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一个时辰之后。
谢初旋慢慢转醒,一睁眼便看到银月对她吐蛇信子,不由眉色一敛,幽冷如冰。银月吓得缩回身子,躲到蓝衫男子的衣袖中。
祁莲微微一笑,轻声道:“它叫银月。”
谢初旋见到祁莲他们略微一怔,淡淡地起身,望了眼天色已至傍晚,眉儿深锁。
“谢姑娘,我的血可解这绿丝烟的毒,你喝下吧。”说话之间,祁莲已经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手腕上划下刚愈合不久的伤口,血色涌出,落在早已准备好的蕉叶上递予她。
谢初旋也不犹豫,一口喝下了那新鲜的人血,眉也不皱上一分。她唇瓣上本有干涸的血迹现又被鲜血重新润上,竟是十分妖冶冰冷:“你们赶紧走吧,否则休怪我不客气。”她语气冰冷的吐出,手中之剑凌气生出,仿佛若他们不听她的话,她就真的要动手。
祁莲微微一笑,笑容温和俊雅,站定不动也不说话。谢初旋双目一瞪,冷声道:“洛桑,把祁公子带出!”洛桑静站一旁,面无表情:“小姐,老爷命我以后跟着祁公子,凡事以公子为主,不再是风雨楼的人了。”
“好!”谢初旋低低一说,听不出是气还是什么。她冷冷地看着祁莲,缓着语调一字一字吐出:“等会儿,你别后悔看到你造出的东西!”
祁莲轻轻怔住,拂了拂袖子:“逃出来的这几年,我后悔惯了,不怕再多加上一道。”谢初旋忽地把剑横在他面前,抵上他的喉咙,冷言道:“到时候你若后悔得想死了,我这青薇剑可以帮你一把。”
看着她苍白失血的脸色,祁莲心下微微一震,他知道她在提醒他不要妄图自杀。幽幽一叹,她还是……最懂得他的。
“走吧。”谢初旋丢下两个字儿便收剑掠去也不管后边人是否能跟上。祁莲低低叫了一声洛桑的名字。洛桑会意提起他轻功一展也掠风而飞。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谢初旋他们终于走出了丹林。
丹林外又是另一番景色,夕阳正值西下,青草遍地,野芳飘香,望去一片绿色无垠,偶有蝶儿四下纷飞,忽高忽低,好不醉人。这景色颇有出尘仙境之意味。
见了这般景色,谢初旋轻笑一声,眼底染上淡淡的嘲意,美丽的背后总是可怕的,还真是亘古不变啊。她凝起神行步,处处留心。不会儿,又走了四五里路依旧没走出这片绿地,倒是走回了原点。谢初旋不得不停下脚步,细细观察四周,仍是夕阳西下的景儿,不见半点昏黑之色,仿佛时间止在了这一刻。谢初旋眉儿一凛,他们陷入了一道阵法所制的幻境当中。
祁莲见她脸色不对,便问:“可是出了什么事?”谢初旋冷声道:“不过是一个破阵术,还难不倒我。”谢初旋心里了然,这阵法今儿变化万千,奇怪诡异,以自己的所知所学定然破不了它,但阵法不必苗疆幻术,幻术用虚无形,而阵法则有形为实,必要有事物为托儿方可行阵,只要你武功够高,内力够深也一样能破阵法。
谢初旋打定主意,执起三尺长剑,令他人后退十步便运气于剑上,顿时绯光大振,刺入眼底,忽地剑光转青,如若碧草之色。风声渐起,灌满她的衣袖,红裳猎猎作响,多了几分横霸凌厉之势。谢初旋高举长剑,一剑待发。突然,一只断了尾指的手压住她的肩膀。
“你不能再用这招了,很伤身。”祁莲轻轻说道。谢初旋眉一挑,冷笑:“我伤我的身与你何干,不要以为我欠你良多你就能管我。”祁莲也不恼,只是眉宇间有着忧色:“先让我来试一试,我在书架上学了许多。”
然后,祁莲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又拿了一些石子摆成箭形,各指八方,圆心上涌木棍支起一从身上撕下的破布,后又在圆内画出一太极图样,用黑白不同的颜色之石置于上面,即刻太极图光芒阵阵,八方石箭竟旋转起来,看得人眼花缭乱。忽地,一阵大风起,那一方破布也随风猎猎而响。
