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大汗淋漓地跑进院子,只有常山着急地走来走去,一见我,跺脚道:“怎么现在才来?”
我来不及解释,气喘吁吁地问:“始源君呢?”
“主子已先去议殿接驾,早朝快开始了。”
“完了,完了……”我心中惘然,将在紫菀殿中听到的话告诉常山。
常山浑身颤抖,面如死灰,道:“即使心里有了准备,也难有解救之策。主子这次凶多吉少,过不了这一关,他是回不去始源国了。忤逆谋反,株连九族,何况我一个小小的内侍……”
我冲常山一笑,慨然说道:“我既已答应为始源君尽忠,哪有苟且偷生之理?愿意一起前往,同赴殉难。”
常山感动,挥去一把泪,“天葵子姑娘置生死于不顾,小人感佩。我常山对主子竭心倾力,愿随主子暴骨朝野,肝脑涂地。”
我们彼此击掌,意慷慨而自昂,一起向着议殿快步走去。
天大亮,我和常山随内外命妇等候在丹陛之下,随着上朝的钟声响起,我景从人群匍匐于地。
始源君跪在朝堂之下,蟹青的锦袍朝服,背影隐在层层光影中,泛着微薄的光辉。李璟坐在龙椅上,人慵懒地歪着。紫菀果然出现李璟后面,隔着疏密的垂帘,她的神色晦暗不清。
冯荆芥正在说话,他的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显然,他针对的正是始源君,语气还是以前的阴狠,想是有确凿的证据,脸上流露出从骨子里溢出的得意。
始源君后背的袍纹在隐约跳跃,我看不到他的脸色,他显然隐约明白了什么,但仍旧不可控制地颤抖了几下。
终于,李璟坐直了身子,沉着脸高声道:“始源君,你这是韬光养晦啊!朕召你归朝,实乃不忍相信,朕素来丹诚看待的忠良的始源君,竟然不得安于小国君主之位,忤逆朝廷,图谋反叛啊!”
始源君深深叩首,连喊冤枉:“皇上,这是冯大人诬告!小小始源国人口稀少,城邑空虚,连百姓温饱都难顾及,与煌煌大唐对抗,岂不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何况皇上待小臣恩泽如日月照霜雪,小臣忠诚之心坚如磐石。皇上,小臣冤枉!”
“照这么说,给你一个富裕强盛的始源国,你就会像饿狼一样吞噬我唐了?”李璟讥讽道。
始源君指天立誓道:“小臣倾竭自效,志坚金石,如有辜负我唐之事,愿受诛伏法!”
“好!够坦直!”李璟似乎等的就是这句话,拍案而起,“冯爱卿,那就传唤证人。”
“传证人——”
声音迭次下去,所有人皆屏声静气。我神思恍惚,听证人上殿的脚步声时急时缓,当证人经过我的面前,我的呼吸几乎窒住了。
这个人,不就是始源君奉为上宾,亲自迎送的贵客之一吗?
身边的常山再也支撑不住,眉目蒙上绝望,低咽道:“主子长大成人之后,皇上已经不能容他。这些年,主子过得有多难。皇上想杀他,冯荆芥想杀他,只是苦于找不到借口。主子久在樊笼里,处事谨慎,哪经得起如此算计?防火防盗难防小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