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罗湖公主才知道,对方所说的不满意,并不针对布衣镇一事,而是求真证道的修行之路。
“布衣镇一事,贝儿固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她只是对心存歹意之人略施惩戒,并没有害人性命,比起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凶残之人,善良了何止百倍?”
罗湖公主神色黯淡,幽幽说道:“是啊,贝儿从小乖巧懂事,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这次犯错,是她心生怨愤,害了魔障。如果不死,她定然会想明白其中的利害,以此为戒,痛改前非的。”
“公主,如果你信得过我,请将她的命魂珍珠交给我,我定会恳求师尊,为她重塑肉身,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看着小虎真挚的目光,罗湖公主砰然心动。大衍真仙是天地初开之前,就已经得道的前辈高人,一定有手段让贝儿重获新生。
罗湖公主修炼五千载,阅人无数,方小虎给她的感觉,与其他修真不同。这少年行事正派,自己假死之时,没有趁人之危。况且,自己出手在先,他非但没有怪罪,还对错伤自己一事心存愧疚,可谓侠义心肠,正义之士。
如果此人不可信赖,那还有何人值得托付呢?
当下,罗湖公主不再迟疑,施法摄出贝儿的六颗命魂珍珠,交给方小虎。作了个万福,说道:“蒙少侠垂怜,我代贝儿先行谢过!布衣镇村民体内的珍珠,可以此六颗命魂珍珠为引,施法取出,也算赎了贝儿之前的罪过。”
方小虎取了珍珠,妥善收好,却诺诺地站在那里,没有着急离开的意思。
为何?只因大圣还在昏迷,困龙剑也在对方手里,他怎能离开?
心结既解,罗湖公主嫣然一笑,归还了宝剑,邀请小虎道罗湖宫作客,一尽地主之谊。
小虎担心大圣安危,不敢就此离开。当务之急,是找个稳妥的地方,等大圣伤愈醒转。罗湖宫地处偏僻,无人打扰,是个绝佳的疗伤圣地。
他生性洒月兑,也不假意推辞,答应了公主的盛意邀请。
罗湖公主得知小虎不识水性,传了他水遁之法。遁术不是太难,方小虎根基扎实,一学便会。
一路跟随,直达湖底。见到水溶洞里的恢宏宫殿,小虎被它的奢华气势折服,自是一番惊叹。
在偏殿住下,罗湖公主取出海味佳酿,再次答谢小虎的再造之恩。席间,二人开诚布公,切磋论道。
一个是修炼千年的得道妖圣,一个是名师指点的大教门生,对道的理解各有千秋。一番畅谈下,均感收获良多。
酒过三巡,方小虎随口问起了方才的假死一事。
“公主,方才你说,是困龙剑里的剑灵告诉了你事情始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请细细道来。”
罗湖公主眼圈一红,神色黯然,难掩心中的悲切,缓缓说道:“实不相瞒,困龙剑内所困剑灵,便是我的父亲!”
“什么?”语出惊人,方小虎瞬间呆傻。
这怎么可能!困龙剑内封印着真龙魂魄,这是他亲眼所见。难道,难道,罗湖公主是真龙妖修?
