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柔好笑,“不过一顿不吃罢了,至于饿死么?”说罢,伸手推他,“我要睡觉了,你回自己房间去。”
“你果然很没良心,我都来关心你会不会饿死了,你怎么不关心下我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阴夜有些吃味的道,显然对饭菜还是很挑剔。
“你若是再这样赶紧滚回溪风崖去,我可不是你做饭的老妈子。”怀柔嗔怪道,不过还是心疼的,她差点儿忘了阴夜不食陌生人饭食的,那这几天肯定是滴水未进了。真是个怪物,也不知这几日是怎么活下来的,居然没饿死?
不过,想想也对,即便不是陌生人,他也决计不可能吃阴家的饭菜,毕竟他心里有些阴影不是说散就能散的。
“想吃什么?”终究是拿弟弟看得人,年龄果然与心智无关,这人对她的依赖就好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偏偏与小儿一样难养,哄不得,骗不得,只得好好伺候着了。无奈,怀柔只能投降。
“鼎边糊,”阴夜挑眉道,眸色如夜,闪过一丝明月之光,好似在回味儿时的味道。
怀柔听罢,没好气的瞪了阴夜一眼,“是不是还想要一份肉饼?”
阴夜难得的邪魅一笑,点了点头。
怀柔径直忽略了他,转身出了房间,走向小厨房,夜色浓稠,无半点繁星零落,晚风徐徐,也无一丝凉意,剩下的只有寂静惹人眠,她晃了晃脑袋,摒弃睡意,继续往厨房走去。
一路都是畅通无阻的,哥哥虽然不让她去山岳关但也没限制她的自由,她知道他是相信她的,虽然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失望,想起自己最初瞒着他离开时的场景,或许。哥哥是很伤心的吧,所以那时才不动声响的取走了那支作为和亲信物的玉簪,那一次在竹林,她那般生冷的要求他还回镯子。还赶走他,大概也让他伤心了很长一阵子,就连恢复记忆的那一次,她也没留下来,虽然那一次谁都没有选择,只是一个劲的逃避,但是,哥哥肯定也是难过的。
这世间,要有多大的包容心才能如此?哥哥容忍自己再三的离开,但是回来的时候。他一直都是温和以待的,或许,这大约就是亲人了,不同于家人甚至超越于家人,只因血缘之绊。无论曾经多么伤害,但都一并抛却在脑后,时隔多年也是一样的。
鼎边糊虽然做起来容易,但主材料蚬子却难寻,尤其是黄蚬子,基本产于黄海浅海处,而这里离海很远。若是运过来难免不变质腐败,但是所幸花蚬子容易养殖,所以市面上还能买到一些,虽然味道不及黄蚬子,但是因为不易得,所以也只有城中的权贵才能买得起。更别提普通百姓能吃到了。
怀柔进厨房后,首先来到后厨,她隐约记得上次翻找食材时看到过有蚬子,不用说,哥哥知道她要来。备好的食材定然是也是绝佳齐全的。
虽然大米加清水磨成浓浆废了力气,不过倒也提了神了,磨好蚬子汤也烧开了,怀柔将浓浆沿着锅边一圈浇过去,又不停的将锅边的干皮铲刮到锅汤中。待到快出锅时,将处理好香菇,虾皮和葱等佐料加入,还未烧开,汤中的鲜味儿就已经肆意萦绕在厨房中,怀柔刻意多做了些,阴夜贪嘴,一吃便是一大碗,而府上的其余人还都没有尝过呢,出锅之后,怀柔转过身,将身后煎锅里的肉饼也挨个儿掀起。在磨成浓浆前,大米需要浸泡些时间。浸泡之时,她注意到先前哥哥包饺子剩余的面团,便随意取了些,拿捏了几下,包入蚬子肉,芹菜,葱剁成的肉末压成饼状放入锅中蒸熟。不得不说哥哥捏出来的面团比她还好,非但柔软不沾手,而且时间长了也没有硬化,看来是加了些内力在里面的。
怀柔闭上眼睛,仿佛能感受到哥哥的气息,不像是面团中的,更像是他就在身边。不恣意的叫出了声,“哥……”
却不料窗外真的站着怀瑾,也不知来了多久,但是居然悄无声息,若不是她叫,或许他还不会出来,一直隐于黑夜之中。
“不是告诉过你手不要沾水了么?”怀瑾看着怀柔卸去包扎后的双手,虽然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但是他还是不大放心。
“哥,手再这么荒下去就该废了,你就让我活动活动吧”怀柔讨好道,看到哥哥依然一副紧锁的眉头,她将手伸到他面前,“看,没事的吧,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先前一直被包着动不了我还以为还没好,今天一摘掉绷带才知道已经好了。”
怀瑾拿起怀柔的手,仔细的看了一番确信真的没事才舒展了眉头,转而看向锅里,方才在厨房外没有看分明,生怕惊扰了她,此刻,他很好奇锅中的食物,不由问道,“在做什么?”
