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居士连连磕头,“皇上息怒,草民并无冒犯皇上的意思,只是,这副《大昭山河图》事关重大,还请皇上一定答应草民,让小公公先鉴赏此画。”
皇帝阴沉着脸,龙炎向前一步,温声道,“父皇,居士乃世外高人,从不过问人间俗事,一心钻研书画,若不是慕公子财大势大,怎么能请得动居士出山?也许这副画另有关键,父皇不妨让那个小奴才先帮父皇打开这幅画?”
龙炎劝说皇帝的同时,不忘恶心慕瑾之几句,慕瑾之脸色平静,眼里波光潋滟,只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
皇帝脸色稍缓,落座后,看了小太监一眼,小太监忙快步上前,接过卷轴打开,一副巍峨壮丽,波澜壮阔的大昭山河图呈现在众人面前,皇帝快步走下座位,心急的走到画前,看着线条优美精炼,泼墨娴熟雅致的山河图,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众人啧啧赞叹,皇帝刚伸出手指,打算碰触画帛,空山居士突然向前一步,拿之前装画的锦盒打落山河图,并在山河图上踩了好几脚,直将那副图踩得面目全非,众人大惊,皇帝脸色一沉,刚要发怒,空山居士扑通跪下。
“皇上,草民有罪,求皇上赐死草民。”
皇帝抿着锐利的薄唇,冷眼盯着不停磕头的空山居士,脸上崩得紧紧的,厅里鸦雀无声,天子震怒,众人大气也不敢出,静得几乎可以听见一根针掉落的声音。
龙炎走过来,白着脸道,“父皇,儿臣实在不知此人如此无礼,求父皇恕罪。”
皇帝薄唇紧抿,一旁的李公公观察着皇帝的神色,刚要开口,就听空山居士大声哭诉道,“皇上,臣是不得已的,慕公子的人带着数十名高手,逼草民做这件事,他财势熏天,又拿草民妻儿的命威胁,草民不得不从,皇上,草民自知难逃一死,求皇上看在草民悬崖勒马的份上,放过草民的妻儿,他们与此事无关,一切皆是草民一人所为。”
皇帝沉着脸,阴冷的眼神如毒蛇般死死盯着慕瑾之,“慕卿,你告诉朕,这是怎么一回事?”
慕瑾之站起身来,长身玉立,身姿风雅过人,一双幽黑的眸冷冷的扫过跪在地上磕头不止的空山居士,“草民不知,草民只是让手下请他出山,给太子殿下的寿辰助兴。”
“居士隐居深山,醉心书画,不问世事,慕公子该不会用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逼居士出山吧?”龙炎落井下石道。
“不过是些威逼利诱的手段,至于是否见得人,那要看太子殿下怎么理解了,瑾之从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像殿下如此宅心仁厚,深得民心。”
慕瑾之反将一军,皇帝最讨厌什么,最讨厌别人比他更得民心,因为他是皇帝,他是天子,百姓的心只能向着他,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不行。
慕瑾之的话句句戳在皇帝心窝上,皇帝果然生疑,冷冷的看了龙炎一眼,龙炎不敢辩解,低头不语。
就在此时,之前打开《大昭山河图》的青衣小太监突然倒地,吓了众人一跳,只见他双目圆睁,七窍流血,而且,血液是黑色,全场哗然,皇帝的脸沉得跟下了冰雹似的。
一旁随侍的卓尼雅一得到皇帝的圣旨,连忙向前仔细查看,又用银针测试小太监七窍涌出的血,银白色的银针立马变成黑色,这代表血液有毒,所有人脸色一变。
卓尼雅双膝跪下,禀道,“皇上,是砒霜,小公公中了砒霜,已经死了。”
砒霜是剧毒,只要一点点,就能置人于死地。
皇帝震怒,“查!查个清楚!开始是皇后,现在是服侍朕的奴才!到底是谁?如此居心叵测!”
空山居士早已停止磕头,抬着沾了血的额头,道,“皇上,画上涂抹了砒霜,皇上,草民知罪,求皇上赐草民一死,此事与旁人无关,全是草民一人所为。”
皇帝冷厉如鬼的眼神射向慕瑾之,“是你!是你谋害朕的皇儿不说,还想谋害朕!慕瑾之,朕要将你凌迟处死!”
“事情还没查清,皇上就急着想将草民处死,难道皇上心虚?今天晚上发生的所有的事,不过是一场戏?”
“慕瑾之,你好大胆,你不过是个庶民,竟敢顶撞父皇?”
“我慕瑾之一向大胆,太子殿下今天才知道吗?我听说北边的匈奴蠢蠢欲动,三十万匈奴大军已经驻扎在关外,就等着汗王一声令下,便大举入侵大昭,草民想问皇上一句,大昭的粮草可备好了?”
