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门达阴着脸,一副闷闷不的样子。
见他如此,所有的锦衣卫们都不敢吭声,老老实实的跟在门达身后。
等回到自己家中客厅里,门达“砰”的一声摔了一个花瓶,骂道:“真不是东西,气死老子了!”
到这会儿,大伙早就明白了。
一个向来有面子的小旗上前,轻声道:“是不是东厂的人?”
门达瞪眼道:“不是他们还有谁?英明这厮,看样子是几年前就安插到了杨府,一直没用。前一阵杨老爷上了折子,东厂的人就给他一个厉害,嘿,用火药假做雷击,这一手真够狠的。”
说到这,门达脸色和缓,用极为激赏的目光看着张佳木,他道:“这件事,是那群没卵子的人干的鸟事,但佳木你办事真漂亮。你放心吧,你的功劳不小,该给你的赏赐绝不会少。”
他顿了一顿,仿佛在思索着什么,半响过后,才道:“升你做总旗,似乎有点快。但你接连立功,似乎也没有什么。”
张佳木大喜过望,几乎有欢呼雀跃之感。但他定了定神,稳住了心气,很沉稳的答道:“些许微劳,当不得大人这么夸赞。”
“当得,”门达现在对张佳木真的是欣赏极了。他想了想,道:“让你当总旗,我做不了主,只能向上头力荐,所以这是个空头人情。”
一边说,门达一边起身站起来,在自己房里看了半天,终于找了一柄镶嵌着绿松石和红宝石的绣春刀来,抽开一看,寒光四射,不用说,这是一柄难得的宝刀。
门达似乎也有点不舍,但还是交到了张佳木的手里,笑着说道:“赏人银子是常有的事,但赠人宝刀,这在我也是头一回。大郎,你拿去!”
“这……”张佳木真踌躇了,门达对这柄刀的喜爱是很明显的,他不确定门达是真要送,还是做做样子:“似乎太过贵重了,卑职不敢当此厚赐。”
“当得。”门达把刀塞给张佳木,笑道:“佩上我看看。”
这样的神态举止,是真的把张佳木当成心月复,并且有种长辈对子侄的感觉。不仅张佳木本人,四周伺候的旗校们都用羡慕之极的眼神看着他,这小子,运气真是太好了。
门达并不理会别人,只是笑咪咪的看着张佳木换刀,等他换完,他上下端详了几眼,点头道:“不坏,名马宝刀,英雄所爱。惜,我只有宝刀,没有好马,哈哈。”
他开玩笑,大伙儿也便随着一起笑。看张佳木时,果然都觉得不错。
长身玉立,身高体健,剑眉星木,气度谦和温润,这样的人穿着一身浆洗的干干净净的飞鱼服,再佩上一柄华丽漂亮的宝刀,果然是一表人才。
门达大为满意,笑了一阵。不过,脸很快就阴了下来,他道:“今天的事,一会我就去见指挥和伯爷,上禀上去,咱们就不必管了。还有,杨府的事,出去不准乱说,都听到没有?”
“是,听到了!”
众人都是暴诺答应,大伙儿不傻,牵扯到东厂和内廷的事躲还躲不及,怎么会去招惹!
张佳木也是连忙答应下来,但他心里有疑问,虽知多事,但不问心里太难受了,他道:“大人,那个英明就算是东厂番子,但这件事是皇上交办的,就这么叫他走了,皇上那头就这么好交待,况且,还有那么多大臣看着,皇上就算不喜欢杨大人上的奏折,似乎也不能叫番子去杨大人家炸房子吧?”
他有话没敢说出来:要是真这样,这皇上也太下作了吧?
门达闻言,先是叹了口气,接着才道:“到底你还年轻,经的事不多。这里头的事太多,真是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啊。”
“总之,”他接着说道:“皇上以敷衍,东厂是越来越难得罪了。这件事情,皇上未必知道,但厂公和司礼监是肯定知道的。咱们要是不放英明走,捅下了大篓子,公公们恼了,比皇上恼了要吓人多了!”
说到这,一旁有个小旗恼了:“大人,要我说我们锦衣卫干吗怕东厂!这些年,公公们越欺到头上了,再退下去,我们锦衣卫成什么了!”
要说起来,锦衣卫这些年威风确实大不如以前。洪武年间宦官根本没有势力,锦衣卫这个特务组织一家独大。
后来成祖年间虽然组建了东厂,但皇帝信任的是指挥使纪纲,锦衣卫的威风比洪武年间只强不差。
就是正统年间,因为锦衣卫掌卫指挥使马顺是司礼监太监王振的干儿子,所以卫权仍然大过厂权,东厂就跟着锦衣卫**后头混吧。
现在不成了,太监权力越来越大,东厂到底是内臣,以直接在内廷里向皇帝报告情况,无形之中就亲近方便了许多,锦衣卫有什么事,还得用正式的奏疏,远近之分,昭然若揭。
特别是现在太监又有兵权,御马监下管的四卫就不必说了,两三万人的禁军精锐都直接在太监管辖之下,而曹吉祥、刘永诚这样的大太监还在十团营里提督监军,此消彼长,这几年来,锦衣卫受东厂的气委实是不小。
这些事,上头的人当然心知肚明,锦衣卫内部对东厂渐渐嚣张也很不满意。但势不如人,只能暗中隐忍罢了。
指挥使们都没法子,门达一个小小百户有什么扑腾的?
他瞪大了眼,盯着那个小旗,道:“好的很,你真有志气,实话和你说,你去把东厂给烧了,上头一定很高兴。”
“呃,”小旗打了个哆嗦:“卑职不敢。”
“不敢就甭在我这废话!”门达一顿脚,喝道:“事都完了,还赖在我这干吗?滚滚滚,快离了我这!”
百户大人心情不好,众小旗校尉立刻跪辞,作鸟兽散。
张佳木也拜辞,门达对他当然客气许多,在座椅上呵了呵腰,笑了一笑,才道:“你去吧,我一会就写说贴向上头说明今天的事,放心,不会埋没了你。”
有这么一句话就行了,张佳木板着脸退出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碰了大钉子。其实,心里愉快极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出了门达府邸大门,一眼看到李瞎子和薛胖子两人正鬼头鬼脑的猫在街角,他上前就是一脚,笑骂道:“两个混帐,等我赏是吧?放心,少不了你们的。”
“大人,小人在你心里怎么就这么没成色,”李瞎子挨了一脚,脸上笑的春光灿烂:“小人们的前程都在大人手里,赏不赏的,大人看着办就是了,小人们还敢争不成?”
“这话说的是了。”张佳木甚是嘉许:“我用你们的日子多的是了,好好巴结差事,有你们财的时候!”
正训戒这两个青皮,街角又跑过来一个,看到张佳木就道:“大人,坏了事了。”
张佳木神色一凛,喝道:“慢着点说,什么事?”
“大人,任爷刚刚叫人给逮了去!”
“什么?”张佳木大吃一惊,任怨好歹也是锦衣卫的缇骑,谁敢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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