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清泉寺钟声响起。
叶若维醒来,睁开眼睛,天色已黑,她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推开不知何时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坐起身下了床,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下,觉得还渴,干脆一把拎起茶壶咕咚咕咚一阵猛喝,总算是解了渴,半晌才发现桌上留有纸条,单看落笔处一个幽字便知是那个月复黑狂留下的。
由字观人,叶若维看着君屏幽的字,有片刻愣神。
按理说他天生宠惯群芳,该是锋芒毕露,字韵华丽,云端高阳才对。如今看他的字,却是沉暗内敛,没有半丝锋芒,甚至无乖无戾,静如一潭死水。从他的字里,根本看不出分毫心绪,这未免不太正常。
只有一个解释,他的华丽仅是徒有虚表,亦或是故意表现出来的。
简单看了一眼,上面的字可真是磕碜人不偿命——若是饿醒了,对外叫一声,自会有人送进来。
君屏幽!!!别说,从早上到现在,肚子里的斋饭早就消化完了,还真有点饿。
不过,单是以前她不了解他,这些字的确像极他月复黑的性子,但现在,她隐约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他是何人,若单单为了嘲弄她,何须留下这些字,直接当面嘲讽不是更有意义?
再看看这张纸,不似以往的单薄,且在烛光下,仅透不过半丝光亮,莫不是……
大胆猜测之下,她将纸放到烛火儿上,不出一会儿,纸面浮出一道金光,就如乌云之下初露光辉的太阳,待纸燃烧殆尽,一片金叶翩然落下,正好落在她的裙摆,犹如一只金色的蝴蝶翩然落之。
叶若维压下心中的惊异,深深的看了一眼桌上的灰烬,眸光似笑非笑的将桌上清理干净,转而俯身拾起那枚险些要了她性命的金叶子,转而不敢置信的看着上面的字。
恍若一笔而下,观之若月兑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
虽然金叶之中,只藏有一字,但贵在精巧稀有,单这一字足以表明他意,且华而不藻,美而不腻,洞答跳宕,刚柔并济。行云飘渺,又苍劲有力,看似纵横挥洒,实则气韵深藏。
不得不叹服,好字!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
呵,也罢,反正她也不想回那勾心斗角乌烟瘴气的宫中,倒不如随了他的愿,暂时住在这里,等他回来。
叶若维难得对那个月复黑狂的安排满意,原本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来,展露出一丝清美的笑容,缓缓坐下,这才发现,床边不知何时竟放了一本书,看似精装,且微厚,犹似现在的典藏版,虽是毛笔书写,但是映照在那质地柔韧、洁白平滑的宣纸上,看起来却是另一番流畅,加之叶若维自小爱研究古文,这繁体书法显然不在话下。
不行,饿得太久,两眼开始冒金星了……
“来人啊~,斋饭准备好没有!”一句话落,叶若维推开大门,准备接吃的。
果然看到宛若守在门口,一侧是清水,另一侧是还飘着一丝热气的斋饭篮子。不用说,等得似是有一会儿了。
宛若见门开,敲了敲酸麻的腿,顿时醒觉过来,有些嗔怪的道;“娘娘,您可算醒了!奴婢眼见这晌午的太阳落至山头,娘娘还不醒,差点就想推门而入了,但是幽亲王临走落下话说让您睡至自然醒,此外这又是王爷的落榻处,奴婢进不得,遂紧等着您自个儿出来呢………”
叶若维扁扁嘴,看了看门外除宛若,再无他人,遂简单的洗漱,拿过菜篮便提进屋,狼吞虎咽起来。
饿得紧着呢,哪还顾得上娘娘的身份,再说又没别人。
宛若有些无奈地看着娘娘,敢情她说了一大堆,娘娘的注意力只在她身旁的饭菜上,一句都没入耳。不由得又重复了一遍道:“奴婢是说,幽亲王待您可真特别!”
“嗯,是特别,差点被他的特别待之给气死!”叶若维不以为然,但仍不停口,有些含糊的道。
“娘娘,可奴婢看您气色红润,比在宫里可好太多了,哪里像是受气的样子?”宛若好笑,娘娘如今对她都能心平气和,怎偏偏与幽亲王就如此不对卯。要知道,别的女子若是能得幽亲王一刻照拂眷顾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她家主子倒好,恨不得幽亲王有多远走多远,如今幽亲王走了她倒是不甚惬意。
叶若维哼哼了一声,对于自己心不对口,言不从心的话一点儿也不觉得脸红,避而不答的转移话题问道:“君清夜呢?”
她记得清夜是随皇上一同来的,当时还站出来替她证明过,只是后来实在困得紧,也就没再注意。
“夜亲王自皇上走后,也跟着走了,看方向大概是皇宫,铁定是看太后去了。”
宛若回忆道。“不过,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否病了?”