皇帝脸色一白,不甘且愤怒的扫了慕瑾之一眼,慕瑾之不疾不徐道,“还请皇上三思,瑾之死没关系,可别害得大昭亡国。”
“慕瑾之,你好大的口气?难不成大昭没有你就不行了吗?”
“就目前来说,是!”
慕瑾之狂傲不已,龙炎语塞,好一会才狠狠道,“慕瑾之,你可别太张狂,这大昭是我龙家的,不是你慕家的。”
“草民当然知道天下姓龙不姓慕,既然如此,草民为何下毒害皇上?说句大不敬的话,就算皇上薨了,还有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呢,怎么也轮不到草民做皇帝。”
皇帝脸色稍缓,慕瑾之话锋一转,“不过,皇上若不明不白薨了,矛头直指草民,太子殿下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登上帝位,如此说来,好像太子殿下的嫌疑更大。”
皇帝脸色一沉,明显信了慕瑾之的话,龙炎一急,忙道,“胡说!本宫怎会做这等被天下人唾弃的事!慕瑾之,你休要挑拨本宫和父皇的父子之情!”
慕瑾之扬唇一笑,淡淡道,“也对,太子殿下心怀天下,爱民如子,怎会做这种为天下所不容的大逆不道之事?”
心怀天下,爱民如子,句句都是皇帝的忌讳。
皇帝的脸更沉了,龙炎在宫中长大,怎会不知皇帝多疑,手段毒辣,宁错杀三千,也不肯错放一个,顿时心急如焚,深怕皇帝信了慕瑾之的鬼话,果真怀疑他为了皇位,意图弑父。
空山居士观察着事态的发展,在龙炎词穷的时候,道,“皇上,草民不过一舞文弄墨的文人,不敢污蔑闻名天下的瑾之公子,半个月前,草民隐居的深山来了一批不速之客,他们以草民妻儿的性命威胁,把草民带到京城,草民才知那批人是慕公子的手下,慕公子要草民画一幅《大昭山河图》,草民画好后,他便派人将画取走,直到今天,才将画装在锦盒内,交到草民手上,要求草民亲自进献给皇上,并再三叮嘱草民不得打开锦盒。”
“草民觉得有异,几次三番想打开锦盒查看,无奈慕公子的人盯得紧,草民实在没有机会,直到刚才,那名给皇后娘娘下毒的宫女招认是慕公子幕后指使,草民才察觉一两分慕公子的打算,草民心下害怕,担心慕公子在这副画上动手脚,便要求小公公先于皇上鉴赏此画。”
空山居士说完,跪在地上,口中连连求饶,慕瑾之长眉一挑,“的确是本公子以你妻儿的性命威胁你出山,不然,你要死要活的,就是不肯给本公子面子,这副《大昭山河图》也的确是本公子要求你画的,想我大昭,山河锦绣,壮丽磅礴,太子殿下寿辰之际,给皇上进献一副《大昭山河图》也是本公子的一点心意。”
他如实承认,皇帝反倒猜不透事情真假。
“不过,你说本公子在画上下毒?也太荒谬了!人是本公子请来的,画是本公子要求你画的,本公子会傻到在画上下毒?还是那句话,皇上龙体欠安,于本公子无益,本公子是个生意人,江南河道漕运之事,本公子和朝廷即将谈妥,若皇上龙体欠安,此事一定搁浅,本公子之前投入的几百万两白银,便打了水漂,亏本的生意,本公子不会做。谁都有谋害皇上的动机,唯独本公子没有。”
慕瑾之言谈之中,丝毫不在意皇帝的生死,只关心他的生意是否亏本,皇帝一张脸顿时黑得跟锅底灰似的。
空山居士低着头,没有人看得清他脸上的表情,就在所有人面露沉思,即将出言支持慕瑾之的时候,他突然抬头,扬声道,“于男人而言,夺妻之恨,实乃大耻!”
所有人哗然,不仅女人八卦,男人也八卦,交头接耳说着空山居士口中的夺妻之恨指的是什么,难道慕瑾之不怕许三贪河东狮吼,见空山居士的妻子貌美,就占了人家?
慕瑾之眼神如利刃,射向空山居士,空山无视之,朗声道,“皇上,草民数日来住在慕府,曾偶然听到慕瑾之和他身边的青大侠谈论,说什么夺妻之恨,乃是大耻,他慕瑾之,是闻名天下的瑾之公子,只有他不要的女人,没有女人敢不要他,他不会让那水性杨花敢退他婚约的女人好过,也不会放过夺他妻子的男人!”
全场哗然。
皇帝脸沉得滴水,一双冷锐无情的眼盯着慕瑾之,冷冷开口。
“慕瑾之心思阴毒,手段狠辣,谋害皇嗣,并意图谋害天子,打入大牢!着刑部三司会审!若查明属实——”
皇帝一顿,冷眼扫过众人,薄唇冷冷轻启,一字落下,掷地有声。
“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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