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再现花窟
“成大侠,还需走多久才能到花窟啊?一声娇女敕的声音在阴暗狭小的洞穴里响起。隐隐约约中还能看到四五人一起行走着。
成蕴明不语,表情严肃,对这已经走过十几遍的洞穴,他依旧抱着十分的警惕,丝毫不敢放松。今日,他本想与谢初旋一齐再来花窟里看看,他总觉得凶手会再回到这儿却不想被董师师缠住说非要一起来看看。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吕萧等人同去。倒是白莽有些奇怪,支支吾吾地不愿去,眼神一直往柜台上瞟,脸儿时不时地红了一下。
“到了。“成蕴明淡淡地说。此时,洞穴已经能见到光亮了。董师师呼了一口气,把刚才在黑暗中的阴影吐出来,跟着他们走出洞穴。顿时,天地间豁然开朗,阳光明媚照人。
“啊。”董师师等人一阵惊呼。这……这简直是修罗场啊。一眼望去,焦黑一片,连岩石壁上也能看见火烧的痕迹。可见那一把火烧得极大极猛。但最让人毛骨悚然地是那焦土上隐约可辨的尸骨,一具一具烧焦的尸骨横躺在那儿,说不出的诡秘恐怖。
风忽的吹过,董师师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抱着剑小心地靠近吕萧身后,抓着他的袖子。她从小到大其实还未见过真正的死人,今儿一见,一阵恶心害怕的感觉涌上心头,脸色发白,眼儿也不敢往地上瞟上一眼。吕萧见了对她露出一安心的笑,轻声说:“没事。”董师师点了下头,紧跟着吕萧走。
“等一下!”成蕴明忽的停住脚步,动了动鼻子,深吸了一口气说:“这里有檀香的味道。”眼睛一转,脚尖一点,成蕴明便提剑向前掠去。众人也跟了上去。
一处未被烧焦的空地上,赫然点着三炷香,烟气如丝。香前摆着梨,糕饼等贡品。
“这香显然是刚点上去的。”成蕴明从地上拾起一炷香道。“这贡品也未摆齐。看来是我们突然到来使他匆忙间躲了起来,连拜祭也未完成。”
众人点头,任病边捋着他的山羊胡子边指着地上一处,“这人应是武功不高或者不会武功。看这脚印便知道了。”大家顺着他手指定睛看去。那儿有一处不深不浅的脚印。这花窟的土壤奇特,色红而软,一踩上去便会留下一个脚印。而练武之人最讲究的是练气,举步落地间自然与常人有所不同,武功越高者便越能做到走步轻而无痕。
“嗯,任前辈高见。”成蕴明笑了笑道。随即领着他们沿着这脚印走去。约莫走了十多步,脚印忽的在一岩壁前消失了。成蕴明上前用剑柄敲了敲岩壁,细细听了听。又以掌力相推,岩壁不见丝毫移动。便转身道:“这附近定有机关可开此门,大家分头找找。”
众人应了一声便散开找了起来。成蕴明用剑四处敲着,任病则用耳贴在岩壁上听着。董师师跟在吕萧身后跟着吕萧用手模着每一块突起的石头试着挪动。
“师兄,那位谢大小姐怎么不动手,一直站在那儿看啊。”董师师一脸不满道,眼睛狠狠瞪了一眼身后不远处抱剑冷看的红衣之人。吕萧一笑:“她向来如此。”神色恍了恍又道,“我们只管快些找到那机关就好。”
就在此时,岩壁门支支响起,竟渐渐打开了!众人面面相觑,满脸疑惑。是谁打开了门?只见那岩壁后站着一人,白衣长衫,面色苍白平凡,左手处断了一尾指被细细地包了起来。
“是你!”成蕴明等人微怔。这站在岩壁后的竟是祁莲!
“你怎么在这儿?”吕萧上前问道。祁莲低着头不答,侧身道:“进来吧。”
众人看了看,小心地走了进去。岩壁后倒也十分宽大。摆着一张床,一具柜子,一张桌子,几把椅子等,余下的空地也够盖一座小池子。这分明是人居住的地方。家具样样齐全。
“祁公子,你……”吕萧看着他。成蕴明任病等人也在打量着。“我……”祁莲扶着墙定了定神道,“我来祭拜他们。”“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吕萧问道。“我和他们一样是这里的花匠,负责花窟里的花木。”祁莲定定地看着桌上摇曳的灯火,目光闪烁不定。“那天……”
…………
那天,天空泛着奇异的血红色,明媚艳人。祁莲负责运送新品种的花到林府上。等交待完事后,他忽然起兴到林府后院偏隅处走去。那儿四处无人,静得很。坐落着一小巧玲珑的假山,一条如丝带般的流水自上而下顺着假山蜿蜒而下到达一小池塘里,四处长着青翠的树木,花草锦簇,是个极幽静清雅的地方。偶然兴起的微风带着草木的清香。
祁莲闲适地坐在一怪石上,闭上眼,闻着花香,听着风声。嘴角不禁挽起一弧度淡淡地笑了起来。
“你笑起来真美。”忽的一稚女敕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祁莲倏地睁开眼见一十一二岁的漂亮男孩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那双眼很美,甚至可以说是妖媚。眼底里藏的是一片血海,与天空诡异的红相映成辉。祁莲不禁向后一倾却没稳住身形,直直向小池塘里倒去。男孩伸出细女敕的手指轻轻一点,一道绿光亮起,托住了祁莲。
祁莲满眼讶然地看着他:“你是……是妖吗?”男孩转眼一笑,分外妩媚:“算是吧,我叫浮竹,你呢?”“祁莲。”祁莲定了定神回答道。一点也没有常人的惧色。
浮竹笑着一步一步靠近他,高高地举起手抓住他的衣领一拉。祁莲猝不及防,腿儿一弯坐到了地上。“祁莲,祁莲。”浮竹低声叫着他的名字似带着某种纠结的魅惑。“你做我的奴隶好吗?”
