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说话不干不脆的,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有什么应该?算了,不问你,阿卫,佩佩是你女朋友吗?”拐杖往地上敲去,他故作气恼、横佩佩一眼,这话虽没表明态度,但在场人士全数看得出,他这是替孙子逼话。
微笑,吴卫在心底迅速判断,他喜欢“吴卫”的爷爷,喜欢“吴卫”的家人,第一次,他对鸠占鹊巢这件事不反感。
“她是。”吴卫笃定回答。
“你想娶她吗?”听见孙子这么干脆,老人松弛的皮肤又被快干胶粘一遍。
“我想。”
“既然如此,你还磨蹭什么?明天我就亲自去她家提亲。”
听见吴爷爷的话,佩佩瞬间冒出冷汗,哪有这么有效率的啦,他想害她回去变成剥皮辣椒哦。她心急,就要跳起来说话,但吴卫按住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佩佩还没准备好,等她准备好,我就会向她求婚。”
“你不怕她跑掉?”现在年轻人是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还啰唆,依他看,先娶先赢,这是个竞争压力很大的时代。
“不怕。”他微笑。
“这么有把握?你以为没有人追佩佩?”
吴爷爷真想一拐杖往他脑袋敲下去——他傻啊,郑院长到处挑女婿,连他这个外人都能查得出来郑家正积极寻找医生女婿,好扩充耕鑫的医疗团队,他怎么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我有论论,别的男人没有。”
他只是陈述事实,但这个事实让吴爷爷和吴母深感安慰,因为他这句笃定的话,让他们明白,佩佩和论论之间感情很好。
吴母不明白公公怎么会认识并喜欢上佩佩,过去最介意孙媳妇出身的就是公公了,林阿姨收到吴母疑惑的目光,走到她身边,在她耳畔简单交代老爷和佩佩的认识过程及她的身世背景。
吴母坐到佩佩身边,拉起她的手轻拍几下,柔声替自家儿子拉票。“我们家阿卫不太会说话,他和时下那些能言善道的男人不一样,但他很实在的,他喜欢你,就会一辈子对你好。”
这让佩佩脸上的绯红加深,惹得吴爷爷呵呵乐起来。他转头对林看护说:“唉,现在女孩子就是这样,变心比变脸还快,我就知道佩佩不是个长情的,喜欢的男人一个换过一个。”他摇摇头,满脸无奈。
佩佩急急替自己辩解,“我哪有?”什么喜欢的男人一个换过一个,盟主是她人生中唯一一个好不好!
“还没有?你不是说我很帅吗?不是说喜欢我这种成熟男人吗?言犹在耳,看到比我年轻的,立刻移情别恋,果然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这一逗,把她红晕的脸颊直接变成熟透的苹果。
这个晚上,他们留在吴家吃晚饭,吴卫还是一脸沉默,不过微笑时常挂在嘴边,倒是佩佩被逗得脸皮很厚,一句一句和吴爷爷耍嘴皮,再加上论论稚女敕的嗓音,吴家的客厅里笑声不断。
前往云南的日程排定,艾艾偷偷告诉佩佩,“这次是有竞争意味的,电视台在播出时会让观众投票,选择比较喜欢的那一组;而冲高收视率的那组,可以得到下一张合约,所以如果你们能够表现得浪漫一点、甜蜜一点,让观众有陷入恋爱的感觉,就再好不过。”
“什么合约?”佩佩比较关心这个。
艾艾没说,但笑得满脸贼。她很清楚这种话引诱不了吴卫,因为他不是会耍浪漫的男人,要他搞那个,不如让他拿一把镰刀去恐怖分子基地收割人头,所以她选择把这个任务交给佩佩。
出发前三天的清晨,论论临时发烧,吴卫很心急,在他印象中有许多小孩因为高烧不退而死,而瘟疫流行、满村子死到没半个人的惨况,他曾经历过。
他急得像热锅蚂蚁似的团团转,佩佩见着好笑,安抚道:“别紧张,我是护士。”
她从医药箱里拿出退热贴,贴在论论额头上,让他打开嘴巴、看看喉咙,喉咙有点发炎,再模模扁桃腺,确实有点肿,但手脚没有出现红疹现象,她把耳朵贴在论论胸口,没听见咻咻声,肺部状况还好,她想,应该是感冒没错。
佩佩把维生素C发泡锭放进加了水的女乃瓶里。
这时,神奇的事在吴卫和论论眼前发生了,他们看得双眼发直,一颗小小的黄色丸子像舞娘似的,在水里跳一圈、月兑一件衣服,还不断产生气泡,它越跳越小,最终,消失在水里。
佩佩盖上盖子摇摇女乃瓶,“味道很好的,论论喝一点好不好?”
他喉咙痛、不想吃东西,何况是药。
他扁嘴想要拒绝,但爹地说过,不管妈咪讲什么、乖乖照做就没错。
于是论论接过女乃瓶、委委屈屈地喝一口,咦?真的好喝耶,他用力吸两口。
看着论论的表情,吴卫满脸怀疑,来到这个时代他还没有生过病,但天底下哪有好喝的药,就算颜色不是黑糊糊的,良药必定苦口。
他学佩佩,倒一杯水,朝里头丢一颗发泡锭,再看一次神奇表演,等清水变色之后,他问:“我可以喝吗?”
