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容,他们都来了,你知道吗?”
金丝木卧椅上,披挂的白狐毯子依然崭新如雪,看起来一如既往的温暖而舒服,只是,如今人去椅空,凭添几分寂寥。
乔允扬站在卧椅旁,彷佛爱妻仍坐在她最喜爱的位置上,脸上的一抹笑容淡淡的,低沉的嗓音对她诉说,今天她的众多好友兄弟都赶了过来,要为她庆祝三十五岁的生辰。
“爷。”老谭进来,到主子的身后,“来的客人又更多了。”
闻言,乔允扬笑叹了声,“容容,真有你的!老谭,让人去开酒窖,把好酒都拿出来,让咱们好好为她庆祝。”
“爷?!”
“她还活着!老谭,她还活着。”这话,他对着老谭说,也对着自己说,“既然如此,今天是她的生辰,我们没有道理不为她庆祝,她喜欢热闹,咱们就大开宴席,要办得热热闹闹,传我的命令下去,让人把最好的酒菜佳肴都拿出来款待前来为她祝贺的客人,今晚,绝对要教他们尽兴而归。”
“是!”老谭明白了主人的意思,点了点头,赶着下去照办。
没错!他们的夫人生平最爱热闹,倘若她还在,一定也是做出同样的吩咐,不让她那些挚交好友们败兴而返!
乔允扬看着门口,见老谭前脚才离开,他与容容的小女儿后脚就跟着踏进来,她的双手捧着一只白色的玉瓶,瓶里插了一支长长的绿色花苞,隐约可以看见花苞顶端微绽的红润,她捧得小心翼翼,瓶里还是有水溅了出来。
“东晓,你要做什么?”他伸手想帮她,却见她两只小脚丫咚咚咚地绕路闪开,那好强可爱的模样教他失笑不已。
“我剪了一朵娘最喜欢的芍药花,要送给娘亲当生辰礼物。”她踮高了脚尖,把插了花的白玉瓶放在高高的圆几上,然后才转头对她爹说,“娘说,当初她用芍药花跟爹做了一个约定,我也想用芍药花,跟娘做一个约定。”
“喔?你想与你娘做什么约定?”
“东晓不要跟爹说。”她双手掩住小嘴,摇摇头,“我已经在心里偷偷跟老天爷说了,他会替我转告给娘知道。”
闻言,乔允扬挑起一边眉梢,弯身将女儿抱上怀里,“你对老天爷那么慷慨,任何事都对他说,就只对爹小气吗?”
“才没有,东晓没有对爹小气,要不然,也不会跟老天爷说,要他告诉娘,要她快点回来,不要再让爹一个人孤单了!”说完,乔东晓才发现自己说溜了嘴,有点懊恼地低头,吶吶地说道:“东晓看爹很可怜啊!每天都在想娘,等娘回来,我不想再看爹那么可怜了呀!”
好半晌,乔允扬的胸口震撼得几不能言语,看着女儿一张酷似她娘亲的脸蛋,他心疼、心怜,也心痛!
“爹不可怜,是活该,这是报应,在很久以前,爹曾经狠心扔下你娘不顾,让她等待过一段很长、很痛苦的日子,等到她的心都要绝望了,等到她都要怨我,将我忘了,所以爹是罪有应得。”
“什么时候的事?东晓怎么都不知道?”她迷糊的眨眨圆眼儿。
“那是在你出生之前的事了!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很多,以后,我会慢慢告诉你,咱们出去吧!”他拍拍女儿软女敕的脸颊,“今天来为你娘庆祝生辰的人,大概都想看看你这小家伙如今是生得什么模样了,东晓,你长得有多像你娘,你知道吗?”
“知道,裴意哥哥一直都是这么说。”她点点头。
“那爹也说,你像你娘,不过,只是相像而已,因为这世上再无人能像她一样,她是独一无二的,在我心里,她是。”最后两个字,淡淡地从他的唇间说出,却是再肯定不过了。
“那当然,东晓的娘就只有一个啊!”小女娃不明白亲爹话里的含意,一双小小的手臂抱住爹的脖子,笑着说道。
“小丫头。”乔允扬被她的童言童语逗笑了,摇摇头,轻叹了声,大掌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提步往大门走去,“走吧!见你的外公和叔伯们去!”
而此时,在他们的身后,水瓶里含苞的芍药花,在一瞬间迸开绿苞,然后,无声无息地,一瓣瓣缓慢地绽放开来。
那一片片花瓣,透出了如火般的红颜色,静静地耀眼夺目,静静地暗里生香,彷佛也在静静诉说,吸引人过来倾听。
“你好吵。”
在人去之后,再度恢复寂静的屋内,响起了白衣药师略带不耐烦的嗓音,他不知从何而来,出现在芍药花前,伸手从玉瓶里取起花朵。
“我知道那个小女娃跟你说了什么,那丫头天天都在求老天爷,连你也要帮她求老天爷大发慈悲吗?”
话落,他摇头苦笑,想起夏侯容容当年给他的最后请托:如果,我活不了了,不要让他们亲眼看见我的尸体,我想活在他们的心里:永远。
这时,一只体型庞大的白虎来到在他的手边,以腮轻蹭了下主子的手背,神情颇为依顺。
药师微笑敛眸,顿了一顿,与白虎抬高的深蓝眸子正对,“这是她女儿送的生辰礼物,帮我跑一趟,送去给她吧!”
白虎笑咧开了明显可见缺了颗牙的大嘴,咬住长长的绿色花茎,转身跑开,不片刻就消没在虚无之间,然后,就连药师白色的身影也都跟着隐没,只剩下芍药花的香味,飘散在空中,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