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深秋时节,在西北的幽州之地却已是寒风萧萧,遍地铺霜,满是萧索之意了。
孟洛自马车里探出头来,向外张望着,她一身束袖袍服,束着革带,头上戴着突骑帽,完全一副北魏男子骑服打扮,只是她身上披着厚厚的裘氅,饶是这样还是冻得脸上微微泛红。
看着她新奇地望着车外的霜天寒地,拓跋烈在旁轻笑道:“阿洛不曾见过北地之冬吧,这还只是初入冬,若是再晚上小半月,只怕道上都冻得严实了,再想去幽州却是难了。”
孟洛惊讶地道:“那若是隆冬之际想要去幽州,去该如何怎么办?”
拓跋烈放下手中的战报,笑道:“只能转道云州,再去幽州。”
孟洛偏头想了想,却是皱眉:“如此一来,送去幽州的粮草却该如何运送,也要自云州转运么?”
拓跋烈听她问起这个,也皱了眉,脸色阴沉地道:“原本幽云二州之地俱是有粮仓,只是若真是要与羯胡开战怕是不够。”
可是自平城运粮去幽州怕是要花上小半月的时间才够,如此一来极可能会断粮,拓跋烈先前并不理会这些,军粮之事自有兵部料理,他只是领兵作战,只是军粮之事事关成败生死,他自然不会大意,兵部粮草漕运之中也有安插他的人。
孟洛听他如此说,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却又转过脸去,看着外边北地广阔的一望无际的原野,冰冷却带着一丝丝清新的风吹拂在脸上,却让她觉得十分自在,离开了平城那人心复杂的地方,倒是这样荒僻的原野更为舒畅。
她走之前已经将刘媪与刘大郎安排妥当,在平城市坊与他们买了一处宅子,她这一走还不知要多少时候,可是刘媪他们留在王府,她实在放心不下,难保婉娘不会对他们做些什么。
她还让刘大郎把先前在新宁城粮食换来的银钱盘下一处铺面,让他们做起小买卖来,也便不怕糊口艰难了。
安顿了他们,孟洛没有了牵挂之事,自然是有心情欣赏起这北地冬景来。
拓跋烈在一旁望着她,看着她自在轻松的笑脸,不由地也轻笑起来。
幽州大营前,拓跋烈一众人下了马车,他身后却是跟了一个瘦小模样寻常的随从,也是穿着骑服,看着像是个普通仆从,只是那一双眼却是晶莹透亮,让人一见忘俗,实在是不明白这样一个小郎如何会有如此清澈的眼。
这个人自然便是孟洛了,她已经乔装易容,却是拓跋烈请来的替新妇上妆的娘子教了她小半日,教会了她如何用草药汁涂抹之后,将肤色变成古铜色一般的黝黑,还有用黛螺将一双秀眉描画成男子的剑眉,将口鼻稍稍掩饰,少了几分柔美,便成了一个模样寻常不起眼的男子了。
只是孟洛那一双眼清透莹亮,却是无法遮掩,上妆娘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仍然没能遮盖住,只好就此作罢,好在现在看起来,她不过是一个有着特别晶亮双眸的小郎罢了,没有更多吸引人之处,便是叫人仔细打量,也不会格外留心了。
这样才能够让孟洛安然地在幽州大营里待下去,也不会引得旁人注意,只会将她当做是拓跋烈身边的一个寻常仆从罢了,倒是解决了不少麻烦。
大营中早已迎出来数人,当先那位便是当初在南晋时候冒充拓跋烈的高壮男子,他大步当先一身甲胄带着数人迎上前来,却是抱拳在拓跋烈跟前齐齐拜倒,满是欣喜地道:“主公。”
拓跋烈大步上前扶起他们,面上却是没了先前在马车里与孟洛那般自在之色,忧心忡忡地问道:“羯地边境形势如何?”自平城来幽州,一路上用了好几日,虽然战报时时送到他手中,他却是一到大营便问了起来。
高壮男子,欠身道:“主公,羯胡兵马已经攻陷盛乐,与北部五万兵马形成对峙之势……”
拓跋烈大步向前而去:“去主帐再说。”
一众将领随他向主帐而去,只是他走了几步,却是转过头望着身后有些不知所措的孟洛,道:“阿洛随我去主帐伺候着。”
众人惊讶地望向那个貌不惊人的小侍从,只有那高壮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明了之意,却是不禁露出一丝笑容,不再多话跟着拓跋烈快步向主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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