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夹雪灌进青泽院正堂,子彻来回走动,神色于焦急中带着凝重。
“我哥哥受伤了!”见落樱进门,子彻跨步走到她身前,急急道。
落樱神色一沉,急问道:“他为什么受的伤?”
子彻语气急切道:“他近几日都在柏苑闭门看书,据说是得了一本小册子,正依册练功,不想今天下午就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京城御医、名大夫都请遍了,没有一个有办法。”
落樱月眉微拧,还在思虑着前情后事。
可子彻已经等不及了,他走到落樱跟前切切道:“我哥临昏倒前说解铃还需系铃人,你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落樱抬头看到子彻满面风尘,不由叹了口气,本以为把心法交给他就完了,没想到竟又惹了这一桩祸事,不去看看又怎么能行,只好唤了玉衍一同前去。
子彻带着他们直接进了燕宫内苑。
马车两侧的青石宫灯,一个个朝后而去,落樱早顾不得看燕宫的古雅景致,一心仰着头张望前方。
车子绕过前朝庙堂,延宫道穿过御花园,在一种山间谷地停下。
落樱下车,看到了一处乌漆拱门的园子。
夜色中,还来不及看园名,子彻就急急带着她迈步进了院子。
才入园门,一阵清新柏香扑鼻而来,落樱发现这园子与远在凤鸣的柏院有着惊人的相似,就连细卵石铺成的曲径都是一样的。
园中下人忙碌奔走,见了子彻都一一行礼。
子彻只是挥手一回,这个时候哪还有心思拘礼。
落樱紧紧跟着子彻的脚步,不一会就见曲径深处有一座三层飞檐的乌木楼,与镖局账房相比,不过大了一些。
与凤鸣账房的冷清孤寂不同,这座楼外围了整整三层人,尽都是朝服加身、乌纱谨戴的士大夫,个个神色沉重。
“免了吧。”子彻无心应对朝臣礼数,带着落樱穿过人墙、侍卫,直接进了乌木楼正门。
乌木楼正堂里,宫灯点得通明透亮,正中站站坐坐了数个男子,他们均都围在一个身着明黄锦衣的老妇人面前。
“母皇。”子彻来到老妇身边,跪地叩头。
落樱得知她是一国之君,也跟着恭敬行礼。
“你就是落家大小姐?”燕皇音色慈宁深沉,带着些许憔悴。
落樱抬头恭谨道:“回陛下,民女正是落樱。”
燕皇疲惫的眼眸里露出一丝笑意,叹道:“比朕想得还漂亮,真希望荣儿能有这个福气。”
落樱细睨了一眼燕皇,所谓美人迟暮,应该就是番样子,任凭身上衣饰华贵非凡,也只能沦为她雍容气度的点缀,可惜终敌不过年月蹉跎,深浅皱纹霜刻风雕,两鬓雪色金簪难掩。
落樱恭恭叩头,本能的安慰着眼前慈母:“公子定会吉人天向的。”
燕皇长叹了口气,轻道:“但愿吧。”
见过燕皇,子彻急急把落樱引向楼宇后寝,穿过寝间,落樱跟着进了浴房的脂玉门。
落樱低头,看见满池褐红滚滚,一个人半浸在池浆里,两个宫童正一边拉着他的一只手臂给他洗伤口。
落樱走上去,看见那手臂上伤痕密密麻麻,有的伤口鲜红血肉还向外翻着,像千百张小孩儿的嘴,张驰哀号,触目惊心。
她眉宇深锁,没想到往日立若松柏的子荣,今天只能像个吊线木偶般任人摆布。
子荣玉面惨白,澈眸紧闭,长发散落,头就那么耷拉着,像个提线皮影似的,任由宫童左拉右扯,为他伤口上药。
落樱玉牙紧咬,跪身挡过左边宫童的手:“让我来吧。”
接过绸帕,落樱蘸上池内药浆,一道儿一道儿为子荣轻拭伤痕。
子彻即刻也蹲跪在了池边,接过挡过另一个宫童的手,也为子荣擦着伤口。
落樱抬头,看到子彻眼噙泪水,郁郁强忍。
落樱怕他不想人看到,忙低了头为子荣擦伤,心内更是翻覆自责。
擦着擦着,子荣似是胸中拥堵,心口一振,腮帮子就鼓了起来。
幸好玉衍跟来,落樱急忙命他上前,往子荣背里推送真气。
虽得真气,子荣嘴角还是流出丝丝鲜血。玉衍查见,眉眼紧抿,遂又提了提气,向子荣体内灌入更多真气。
不一会儿,玉衍额上就渗出汗水。
过了半柱香功夫,玉衍见子荣面色稍有恢复,这才收回真气。
虽是疲惫,玉衍还是依着师父的心意,将子荣没有一丝力气的身体放到自己肩上,拧眉对子彻道:“内里也有伤,我的真气也只保得了他一时。”
落樱虽没说话,但她看到子彻于无声处紧握着子荣的手,没想到他对子荣如此情深意重,晃然间她开始觉得,不能让子荣死,至少不能枉费了子彻的这一番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