“什么?”祁莲微怔,脸色苍白了几分。这句话他听过几千遍了,每听一次,心就冷下几分。为什么每个人总是要他做他他们的奴隶,他难道真的这么……不堪吗?
“你不想?”浮竹眉儿一皱,原本漂亮可爱的脸蛋顿时阴狠起来。“浮小公子,你这话说得就不妥了。哪有一个人自愿为奴为婢的。再说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花匠,除了种花什么也不会,况且林老爷待我不薄,我怎能背弃他。我啊……只想在林府里平平凡凡过完一生。”祁莲低头浅笑,这算是他平生最大的愿望了吧。
浮竹伸出白皙细女敕的手抬起他的下巴,定定地看着他。那双眼里血红色的海在翻滚着似要将他淹没。祁莲徒然感到一股寒气由心底生出,让人不禁寒颤。只听浮竹缓缓地道出,语气冰冷带着一抹冷笑:“那么,要是林老爷死了,林府不在了,你就会当我的奴隶了吗?”
“你想做什么?”祁莲睁大了眼。“你说呢?”浮竹在他耳边轻轻呵了一口气,姿态暧mei,“你听吧,外面的声音很精彩。”
蓦地,一声声痛苦疯狂的尖叫声划过天际,那声音……那声音不似人生,没有人性,竟似一种鬼怪幽魅,可那又分明是人能发出的声音,甚至……甚至他还能听出这声音的主人里有厨房的张大妈,大夫人身边的丫鬟小翠,还有……还有跟自己朝夕相处的花匠杨春……
发生了什么事?祁莲疯了般跑了出去,顺着花庭小道跑着,尖叫声越来越近,他的脚步却越来越慢。待他穿过一玉砌的石门后,他顿住了,愣愣地站在那儿,没有风再吹着他的发梢。他的双眼是睁着的,只是没了焦距,只剩一片血色。
天空很静,连浮云也是静止不动的。让人想到这是一幅静谧安定的景象。只是……只是它太红了,红得像被血泼过般骇人。空气中翻滚着一股愈发浓重的气味,这是他闻到过最可怕的气味,似钝重发锈的刀直搅着他的呼吸道到心口。虽划不出什么伤口却生生地痛了起来,比那一箭穿心的痛还要疼上万分。毕竟一箭穿心只痛那么一下,而这钝刀却能让你长长久久地痛下去。
这儿到处都是血,还有……死人,残缺的死人。是谁,好狠的心啊!
“啊!”又是一声尖叫拉回了祁莲的神志。只见一手拿着菜刀的妇人直直向他砍去。祁莲连退了几步才险险避过刀锋。他定眼一看,是厨房的张大妈啊,可是她怎么会变成这样。那原本温和可亲的脸此刻却是狰狞得犹如鬼刹,尤是那双眼睛,如血一般,红得竟不见半分眼白。那左臂也已经被砍下,血流如注,甚至其臂中的骨血也清晰可辨。而右臂上正拿着一把她时常用的菜刀向他挥舞着要把他剁成块。
祁莲一边躲着张大妈的连连刀锋,一边还在震惊中难以自拔。忽的,脚下一滑,祁莲摔倒在地。而那菜刀也跟着砍了下来!
就在此时,绿光一现,直直穿过那妇人的额心。只见那妇人一顿便倒在了一旁,没了生气。
祁莲抬起眼看着浮竹,狼狈地起身又仓惶跑出去。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血!人,林府的人都睁着一双血红色的眼,他们互相砍杀着,没完没了的尖叫,没完没了的砍杀。他们……他们都疯了,都疯了!祁莲踉跄地回过身,那双眼定定地看着身后跟着的男孩,眼神由无神到崩溃又回到如秋潭般的寂静,透着阵阵寒气。“你都做了什么?都做了什么!”
