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喝杯热水吧,家里简陋,没什么好茶,只有一杯白开水,希望大姐不要嫌弃!”老实热情的大嫂有些不好意思的端了一杯开水给她。
季琪连忙起身接过去,暖暖的杯子很舒服,下了冬雨,气温骤然冷了下来,鞋子又湿了,现在她觉得有点冷,这杯热开水简直就是救星。
“大嫂客气了,是我打扰了,今日真是抱歉,给大嫂添麻烦了!”她不好意思的说。
“又不是什么大忙,大姐别客气,快喝水吧!”大嫂笑了笑,细细的打量她。瞧着她穿着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妇人,不知道她为何会这个时候在外面。
她小口小口的喝着开水,暗惆该去哪儿落脚,现在又在下雨,她又没带多少银子,客栈是不能住的,他会很快找到自己,她才不愿意。
边喝水她边和大嫂攀谈,知道她夫家姓何,有三个孩子,夫妻俩做了一点小生意,编篮子拿出去卖,勉强能糊口,她寒暄赞美了几句,两人相谈甚欢,气氛很融洽。
大嫂熟练的编织竹篮子,边问她“大姐是哪儿人?”
“不是卫州人,突然和家人走丢了,一时不知道去哪!”她说的有些可怜,还叹了口气。
何大嫂唏嘘一声,说“真是可怜,你一个妇道人家,又和家人走丢了,长得还这样好,是很危险的,你若是不嫌弃,家里还有一个空房间,收拾一下勉强能住人,若是愿意你可以暂时住下来!”
她当然不嫌弃,她正愁没地方去呢“谢谢大嫂收留,你的情意感激不尽!”
她就这么在何大嫂家住了下来,何大嫂给她收拾了屋子铺了被子,还拿出自己的衣服鞋子给她换洗,季琪也不好意思白吃白住,她掏了一两银子给何大嫂。她不收,两人推拉推去,推不过她就收起来,想着等离开时压在枕头下就行了。
何大嫂有三位可爱乖巧的儿女。两位姐姐,一位弟弟,都很听话,中午用饭时吃一口饭看她一眼,那模样她就像一只猩猩似得,把她看得不好意思。
何大嫂抱歉的看了她一眼,在三个孩子头上敲了一下,让他们乖乖吃饭。饭菜很简单,粗茶淡饭来形容不为过,她不挑剔。有吃就行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这辈子又不是没吃过苦。
饭后何大嫂没休息继续编织竹篮,她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便困了,回到自己的屋子休息一会儿。她是准备睡一个时辰就起来帮忙的。谁知道她太困了,一睡就是一下午,何大嫂做好了晚饭,让阿芝叫她才醒来。
她很不好意思的出去,何大哥也回来了,何大哥是个老实巴交的人,看见她很客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没多嘴,进厨房去帮忙被何大姐赶了出来。
晚饭依然很简单,她却吃得香甜,吃了一碗米饭,又喝了一碗竹笋汤。是冬笋,很鲜美。
晚饭后天黑了下来,她泡了一个脚,端着水出去倒了,发现他们都睡下来了。在他们这样的而家庭来说,油灯和蜡烛都是奢侈的东西,不可能一整晚的点着。
她抹黑回去,大概是下午睡饱了,这么早休息她有些睡不着,听着水滴的声音出神,不意外的想着他找不到自己是不是会着急?