“洛桑,借你的‘落叶一旋’一用。”祁莲忽然道,洛桑立马拿出怀中的青色小刀递给他。祁莲接过,神色微凛往破布所飘指的方向连走了八步,每一步都走得谨慎小心,步步所跨之度都相同。猛地他把“落叶一旋”用力刺在他所停止之地,顿时,流光万转,厉叫连连,似有什么破裂开来,叫人生寒。周围之景也变化万千,时昏时亮,分不清自己所处之地。这种场景若是定力弱的人见了定会马上呕吐不止,如在昏眩盘里,不分东西。
过了一刻,风止光歇,场景才不再变化。谢初旋睁开眼,细细看了看,天已经昏黑不见星月,只是地上似有会发光的石子才不见漆黑,方能视物。
他们是处在一奇怪的山谷里,遍地都是枯萎干燥的黑花。一座高大的石屋赫然出现在眼前。石屋的形状非常古怪竟无一扇门窗,壁面光滑平整,无任何石块砌合的痕迹,像是一块巨大的山石雕磨而成的。
“如果,我不出手的话,你是不是就这样让我和你们永远困在阵术里不出来。”冷冷的声音,没有质疑只有肯定语气。谢初旋定定看他一眼,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深刻地刺入了他的心里。
祁莲略顿了一下,轻咬住下唇。
谢初旋转过脸凝了凝神望了眼天际,道:“毒人快要出现了。”
说完,一阵阴风吹过,带着空气中隐隐的非人非兽的低吼声,令人不禁毛骨悚然。甜腻的血腥味儿渐渐弥漫开来。不一会儿,周围便围满了一团黑影。
洛桑和谢初旋把祁莲夹在中间,神色凝住。“只能砍他们的头部,千万不要沾上他们的血。”谢初旋低低说了声,手中之剑已然出鞘,横挡出去。洛桑也已从腰处抽出两柄短刀,横于身前,眼神静若秋水,无波无澜,英挺的眉越发高挑像是会形成一把利剑飞出。
杀虐顿起,刀剑入肉的声音恶腻阴寒。看着这些渐渐涌上来的毒人,祁莲恍住了,脸色一分一分地惨下去。风吹云动,月色露出,借着月光祁莲愈发看清了这些乱发蒙头、乌脏可怖的毒人。那一张张薄纸、那一张张脸,他……熟悉得很。他们是他自十年前被抓来谒戾山后朝夕相处的人啊。他……他怎能不熟悉。
“嚯”绯光掠过,砍下了一个正向祁莲走来的毒人,血色溅出,飞旋的头颅如落叶凋零,倒在祁莲眼前。祁莲抓紧喉咙,那一声卡在喉口的“不”字还未说出,堵得他不能呼吸。
“哼。”谢初旋冷眼看他,乌发偏偏生出一股剑气,割裂着空气,“你最好给我清醒点儿,他们已经死了!”
“死了……是吗……”祁莲喃喃道,低弱的声音轻若虚无。忽地“啪”一声脆响,祁莲偏过头,口角沁血。谢初旋一掌打过的力道颇重,打完便不再看他一眼,提剑就往身前毒人颈上刺去。
祁莲唇角微挽,苦笑一声,温和宁静的气质碎裂开来,又一点一点地补上,多了几分平静,几分深思,几分……无奈。原来他还是那般懦弱,在来谒戾山之前,他已经准备好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能害怕,不能恐慌,但……依旧不行。他远远没有他想象中那般坚强,他还是会陷入这种恐慌中,不能自拔。他讨厌极了,厌恶极了这样的自己,他多么想压抑住心中不安的躁动,多么想坚强起来,他真的不能害怕了,真的不能了……祁莲咬紧下唇,血色沿较好的唇线流下,竟是动人的坚忍,他眼眸微转如流水般,光华外现。
“我们往石屋那儿退去,我知道那里有门。”祁莲低低地说了声,目光谨慎小心。
谢初旋与洛桑轻点下头,一面砍杀一面向石屋退去。
脚步停住,背后一阵冰凉。祁莲已经退到墙边。他伸出手细细地模着墙壁,在一方凹陷处,沿凹口画去,又点了中心凸出之石,一阵细碎声响起,凸石下陷,一拳头大小的圆石从里面露出。圆石光可鉴人,边缘刻有五个手指印。祁莲把完好的右手覆在上面,向左移了三圈,又向右移了半圈才停止。只听“格拉”一声脆响,光滑的石墙壁上出现一道明显的裂痕,尚能分辨出是一道门。祁莲轻推下门,门便往后滑出,全不费力。谢初旋与洛桑忽地连挥十多下,身影一晃带着祁莲一齐进ru了石屋。待人一进ru石门就自动迅速关上。
分割线——————————————————————————————————————————————
关于文章的任何意见可以大胆说出来哦!我们一起讨论下剧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