浮竹轻笑:“你答应做我的奴隶,我就告诉你。”“你,你……”祁莲徒然倒地,眼前一片漆黑,只觉得双目痛得似要流血。若是外人便会看见他的双目正在变红,和那些失去理智互相砍杀的人的眼睛一样,红若泣血。
浮竹一敛眉,一掌打向祁莲的胸口,绿光乍现。顿时,祁莲眼里的血色褪去,恢复了视力。浮竹随即蹲去在他耳边半开玩笑说道:“你若再不答应做我奴隶,我便断你的手指,如何?”祁莲看也未看他一眼,冷冷道:“你爱砍就砍吧。”话一说完就见一淡翡色光如刀般划过他左手的尾指处。而祁莲连眉也未皱一下,只是静静地闭上了眼。
“祁莲,林府的人不止这些吧。”浮竹淡淡色说着,“还有一个叫花窟的地方,那里的人可都是林府的。”
祁莲倏地睁开眼,眼里慌乱挣扎,最终他低低地吐出:“我答应你。”
浮竹轻轻地笑了,笑靥如花。血色的天空不知怎么的落下了眼泪……
…………
“这么说是浮竹用妖术杀了林府上下几百人?”在听完祁莲的述说,吕萧不禁问道。
祁莲低着头没回应。成蕴明一双眼直打量着他。他对祁莲的话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因为没有人能证明他说的话是真的。
“也许是你杀了他们,故意嫁祸给浮竹!”董师师冷冷道,她实是不敢相信像浮竹那般漂亮的男孩会是杀人凶手,“况且你又没证据证明你就是林府的花匠。”
祁莲一怔,又低低地叹了口气道:“我今天之所以打开石门和你们讲这些,并不是因为想让你们相信我讲的,只是……只是因为我不能再逃避了,它们快把我逼疯了。”祁莲以手支额靠在石桌上,眉头紧蹙似在压抑着什么,脸色愈发难看。
一袭红裳在靠近着祁莲。谢初旋伸出秀气不似握过剑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握了握。随即又向大家说:“祁莲他是林府的花匠,我可以证明。”众人一怔,吕萧上前问道:“这事你早就知道?”谢初旋不置可否,淡淡色看了他一眼,又道:“江南林家与风雨楼谢家本是世交,我自是来过花窟也见过祁莲。至于浮竹,我是从琴女口中才知道他的。浮竹性格古怪,行事乖张随心。他心中无善恶之分,善则可做人间致善之事,恶则可行人间致恶之路。”顿了顿才说,“总之,他是个不能惹的。”
吕萧等人神色一凛。董师师却问道:“他很厉害吗?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而已。”谢初旋冷笑:“我们所有年龄加起来怕还不及他的十分之一,你说他厉害吗?”“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不死人?”成蕴明问道。他行走江湖多年曾听过这样一个传说,相传在上古时候,女娲还未造人之时,世界上就有这么一个部落存在。部落里的人个个身负异禀,不老不死。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死人。难道这不死人之说是真的?
谢初旋摇头道:“不,他不是不死人。他是比不死人还恐怖的……东西。”“东西”?谢初旋竟用“东西”来形容他,难道他根本就不的人?
众人唏嘘一阵。“啊。”董师师尖叫道,“师兄,白大哥还在客栈里,他不会有事吧?”吕萧心一震,我们此行前来毕竟是来查林家惨案的,如今独留白莽一人在客栈里,若那魔头杀心顿起,那白莽不就……不就……当下,吕萧提起剑飞奔出去。谢初旋携起祁莲同成蕴明董师师及任病一齐跟了上去。虽说以浮竹的功力,大可不必等人落单才下手,但浮竹的心性却是让人捉模不透的,往往你认为他不可能做的事,他就偏偏做了,而且做得干净利落。
等他们回到羽仙客栈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只见白莽正与客栈老板娘聊得正欢时见他们这般快就回来不由一愣,脸色怪异地红了起来。
成蕴明等人见白莽无事便也放下心来。原来只是虚惊一场。过后,吕萧把事情的原委对白莽说了一遍,白莽听后也是一惊,唏嘘不已。
“成大侠,既然已经知道真凶是谁,你看此事应该如何处理?”羽仙客栈的大厅中,成蕴明等人围坐在一起,而吕萧率先问道。“我会马上修书一封给风雨楼的谢楼主请他代为传递各大门派前来相助。”成蕴明道,“最好是能请来千佛子老前辈出山。”所谓的千佛子是隐居在千佛山的修行者,其人精通玄门之术,数十年前曾单身闯入拜月教夺取印莲红而全身而退的第一人,堪称武林传奇人物。
“那这几日大家不是要干瞪眼,什么事也不做吗?”白莽有些不满道。
“不,还有一件事可以做。”谢初旋举茶浅呷了一口,语气冰冷连眼眸也泛着寒意。这是一种叫阴谋的冷,寒入骨子,却也能叫人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