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花了一天一夜才走到城里。
其实这速度和往常尹小九一个人来并没有什么不同,虽然水云人高腿长,可他总是配合着她走路的速度,不比她快,也不比她慢,就只是走在她身旁,不催她也不会不耐烦。
城里还是像她每次来时那么多人、那么热闹,以前她很讨厌这么拥挤,虽然常常能见到新奇的、有趣的东西和景象,可她讨厌和这么多人挤在一块儿。
但自从他陪她来后,她就不像以前那样,那么讨厌热闹人群和拥挤大街。
“水云,这次也要住客栈吧?”她一边闪躲擦身而过的人,一边问着身旁的水云。
“嗯。”他低应了声,伸手搂住她纤瘦的肩膀,让她不用老是被人推挤到。
她微撇头看了眼那只正抓着她肩膀的大掌,虽然隔着布衫,却还是能感受到由他掌心传来的温度,比她想象要来得热烫许多。
“要住多久呢?”虽然她没有很多钱,但她想还是够他们住上三、五天不成问题。
水云闻言,低头看了她一眼,“妳想留下来看庙会?”
尹小九微微一笑,抬起袖子抹了抹沁着薄汗的额际。“嗯,我想看。”
其实很久以前她就看过庙会了,这次是因为有他在,所以她才想留下来看,因为不知道下次庙会的时候,他还在不在。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晚有庙会的关系,大街上的人潮越来越拥挤,水云把她拉进怀里,不让任何人推挤甚至是触模或伤害到她。
“三天,好吗?”他低低的问了句。
她模了模微微发烫的颊,不晓得是因为人多天热,还是他的体温,她想她脸红了。
“好。”她笑着点头,往后靠在他厚实的胸膛上,脚步随着他的推进慢慢往前走,她仰头看着他线条好看的下颔。“这次不要住金福客栈。”
上回他们住进金福客栈,虽然他们住的是最便宜的客房,但好歹也是客人,金福客栈的店小二态度却很差,连老板也是,还故意多算他们钱,最后是水云用他那张冷脸对着那脑满肠肥的掌柜,还用冷眼瞪,吓得对方以为他会随时拔刀砍人,这才把多算的钱退给他们。
远远的,她就瞧见那总是擦拭得很闪亮的金福客栈招牌,她暗暗想着不知什么时候这间恶劣的客栈才会倒掉,要不换个好一点的掌柜也好过现在那位老是狗眼看人低的胖子。
他的黑眸里闪过明了的情绪,“以后都不住了。”
他说以后。尹小九勾起唇角,一双明亮的大眼微弯,脸上漾着喜孜孜的笑,那张平凡的小脸顿时亮了起来。她很喜欢他这样说,好像往后的每个日子他都在,不会突然不见一样。
她努力踮起脚尖,试图从人群中搜寻附近有无其他客栈,却让他一掌从头顶压了下去。
“你做什么?”她已经不高了,他还要这样压她,嫌她不够矮吗?抬头瞪着高她快两个头的水云,她还真想把他的长脚锯掉。
“好好走路。”她踮着脚尖走,就算有他护着,也太危险。
“我想找客栈啊,不然我们今晚睡哪?”尹小九理直气壮的顶回去。
水云没有看她,只是突然圈住她的腰肢,让她双脚微微离地,才走没几步,就听到她哇哇大叫,附带几记拐子袭来。
“你干嘛?还不快放我下来!”竟然在大街上抱着她走,他不觉得丢人,她却觉得很害臊。
“要不要好好走路?”纤腰上的双臂依然圈得死紧,一点也没有放开的意思,他依然抱着她缓缓往前走,很淡的问了句。
虽然只是一句很淡的问话,淡得听不出里头的情绪起伏,可她就是听出了这话里的威胁──若她不肯答应他好好走路,他怕是会就这样抱着她走一整天也不放手。
“……我好好走就是了,你快放手。”这人可以再卑鄙一点没关系,竟然这么威胁她!
水云微微勾了勾唇角,终于放松扣在她腰上的力量,让她双脚稳稳的站在地上。
本来尹小九想在他放手后快步往前走,好月兑离他可以掌控的范围,无奈街上人潮太过拥挤,她只能走在他身侧,小小步的前进。
看穿她的企图,同时由她脸上读到无可奈何的神情,他目光闪过一丝笑意,大掌捞过她小小的手掌,不紧不松的牵握住。
她眨眨眼,故意走得比他慢一些,然后专注的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真好啊,来城里就是有这种好事,尤其在人多的时候,若是在她住的那偏僻地方,要他这么牵她是万不可能的,更遑论是他主动。
尹小九窃喜的扬高嘴角,一脸喜孜孜的回握着他,真想这人潮永远也不要散去,他们也永远找不到客栈,这样就能一直一直牵着手不放开了。
他牵着她随着人群向前移动,一边注意四周的客栈,一边还要注意身后的她,突地,一个轻微的扯动,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只见她停在一个摊子前,摊子上琳琅满目全是女子的首饰用品。
只一眼他便看出让她特意停下,看得目不转睛的东西是一面铜镜。
“妳喜欢?”
“喜欢啊,那上头的雕刻很特别呢。”知道他在问什么,尹小九不扭捏也不隐瞒,笑着点头,目光又多看了几眼。“可惜是面铜镜,我不需要。”若是支发簪或是一把梳子,说不定她就会考虑买下来,如果价钱不贵的话。
他细细的看了下那面铜镜上雕刻的花样,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目光闪了闪。“走了。”
她留恋的多看铜镜几眼,并不是她真的想要那面铜镜,而是她好喜欢那上头的雕刻,可惜她不想花钱买铜镜。
与其花钱去买一面她不常用的铜镜,倒不如把银两用在城里的吃住上,这样她就能和水云在城里多待几日,也不觉得手头吃紧。
走了一段距离,她看向那摊贩的视线早已被满满的人群替代,眨眨眼,心里只感到有些可惜,便不再去想那面铜镜。
有些事过去就是过去了,再怎么想也没用的……她看向那个走在她前方,替她阻挡了不少人,却始终不忘牵住她手的宽阔背影。虽然目前看起来他似乎没有想起什么或要离开的征兆,可他也不可能永远留下陪她一辈子,就不知道等他走了以后,她还可不可以像方才那面铜镜那样,这么放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