捧来几套衣裙与她挑选,孟洛瞧了瞧随意留了一套,便打发她们出去了,并不留下伺候。
轻解罗衫,洗去一脸厚重浓艳的脂粉,露出原本绝丽秀雅的面容,一头乌黑如缎的长发在水中蜿蜒妖冶地散开,温暖馥郁道水将她如雪肌肤拥在其中,孟洛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口气,只有这一刻才能让她惊惧不安时时谨慎防备的心稍稍放下。
营帐外已是夜幕初降,想来主帐的宴席已经开始了吧,待席散了,桓宣就要回来了。孟洛忽然脸上一红,火辣辣地起来,连兰汤似乎都热了几分,有些不安地动了动,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是桓宣的随侍姬妾,自然是要侍候就寝的。
她望着这一身轻柔细滑曲线毕露的躯体,难道真的只能这样屈从命运,做他的姬妾?可是她不愿意,不愿意再把生死荣辱攥再别人手里。
"洛娘,洛娘。"营帐外传来侍婢低低唤声。
孟洛一惊,问道:"何事?"
侍婢似是有些着急:"郎君命人传话来,让洛娘你速速去主帐,太子殿下要见你。"
孟洛大吃一惊,太子为何会知道她,还指名要见她?主帐此时不是正在行宴,那岂不是
还不等她多想,外边的侍婢又道:"主帐催得急,洛娘还是速速随婢去吧。"
孟洛心沉了沉,自浴桶里起身,取过一旁的衣袍匆匆换上,已经来不及梳妆遮掩了,她只能吩咐侍婢取了幂篱来,戴上匆匆随着来人向主帐而去。
主帐在营地正中,此时灯火辉煌人声喧闹,侍婢捧着菜肴美酒鱼贯而入,歌舞声远远便可听见。
孟洛一身素白宽大的衣袍,在晚风中籁籁而动,更显得她身形纤侬有度,绰约娉婷别有风仪,如凌波惊鸿,婷婷袅袅而来。只是这样叫人移不开目光的身姿之上却是戴着一顶素纱幂篱,遮挡住了所有人探究的目光,反倒更显神秘吸引。
当这抹身影出现在主帐门前,原本热闹的帐中宴席之上顿时为之一静,众人都是惊艳不已,望着步步上前的孟洛,竟然都顾不上饮酒取乐。
那走进来的女子纤柔轻盈着一身白袍,腰间束着轻纱幔带,步履生风摇曳多姿,如燕飞舞,映着她身后玫瑰紫的晚霞余晖葳蕤生光,如姑射神人亲至,绝非尘世所有。
席上的王茉娘、瑶华公主等人又是吃惊又是恼恨,这竟然是方才那个丑陋庸俗的贱婢,她竟然有这等风姿,叫她们如何肯信。一众姑子皆是不敢置信,颇有不平之意,只有孟娴娘却是皱着眉若有所思望着那个背影,究竟是谁,一次又一次叫她觉得这般眼熟?
她缓缓行到桓宣身旁,轻轻拜下:"郎君,婢奉召前来。"
桓宣的眼中一片奇异的光彩,只是转瞬便不见,开口道:"且在一旁伺候。"
孟洛微微松了口气,恭谨退到桓宣身后,低垂着头踞坐在侍婢送上的锦垫上。
"五郎好生吝啬,竟然唤了人来,却都不肯上前来让孤看一眼,莫不是怕孤吃了她不成?"上席但子似笑非笑地道,一双满是的眼却是盯着孟洛不放。
桓宣脸色越发阴郁,他冷冰冰地望着熏心但子,强压着怒气:"洛娘,去给太子殿下见礼。"一个姬妾而已,虽然世家并不惧怕皇室,但是为了一个姬妾得罪太子却是不明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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