宛若虽不知她来寒山前娘娘与夜亲王发生了什么,但总归夜亲王对娘娘的态度不似从前般亲切了。
虽是这样说,但是夜亲王依然是关心娘娘的,只是这种关系参杂了一丝别的情感。
“嗯。”叶若维淡淡应道,自那日知道她不是怀柔后,清夜的脸色就没好过,或许还是介怀自己霸占着怀柔的身体的。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也没有办法看着自己受伤,毕竟,这的确是怀柔的身体。
虽然这样想,心里不是不别扭的,但总归清夜与自己的感情不再纯粹了,如此明显的差距,傻子也该明白,他不喜欢自己了。
这样想着,叶若维手中的筷子夹菜的速度变慢了,到最后干脆放下,越尝越觉得没味道,突然有些怀念那个老秃驴做的鼎湖上素的味道了。
转会目光落到南厢院子,那里漆黑一片,转而叹了一口气,倒不是叹息那老秃驴突然就走,而是叹息再难吃到这么美味的菜了。
“娘娘,您怎么了?”宛若看着娘娘落筷突然不吃了,不由得问道。单看到娘娘摆手,示意她出去,遂收拾了饭菜安静的退了出去。
待宛若调了灯芯,收拾妥当退出去后,叶若维躺下开始惆怅。
这一天似是过得极快,却也发生了好多事,白天睡得太多,晚上再难睡着了,不多时,敲墙的毛病又犯了。
不过,这一次,没能再敲出一个暗室来,不觉无聊。随手拿起床边的书翻看起来,似是那月复黑狂故意留下的,大抵是怕她等得无聊,给她打发时间用的。
单是翻开扉页的那一刹那,一股清雅洁净的气息扑鼻而来,浑身清爽,这书虽然看起来有些年代,但是保存甚好,有一半得益于它的材质非一般的宣纸,而是浸过某种特殊的香料,遂不得虫蛀,日久不裂。
再定睛一看扉页的字,暗惊,与封面的内容大相径庭,单看外封,即便精致,但绝对会误认为是一本杂书,但如今一见扉页才知,此书非同寻常,说它是一本天下图志也不为过。
仅是随意翻了翻,便让人移不开眼。里面不仅记载着各地的山川风貌,也有各地发生的奇闻趣事,以及各地的人物姓甚名谁在当地以什么发家甚至关乎王室的一切丑闻……
叶若维啧啧称奇,想不到君屏幽手里还有这样一本好书,以她前世对书的执着,对此书自然是愈发的爱不释手。
从她莫名死后重生穿越到这儿已经有些日子了,光是从宛若那里探知的一二虽能简单的应付宫里的杂事儿,但要深究,怕是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只知道这是古代,但愈多待一日,便愈发觉得这与她所生活的那个世界的古代差异甚多,简直可以说不是一个时空的产物。
如今能得这样一本相当于史书的宝贝,正好可以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概况。
原来,这个朝代已经发展百年,百余年前这片大陆并不像如今这番统一,但当时突然出了一位传奇人物,突发奇想的想要吞并其余国家,统一天下,那个人便是如今天澈的圣祖皇帝君?,再加深了解,愈发觉得他像极了一个历史上的皇帝——嬴政。
也就是秦始皇,虽然后人称其为暴君,可是,叶若维却觉得,他是个历史上难得的厚今薄古的专家,13岁即王位,39岁称皇帝,在位37年,创立皇帝制度,在中央实施三公九卿制,地方废除分封制,实行郡县制,统一文字、货币和度量衡等,北击匈奴,南服百越,修筑万里长城,奠定了今日中国版图的基本格局,把中国推向了大一统时代,为建立专制主义中央集权制度开创了新局面,对中国和世界历史产生了深远影响。正因为有他,才奠定中国两千余年政治制度的基本格局。
且他的创世之作,数不胜数,比较著名的有以下这些:
1.统一文字,使其成为一个民族的基础,并延用至今;
2废分封,立郡县,成为以后中国统一后管理的标准模式,历时数千年之久;
3统一货币和度量衡,在商业上大大便利国内交流.;
4车同轨,道同距,修建秦直道大大便利国内交通;
只可惜,正如毛主席评价的那番,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遂导致他晚年焚书坑儒……做了不少错事。
但是,时代发展至今,又有谁能真的完美呢?
正所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就如秦始皇晚年所犯的错误一般,天澈的这位圣祖皇帝也有他的不足之处,那便是为了一统天下,残忍的对各地王侯赶尽杀绝,导致那些年,周边国家血流成河,甚至于寸长未生,何其残忍!
相比之下,南诏因其势大,遂直至圣祖驾崩还尚未亡国,索性先皇仁厚,眼看战争给百姓带来的灾难如此深厚,感念对天下苍生有愧!非但不乘胜追击一举吞并南诏真正一统天下,还给予了南诏很多补贴,以至于南诏王感念天澈皇恩甘愿俯首称臣当藩王,还忍痛将其幼女送至天澈。只可惜这样一位贤明的君主却也敌不过岁月的摧残,日益老去。加之自幼有疾,所以体质在晚年更加虚弱。但仍勤政,每日批阅文书一百二十斤,在此番极度劳累的工作下,终于病倒在床。
此后,四皇子继位,七皇子戍边,大皇子不再过问朝事,其余皇子下落不明……发生了好多事……
令叶若维介怀的是,南诏本可以存留至今,却因为那个冷血的男人,一朝继位,便举兵攻南,南诏王年过半百,加之思女成疾,根本难以抵抗,败兵被俘,后果自然可想而之。
叶若维再也看不下去,仿佛那时的血洗南诏就在眼前,心里一紧,眼泪突然就夺眶而出。似是这俱身体的反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门被推开了,一股温和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赶走了些许难受,一双如玉的手轻拂过脸颊,带走了咸咸的眼泪,留下丝丝清润。不多时,一袭紫衣款款迎来,轻缓的坐在床侧,将这个泪人儿无比温柔的揽入怀中。
叶若维一惊,一开始还以为是错觉,如今这番清凉的触觉让她顿时清醒,这个月复黑狂属猫的么,走路又不带声音,也不知道敲门!
刚想发火,忽而想到是自己很不自觉的赖在人家的地盘,不由得拉下脸,不满地道:“你怎么才回来?等得我都……”
“是我的错。”君屏幽的手愈发的紧,似是要将这个几欲炸毛的人揉进自己的怀里,话语却变得分外轻柔。似是真的在悔悟。
一句话下来,倒让叶若维老实不少,原本想要发力挣月兑他的怀抱,却很不自然的变为软绵绵的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