第二日她很早醒来,洗漱了一番出去帮忙,何大嫂已经在做饭了,她看见三姐妹坐在竹子堆里忙碌,好奇的看了一会儿,让阿芝教她怎么编篮子。
她以为会很容易,等她自己编了,手忙脚乱,看一步编一步,手被划了几道小口子她都不在乎。
何大嫂的稀饭都做好了,他们都编了两个篮子了,她才编了一个篮子**,手指上添了几道口子。
一整天都在下雨,他们没出门,她也跟着在家,一起编篮子,她编了一上午才编好一个丑陋的篮子,何大嫂看了笑着宽慰她多编一下,熟悉了就好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着连六岁的小毛孩都比不上,她更加不好意思了。
他们家不只是编竹篮子,簸箕呀,筐子呀,篓子呀什么的都有,对她来说都太难,她还是老老实实的编篮子好。
被几个孩子笑话了一天,她也是挺有成就的,学会了编篮子,编得还不错,勉强可以拿出去卖。
何大哥用了早饭挑着许多篮子簸箕之类的出去买,下午回来卖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两个篮子拿回来,对他们来说生意算不错的。
他从篮子里拿出几个橘子,看着挺诱人的,三个孩子围了过去,他一人给了一个,剩下的一个给了她,她不接,说是给大嫂吃,大嫂拿过去塞给她,她不好推月兑,剥了橘子,掰了一半给她,她推了推,季琪很执着,她就接了,还掰了一半给何大哥吃。
何大哥笑着吃了一瓣就不再吃了,她看着其乐融融,只是几个橘子都能高兴半天,互相关心的他们来说,她沉默了,觉得今日的橘子有些苦涩。
夜里她做了一梦,梦见了庄晋,她不知道被什么东西追,很害怕,庄晋就在前面,骑着骏马,看见她也不理会,她追上去他却打马离开,不管她怎么叫唤都不停下来,让她急的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她就醒了,看着黑漆漆的屋子,意识到她在哪儿,抹掉脸上的泪水,她坐在门口看着只有一两颗星星的夜空发呆,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没想到,在何大嫂家里一住就住了八九天,这日他们很快的编织完了劈好的竹片,篮子簸箕堆了一堆,何大嫂在做晚饭,她没事和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老鹰抓小鸡。
她是母鸡,阿芝是老鹰,她护着身后的两只小鸡,四个人在院子里玩得很欢乐,欢声笑语不断。
老远的就能听见他们的笑声,何大哥推门进来,听见声音是从院子里传来的,他去了院子里。几个孩子看见他围了过去,因为每隔几日他从外面回来总会给他们带吃的。
玩了一会儿,她有些累了,近来大概忙着编织篮子。她觉得很累,抚了抚额头的汗,她回头看着站在何大哥身后的人,心揪了一下,笑容僵在嘴边。
庄晋看着蒙蒙夜色下,粗布麻衣,头发简单的挽着的女子,脸上的笑容那么纯粹,看见他一闪而过的惊讶,僵着的笑容让他有些心疼。
看见她平平安安的站在面前。这几日的担心终于落了下来,他压抑着激动,三步两步走到她身边,把人抱在怀里,紧紧的抱着。
何大哥没想到会是这样。他愣了一下,低头瞧着三个儿女直勾勾的盯着大庭广众之下相拥的两人,脸上有些不好意思,推着三个孩子,让他们别看,怕教坏了小孩子。
季琪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僵硬的身体。软了下来,任他把她抱在怀里。
半响,庄晋才松开她,捧着她的脸细细的看起来,发现她下巴尖了不少,人瞧着也瘦了些。不由心疼道“阿琪~我很担心你,你知道吗?我很担心你!”
她不知道!推开他,她进了自己的屋子,回身关上门,一句话不说。动作流畅又一气呵成,他砸了眨眼,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这是不待见他呀!
他很伤心!
“阿琪,开门,我知道是我错了,你开门好不好?有什么话我们当面说!”他敲了敲门,真诚的道歉。
何大嫂和三个孩子探头看着被关在门外的男人,很同情的眨了眨眼睛。
“阿琪,以后我不会这样了,你要是生气,可以打我,十个耳光,百个耳光都可以!”他回想着几日满卫州城的寻找她,每个客栈都找了一遍,差点把卫州城翻了过来,沿途也派人去找了,江城让人去看了,都没有她的消息,他吓坏了,担心得茶饭不思,夜里总是做恶梦,他都快急疯了。
若不是何大看见贴在墙壁上她的画像撕了下来,他还不知道要多久才知道她的消息,她也是狠心,消息得如此彻底,是不是他不找她,她就不会出现?
季琪没开门,他现在道歉也没用了,事情都过去了,她的委屈,她的愤怒也已经消了。
何大嫂做好了饭菜,瞧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人,示意他让一让,她敲了敲门,说“阿琪,出来吃饭吧,饭菜都做好了,就等你一个了!”
季琪不好意思让他们为难,打开门出来,一旁的庄晋看见她露出讨好的笑,她假装没看见,去了前厅,他也不在意屁颠屁颠的跟着。
何大嫂多准备了一副碗筷,也给他留了一个位子,就在季琪身边,看她坐下,他跟着坐下,敲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微微皱眉,一盘咸菜,一盘干竹笋,还有一碗鸡蛋汤,估计是一个鸡蛋,一大碗的汤水。
难道这几日她吃的就是这个?
庄晋看她吃得认真,心里一酸,看着她的目光愧疚又心疼。
季琪假装没看见,就着干竹笋,咸菜吃了一碗米饭,还喝了一碗清汤。
他勉强吃了几口饭,看她吃完了他也放了筷子,等着他们吃完离席。
看他一直跟着自己,季琪道“你回去吧!”
“好,我们一起回去!”他就要去拉她的手,被她躲开了,皱眉看他。
“别碰我!”