未等怀柔开口,一袭红衣从窗子直接飘了进来,取过一个肉饼便啃,“哼,瑾你真小气,我不过就是偷尝了小丫头一只饺子嘛,至于罚我没晚饭吃么,饿死我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花遗,不多时,小花沁也来了,难得规规矩矩的走进屋来,没有从房顶翻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花遗手里的肉饼,虽然已经吃过晚饭了,可是还是不恣意的对那饼子流口水。
怀柔赶紧取过一块儿饼递给花沁,花沁感激的看了一眼怀柔,又看向怀瑾,见他点头,她才欢欢喜喜的拿在手里啃了起来。
怀柔笑着盛了两碗先前煮好的鼎边糊,递给花沁和花遗,道:“慢些吃,馅儿里的蚬子肉虽然细密,可是毕竟是面食容易噎着,就着糊吃吧。”
两人不约而同的接过,也不怕烫直接就灌下一口,兴许是噎着了。
“本大爷还没有吃呢,你们!!!”阴夜等得太久见怀柔还没有回来便生气的转到了厨房,刚打开门就看到里面热闹一片,双眸顿时喷火。
二话不说他也取过肉饼直接啃了起来,但是碍于身上有伤,动作不太流畅。
怀柔不管他,有本事下床生气大约吃的本事也是有的,她又盛了两碗,递了一碗给阴夜后,没好气的嗔道:“不够锅里还有,前提是你别被这饼儿给噎死。”
阴夜本来没噎着,闻言怒火一上来瞬间面食儿被卡在了喉咙里,端起米糊就灌,最后呼吸是调过来了,嘴也被烫的说不上话来了,只能干瞪着怀柔。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有仇不报非君子,不过他秉承的是她教的那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怀柔感受到了地狱的气息,立马站到哥哥身边,端过方才盛好的那碗鼎边糊,对他道:“哥,你也尝尝吧。”
简短的一句话,不过,对怀瑾来说已经足够。
小时候,她包饺子,他剁馅儿,出锅时,他安静的站在一旁,她也是这么对他说的。那个时候,是他最幸福的时候,而现在,这些琐碎的小事儿竟也成为了他最美好的记忆。
“好,”怀瑾淡然的接过,一贯优雅的用汤匙绊了绊,然后放到嘴边吹凉放入嘴里,缓缓咽下。
才只到三口,花遗已经啃完了一个肉饼,又探手去取,怀柔伸手打了他一下,花遗被打了个正着,有些气恼,但终是缩回了手,脸色不好的看着怀柔“不至于兄妹俩都这么小气吧,我才只吃了一个……”
“那经过我同意了么?”怀柔挑眉。“不经过同意就吃,你还不如花沁呢!”
小花沁闻言看了花遗一眼,见他吃瘪的样子,“咯咯”的笑了起来。
不多时,花遗准确的将矛头对向了阴夜,“他不是也没经同意就拿了么?”
阴夜本就憋着火儿,听了花遗的话,瞬间起身,欲去揍他,怀柔赶紧拦下,趁阎王爷的拳头没落下,对花遗道:“说起来,这些都是给阴夜做的,你白吃了他的不冲你发火儿已经很好了,还不见好就收快走?”
花沁儿被阴夜吓着,缩到了怀瑾身后,怀瑾不看阴夜,径直瞥向了花遗,眸色微凝。花遗瞬间停手,再次翻出了窗外,他最怕怀瑾生气了。
怀瑾静静的看向窗外,眼眸如古井,深邃无垠,复而转回,落在怀柔身上,“我先走了,你早些歇着吧。”
怀柔点头,小花沁听到瑾哥哥要走,瞬时也放下了鼎边糊的碗,跟着他一道走了出去,临门时回望了怀柔一眼,莞尔一笑,颇有当年花神的影子,随后跟着怀瑾一同消失在了漫夜之中。
怀柔目送他们远去,远远的,花沁紧贴着怀瑾,她一身的水彩绫罗,在怀瑾一袭暗夜般深沉的黑衣下闪烁灵动。
蓦然,她有一种预感,或许,哥哥那么照拂小花沁是因为她像神女也说不定,亦或许,她就是能够驱散哥哥心中的阴暗的那个人。
花遗和哥哥还有小花沁离去后,厨房静谧无声,仿若方才那一瞬的热闹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