“喝啊。”佩佩丢给他一个鼓励眼神。
他喝了,果然很甜、很香、很好喝。“这是药吗?”
“是营养补充品,可以帮助身体对抗发炎。”
吴卫点点头,关关和娟娟没说错——二十一世纪是个疯狂年代。
咖啡又苦又难喝,却有人对它上瘾,每天不喝不行;本该苦口的药却做得香甜美味,哄得人想一喝再喝。在古代,人人都对毒药敬而远之,在这里,还要政府拍广告,叫年轻人别碰毒;在古代能吞到肚子里的都叫做食物,在这里太多能吞进肚子的叫做化学合成物。
果然是既疯狂又凌乱的时代,不过……他看一眼佩佩,有她在的地方,再疯狂凌乱,都会充满幸福感。
他又看她一眼,两人视线相触,佩佩承认,自己爱死了他的眼神,明明什么话都没有说,她就是有被宠溺的感觉,明明什么举止都没有,她就是觉得自己被浓浓的爱给包围,她不知道一个男人的眼睛,怎么能够出现这样多的感情,但她想珍藏、珍惜。
“我打电话给大哥,大哥是小儿科主任,我让他帮论论看看。”
“不是吃药就好了?”
“我只能让论论发炎的症状减轻,但到底是什么病,还是要医生看过才能确定。何况我们再过几天就要出发,千万不能让论论出现并发症,在云南看医生不方便。”
“好,我去开车。”
他现在会的技能不少,除了基本的开车,他还考了不少执照,例如:丙级厨师执照、潜水执照、救生员执照、武术执照……他疯狂考执照,自从郑瑀华说医师执照没那么好考之后,他就想从简单的开始,把所有的执照慢慢考出来,总有一天,他会拿到医师执照。
那是种奇怪的执着,只要是为着佩佩而努力,他乐意。
“行李早就整理好了,我们把行李带着,这几天住在台北吧,吴爷爷、吴妈妈前两天打电话来,说很想念论论。”
望向佩佩,她已经和吴家人打成一片了,祖父、父亲、母亲、姊姊……吴家上下都喜欢她、喜欢论论,反而把自己给摆在一边,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次回去,父亲找他深谈,他不懂何谓“专业经理人”,回家上网查过后,他才明白父亲打算退休后,把公司交给专业经理人和姊姊吴湘共同管理,而他能持有公司百分之二十三的股份,但父亲希望以后开股东大会时,他能够出现。
吴卫同意了,这让吴父深感欣慰,他和吴卫有点像,都不是多话的男人,但在彼此的目光中,心灵渐渐契合。吴卫相信,总有一天,自己会把他们当成真正的家人。
“好,我到楼上搬行李。”吴卫转身。
看着他的背影,佩佩抱起论论,脸颊贴着脸颊,说不尽的亲密,她说:“论论,好像爹地从来没有反对过妈咪,对不对?”
论论一边喝维生素C一边点头。当然对,爹地早已反复郑重告诉过他:不管妈咪讲什么、乖乖照做就没错。
诊疗室里,瑀希静静看着眼前男人。
浓眉深目、刚硬的五官有着令人不容小觑的气度,弟弟的评语很简单——这个男人会疼爱我们家佩佩一辈子。
一辈子很长,这种话说得太夸张,瑀希根本不相信现在的男人会做这种承诺。
但桌上摆着换了名字的房契、存折,让他不得不同意弟弟的说法。
“你看上佩佩哪一点?”他找不出任何主观、客观条件,让这个男人喜欢上自己的妹妹。
“每一点。”
“你现在是知名红星,想嫁给你的女人如过江之鲫。”
瑀华和吴卫谈过后,他们便着手调查这个男人,他够红,要知道他的大小事情并不困难,网路一点,就有几百笔热腾腾的资料跳出来。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飮。”
“你和佩佩认识并不久。”
“不,我认识她几百年了。”他说的是实话,但瑀希听进耳里只觉得浮夸。
“给我一个理由。”他是个理智的男人,不会因为几句情绪性的言语而感动,他只相信科学和证据。
吴卫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你疼爱佩佩,为什么?”
“她是我妹妹。”
“天底下的兄妹那么多,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对待佩佩。因为她可爱?善良?体贴?或者因为她就是佩佩?我爱她,因为她是佩佩。”吴卫是个拙于言词的男人,但他在瑀希面前发挥超水准表现。
吴卫说服他了,并不是因为他超水准的表现,而是因为他沉稳而笃定的态度,瑀希从没见过那样一双诚挚的眸光。
点点头,算是认下吴卫的话,他将东西收入牛皮纸袋,摆进自己抽屉里,“如果你对佩佩不好,我会让你一无所有。”
“没有佩佩,我便一无所有。”
这句话让瑀希彻底折服,虽然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一个男人这样深爱佩佩,但他乐观其成。
他和父亲不同,即使他们都相信夫妇能相守一辈子的理由是足够的条件,但父亲认定的条件是家世-背景、才能、地位,而他相信的条件,是除了经济之外,更重要的是心,一颗愿意疼爱、宠爱妹妹的心。
于是,在拿下瑀华那票之后,吴卫得到郑家第二票,而有他们兄弟的支持,郑母很快就会选择“正确”的阵营,这对自己和佩佩未来的发展将会有很大帮助,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能水到渠成。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他们并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水到渠成,因为几十天后,事情一件件爆发,让两人焦头烂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