罗湖公主轻点臻首,美眸闪烁,娓娓道来。
此事还要从万年前的封魔之役说起。
万年前,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大批魔界巨枭出现在各处方圆界内。仙界高层唯恐魔头破坏方圆界,毁了仙界的基石,便派遣众多仙人下界封魔。
所谓的方圆界,正是修真之人的修炼世界。小虎现在所处的世界,以及之前的地球,都是**的方圆界。只不过相隔亿万里之遥,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而已。
方圆界里,居住着无数凡人和修真者,是仙界赖以生存的基石。仙界对方圆界关注备至,究其原因,除了界内是修真者得道成仙的温床外,似乎还另有隐情,只是不为外人所知。
封魔一役持续百年,无以数计的仙魔纷纷陨落。即使偶有幸存者,也是修为暴跌,被困在方圆界内,无法回去。
困龙剑内所困剑灵,就是仙界的真龙仙君。封魔一役中,他随鸿蒙老祖、大衍真仙等人来到此间方圆界。期间,他与一名修真女子相爱,在罗湖宫内诞下一女,便是罗湖公主。
后来,在与无相魔尊斗法时,真龙仙君被魔尊所伤,肉身陨落。所幸魂魄被鸿蒙老祖相救,得以残存。但无相魔尊的魔功无匹,真龙仙君魂魄内的魔气顽固,难以化解。只好以宝剑为体,寄托元神,苟活至今。
鸿蒙老祖为降服诸魔,不惜以身殉道,将自身真元、神识化为封印,分别困住数个魔头,换来方圆界内万年太平。困龙剑便交由大衍真仙保管,以期寻得妙法,让真龙仙君重获新生。
一番辗转之下,困龙剑到了小虎手里,又阴差阳错地让父女二人如此团聚。这中间的种种因果,环环相扣,形成了一个圆满的环形。也不知是巧合,还是造化弄人。
说到这里,罗湖公主悠悠叹气,神色哀怨地言道:“我自记事起,就没见过父母,只知道自己和旁人不同。还记得在未修成人形之前,有一次贪玩出了罗湖,却遭到几个修真之人的围堵,说要把我驯化成镇派妖兽。当时只盼有人为我做主,在这危险的世间有所依靠。却哪里有人管过我的死活?我只好躲在湖底,昼伏夜出,与这山川河流为伴,浑浑噩噩地过了数千年。”
罗湖公主努力回忆往事,虽然寥寥数语,却道不尽数千年来的一抹沧桑。
“常人只道龙族天生神力,命元悠久,似乎生来便是天道眷顾的宠儿。但事实并非如此!凡事有利有弊,龙族虽然生来强横,但灵智难开,修炼不易,鲜有修成人形者。我在湖底蛰伏数千年,才化为人形,开始妖修之途。”
方小虎听得如痴如醉!如此奇闻,非常人可求。他仿佛置身一个妖修的世界,身临其境,如梦如幻。
罗湖公主是真龙仙种,至今已经存活了万年之久。前五千年,她浑浑噩噩,仅凭本能修炼。后五千年,却因惧怕世间阴险,躲在湖底深宫。真可谓是孤苦万年,无所依仗。仅有蚌妖贝儿,陪她过了五百年光景,刚刚修成人形,便因布衣镇一事道殒身亡。此后,还有谁陪她度过无尽岁月呢?想到这里,小虎心下一阵愧疚。
“我灵智一开,才知道自己的出身来历,才知晓这世间的种种因果。我常常在想,自己数千年来苦苦修炼,为的是什么?只是为了提升修为,在这湖底继续苟活万年吗?直到今天,父亲将封魔一役的事情告诉我,还有贝儿临死前不甘的呐喊,才唤醒了我的执念。”
顿了顿,罗湖公主看向方小虎,眼神中透出决然和不屈,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之修行,不为得道,不求长生,旨在寻求真相,看看这天道之上,是何人掌控造化!看看这造化之外,又是何人规划因果!”
方小虎默然!
罗湖公主的一番话感人肺腑,发人深省。世人只道修真者超月兑方外,洞悉世情。却不知,越是修炼日久,越是疑窦重重。凡人之一世,可以庸庸碌碌,不求甚解。但修真之人,修的就是一个“真”字,如何能抛开执念,回避真相呢?
但修真者亦是凡人,亦有急功近利的劣根性。正如大衍真仙所说,寻常修真者追求力量,把精力放在提升修为上,很少有人正确看待修真。这就导致修真者片面地以法力高低区分层次,从而淡化了求真的执念。这便是修真者众多,但成仙者寥寥的原因。
罗湖公主在经历这些事后,大彻大悟,找准了修行的方向,这份机缘可谓是万中无一,着实难能可贵。
不为得道,不求长生。
寻求真相。
看何人掌控造化!
看何人规划因果!
这份豪情,这等见识,岂是那些自命不凡的修真可比?
方小虎肃然起敬,不禁为她的豪言壮语折服,敬仰之情溢于言表。
罗湖公主一生所识之人不多,更没有一个知己。今日,她虽与小虎初识,却不知不觉畅谈了许久,把心里的苦闷一骨脑倾诉了出来。只觉得畅快淋漓,大慰平生!
二人相见恨晚,引为知己。
在罗湖公主的提议下,二人焚香跪拜,天地为证,义结金兰。自此姐弟相称,再无隔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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