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到回京里,张福已经在门前翘首而盼,一见张佳木过来,飞奔向前,喜道:“大爷你可总算回来了。”
“怎么着?”张佳木笑着打趣道:“咱家也有债主上门不成?”
“那,倒不会!”张福是老仆,当然无须同他客气,将手中抱着的一摞红色拜帖往他怀里一塞,道:“你自己看吧!”
这么一弄,张佳木倒是当真吃了一惊。
怀中拜帖,有单帖,有双帖,还有描红洒金,绘有龙凤祥云图案的,总之,极尽讲究,而且,数量极多。
当下顾不得见门,就在门房里看帖子。徐氏进门时倒是很懊恼,道:“光顾着跟你出城去玩,倒是把规矩给忘了。”
这倒说的是了,按当时规矩,到了初三就得各处去拜年,亲戚好友,同僚乡谊,总得挨家拜到。当然,最紧要的是那些当道大老们,那是必须得家家到。
当然,人家也未必见,总之把帖子送到,就是门房“挡驾”,表示主人不敢当客人来拜年行礼,但只要帖子收了,就算拜年成功。
如果能登堂入室,按着官位爵位彼此行礼,甚至能在新年时留下喝茶说话,那就更是与主人交谊非浅的表现了。
张佳木是后世穿越客,母亲是个寡妇,小妹还没成年,一家三口居然没一个想到这回事的,论说起来,当然是有点失礼的。
“唉,于少保清高,向来不闹这些,但你怎么会忘了给王老伯爷去拜年呢,怎么能忘了呢……”徐氏颇觉难受,吩咐他道:“快点换衣服,去挨家回拜。”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不需多说。
张佳木看了一下怀中的帖子,有一些是锦衣卫同僚的,或是百户,或是总旗,这些可以稍迟一些再回拜,无关大碍。
再一类,就是直属上司家里的,比如刘敬、朵儿、朱骥等几个大佬,承蒙他们看的起,飞帖过来拜年,而且朵儿的帖子上还言明,这几天不拘是哪天,请张佳木上门吃年酒,等他自己定了日子,再教下人去朵儿府上知会一声就可以。
这就是把张佳木当至好的态度,让他着实感动。朵儿这个指挥使,蒙古鞑官出身,但是素行忠义,人品很不坏,而且与朱骥交好,亦是于谦心月复,虽然身上有这种标签,但为人忠直,脾气豪爽大方,张佳木实在想结交这个指挥使大人。年前抽空去他家几回,演射过弓箭,也较过斗技,他不藏拙,朵儿府中很少有人是他的对手,所以就对张佳木更加欣赏了。
这几个,是必须得抽大块时间去回拜的,绝不能一抽身就走。
想了一想,倒是他的直属上司杨英没有帖子来,想来是自恃身份,不可能以上拜下,倒是今天没去他的府上,估计还要招怨。
其余几个不熟的千户,也就是面子活,敷衍到了就成。
倒是靖远伯王骥,这是头等贵客,非得立刻回拜不可。还有都督张?、都督同知范广,都是极贵的客,也都声明是叫他去赴宴,不能等闲待之。
倒是有一张帖子,足可叫他诧异: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徐有贞拜。
双红洒金的帖子,极显气派。
来给他下帖子的,不是锦衣卫就是别的京卫武官,就是王老伯爷也是以文改武,虽然是文进士出身,但毕竟是武臣,但徐有贞可是正经的三品文臣。以现在文贵武贱的趋势来说,虽是文官三品,但与一个都督同知也差不到哪儿去了。
这人来拜他,却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想来想去,弄不明白。但现在先去回拜王骥总是没错。
当下叫了家里下人过来,今年不能穿常服公服,换了一身吉服穿上,再戴上纱帽,脚穿官靴,徐氏看在眼里,不觉笑道:“还别说,象个新郎官。”
张佳木也是头一回穿吉服,心里怪别扭的,被她这么一打趣颇感撑不住,立刻叫上庄小六几个,上了马就要走。
正好,胡同里过来王勇和王英兄妹,见他一身吉服要走,兄妹两人一楞,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年前张佳木很帮了王家一把,所以这个年这兄妹两人也过的象个样子。这会过来,当然就是要拜谢大恩的意思在里头。
张福在一边道:“从一早晨这两兄妹就过来了,已经来了几回。”
盛意可感,张佳木连忙翻身下马,向着王勇一抱拳,笑道:“王大哥,新年好!”
“大人新年好,”王勇被他别致的贺年词弄的一楞,王英则是抿着嘴笑,那天夜里没仔细看她,这会儿看过去,虽然不是什么美女,但妆容素淡,神情落落大方,特别是双目有神,有若点漆,见他看自己,王英白皙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晕红,在原地福了一福,道:“小妹来给安人和大人贺年。”
“都是街坊邻居,称什么大人。”张佳木对这兄妹两人感觉挺好,于是笑道:“兄妹相称好了。”
“是!”王英很见机,脆生生答道:“那小妹给大哥贺年!”
“好,”张佳木向张福吩咐道:“一会备些年礼,给王大哥和小妹带回去。”他又向着王家兄妹道:“请贤兄妹到屋里坐坐,我去去就来。”
他这打扮当然是要去拜年,王家兄妹都忙道:“倒是不必急急回来,咱们给安人贺了年就出来。”
新年事多,这话也不全然是客套,张佳木点了点头,脸上带了点歉意的笑,他道:“得闲了常过来走动,我娘最爱热闹的。”
他上了马,又向着王勇道:“王大哥,过了年去办袭职的事,如果有什么难处,尽可来找我。记得,我这不是虚客套。”
“好!”王勇也是个豪气汉子,年纪比张佳木大了一两岁,弓马功夫也很不错,感觉都算是对眼对脾气,于是也很痛快的答应下来。
当下各人相揖而别,任怨不便一同前往,自己回家去,张佳木则带着一众随从,向着靖远伯府飞奔而去。
到了正南坊中,他人缘极好,一路上遇着不少京卫中的武官出来拜年,只得频频下马,等到了王骥府上时,已经是日落西山了。
因为是熟客,不需要通报,直接就登堂入室,王骥听着他来,也到正堂相迎。一路红毡铺地,到了堂上,张佳木老实跪下,给王骥叩了三个头,算是正经的贺年。
“佳木。”王骥却是脸色阴沉,丝毫没有过年时的喜气,他屏退左右,向着张佳木轻声道:“今天宫中传出消息来,皇上御体很不舒服,已经召太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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