“好,不碰你,别生气了,你要是不回去也没关系!”说完他让玄青进来说了几句又让他出去了。她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没多久她就看见屋子里点了许多蜡烛,明亮了许多,还提了一个包袱来,里面有他的衣服,还有她的衣服。
粗布衣衫依然难掩她的美丽,可他还是舍不得伤了她的肌肤,舍不得看她吃苦。
季琪瞧着不经过何大他们的同意,俨然一副主人家模样的庄晋,气得脸色都变了,压低声音吼他“你够了,这是别人家里!”
“你要是喜欢我可以买下来的,不过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做,所以我不卖,我陪着你住在这儿好不好,虽然简陋了点,有你在这儿我什么都不在乎!”他讨好的说着动人的话。得到的是季琪的一个白眼,他也不在乎,看着关上的房门笑了笑。
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她不回去他也不回去。决定死磕到底了,看谁最后妥协,他知道不这样他是不会跟自己回去的,谁让他口无遮拦,说出那么伤人的话,让她滚!
他后悔,恨不得扇自己几嘴巴!
阿芝他们兄妹好奇的躲在门后盯着被关在门口的人,何大嫂把他们拉了进去,瞧着他们这模样,想必是拌嘴了。听何大说是有身份的人,她也不敢怠慢,让小儿子搬了一张凳子给他,总不能让人站着的道理。
庄晋是下定决心了,她不跟他回去他就不走。接过小板凳就在门旁坐下,这样子瞧着太违和了,简直不忍直视。
季琪从门缝里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背影,暗自咬了咬唇,不理会他,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庄晋一直不消停,在门外叽里咕噜。没话找话,她不回答他一个人还说得欢快!
“哎呀,好大的蚊子,阿琪,你睡了吗?要不让我进去给你扇蚊子?我可会扇蚊子了!”他扭头对着里面的人,大手似真似假的拍了几巴掌。倒有点像打蚊子。
她不是脑抽了,会相信他的话,现在都快十一月了,还有蚊子,有他这只千年老蚊子差不多。
她翻了个身。不理会他。
没一会儿,他敲了敲门,浮夸道“阿琪,我刚才看见一只耗子进去了,你要小心一点,很大一只耗子呀,小心别被咬了,若是害怕可以打开门,我给你打死它!”
她可不是胆小的人,耗子,蟑螂,蚊子什么的都不是她的弱点,若是蛇估计会害怕,现在大冬天的,蛇都冬眠了,不可能
“阿琪,我看见一条蛇进去了,啊,好大的蛇呀,阿琪快开门,我保护你!”弱不禁风的门再被他拍一下就要散架了,她翻了一个白眼。他脑门被门夹了吧,蛇个毛线!
拍了好一会儿,何大嫂听着都心疼门了,他才停下来,周身散发着颓败的气息,轻声道“你睡吧,我不打扰你了,别怕,没有蚊子,没有耗子,也没有蛇,是我哄你的!”
她当然知道是哄她的,她才不会轻易上当。她当然要睡了,才会陪着他胡搅蛮缠。她以为会很快睡着,谁知道翻来覆去都没瞌睡,木板床并不牢靠,她翻来覆去发出吱呀的声音,怕他听见,她都不敢随便翻身了。
半响,周围很安静,能很清楚的听见门外的人打喷嚏,现在快十一月了,早上和晚上都很冷,虽比不上金陵城,若是在外面坐一夜肯定会冻坏的。
她咬着手指很为难,若是放他进来不就是原谅他了,她受的委屈,吃的苦头不就白吃了?
天人交战半天,外面的人又打了几个喷嚏,他搓了搓手臂,才知道卫州的冬天也这么冷,嘀咕出声“好冷呀!阿琪,你晚上盖好被子,别踢被子!”
他以前不知道,成亲后才知道她的睡相有多差,热了踢被子,一只腿总喜欢搭在他身上压着。
季其思来想去,再也躺不住了,他虽然可恶,让她狠心让他在外面吹西北风她还是做不到,模索着打开房门。
庄晋很意外的扭头,对着她露出讨好的笑,还一副为了她好的语气“娘子怎么起来?快回去睡吧!天冷了,别早凉了!”
她什么都没说,也没关门,扭身就回去了,掀开被子躺进去,被子里有她的温度,并不觉得冷。
庄晋看着大开的房门,再看看背对着他躺在床上的人,他借着外面的烛光,勉强能看清里面的摆设,这是一个堆积杂物的屋子,床铺很简单,两块板子,铺上被子枕头,蚊帐都没有,除了杂物就是一张床,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她就在这样的地方住了八九日?
他心疼了,深深的愧疚,深深的自责。吸了口气,压下复杂的心情,他起身进去,反手关上门隔绝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