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被残酷的现实磨棱角,只有疼。(by史麦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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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叔的小儿子满周岁,我用一百元钱换了礼簿上的一行字、一包“娇子”,就脚底抹油——溜了。去哪儿都行,可我偏偏去了宏达。
苹果减肥的第六天,我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人的身体也很聪明,当吸收的热量不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它会自动降低消耗。就像人没钱的时候,不得不省吃俭用,活得再苦,还是要坚强地活下去!
星期天下午,云城中学的学生回校,就是“宏达”和“联谊”生意最火爆的时候。云城还有几家网吧,每到这时都人满为患。
一排排鞋架旁边,蓝雪晴面带微笑,用粉笔在一块小黑板上飞速登记客人进入场地、以及出场地的时间。
“小老板,来一瓶水!”一个男生用手肘擦着汗,另一只手展开一张一元的纸币。
蓝雪晴打开冰箱,飞速取出一瓶矿泉水,递给那个男生,接过钱。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快得让我目瞪口呆。她忙得不可开交,如转动的陀螺,不会停也不知道累。
我守在冰箱和玻璃橱柜前,卖各种饮料和小吃,给客人递雪糕。我知道,就算没有我,她也能够做好这些事。
一个高高大大的青年,换好鞋子之后,蹬蹬两下,踩着一双四轮溜冰鞋的前刹冲进了场地。
“站住!”我连忙追了上去,却感觉背后被什么东西拉住。
“算了。”蓝雪晴平静地说,提着拖把,她清理了场地内的脚印。
占小便宜的人,无处不在。这些人知道,她一个人操持着溜冰场,不可能放下手中的事,进入场地追回那两块钱。他要进去,蓝雪晴也拦不住。
溜冰场,也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说得更难听一点,大多数是鱼。
耳边响着有节奏感的音乐,震得我的心脏一阵阵颤抖,我非常不习惯这样的地方。到今天,我依然记得非常清楚,那时候放着一首歌——《上帝是个女孩》。
放那首歌的时候,一个高中女生忽然冲到我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阿姨,快过去看看!有人打起来了!”
“什么?”我手中的雪碧掉在了地上。
我慌慌张张地告诉蓝雪晴,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给她的妈妈打电话!
等我们进入场地,周围的人已经围成了一个大圈。我只看到了黑压压的头,和脚下红色的轮子。
不知是因为天气热还是火气重,两个青年的脸涨得通红,双手都被一群人架着,像两头发疯的公牛,不停地吼叫,却怎么也拱不到对方的角。
“哥哥,不要打了。大家来宏达都是玩个开心,为了这点小事生气不值得,先进去坐着,我请你们喝可乐。”蓝雪晴非常圆滑地说,露出了标准的微笑。
令我拍案叫绝的是,蓝雪晴还真拿出了两听可乐!
其他人也跟着劝。
“先进去坐着吧!”
“给小老板一个面子呗!”
……
两个男青年非常不情愿地回到了鞋架旁。
“明明是你撞了我,还有理了?给我道歉!”
“我倒着滑的时候,你半路杀出来,害得我被你撞得甩出去!”
……
两个人越吵越凶,到最后又抡起了胳膊准备搏斗。蓝雪晴不得不停下手中的事来劝架。
我是实在是忍无可忍,不就是撞与被撞吗?都让一步,不就完事了?
“喂!你们两个吵够了没有,吵够了赶紧滚,别影响人家做生意!”我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就开骂,将近四十度的高温,让人心烦意乱。那时候,涉世未深、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我,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
两个青年同时瞪着我,眼睛瞪出了血丝,其中一个踩着溜冰鞋,掐住了我的脖子,“啪——”一个巴掌结结实实地打在了我的脸上。
蓝雪晴顿时慌乱了,她说:“大姐姐,快给两个哥哥道歉!”
怒,恨!那个时候的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我的世界只剩下那个耳光,我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打过,我的尊严从此被打落,这是我永远也洗刷不掉的耻辱!
“死肥婆!你要是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打了我一巴掌的那个青年,指着蓝雪晴向我吼。
两个青年似乎忘了刚才的恩怨,把全部火气都发在了我身上。
“瞪什么瞪!给老子道歉,这事就这么算了!”
我狠狠地咬住住牙齿,有一丝丝甜甜的血腥气息,我知道,我被打得牙龈出血了。要我道歉,不可能!老年人罚我做1000个下蹲,我都没有低头道过歉!他算哪颗葱,凭什么让我道歉!
看戏的人多,起实质作用的人几乎没有,他们都在劝我道歉,骂我不长眼。
“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我的耳边又响起了骂声。
蓝雪晴已经急哭了。我不知道她在急什么,当我明白,已经是多年以后。很多时候,圆滑是一种策略,不代表挫了骨气,只是那时的我,宁肯丢了一切也不丢自己的骨气。
我165的身高,加上120斤的体重,那两个男青年根本不会把我当不懂事的小孩儿,我的傲气,在他们看来,就是**luo的挑衅!
“小老板,我不会动你,那个肥婆,我非教训她不可!”挡在我面前的蓝雪晴,被推了出去。
“嘭——”蓝雪晴重重地摔在了放置食品的玻璃柜上,猩红的血液顺着她的眼睛,流进了她的脖子。
“啊——”顿时有女生失声尖叫!整个宏达陷入一片混乱。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血……这么多血!眼睛,她的眼睛!如果她失明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量,直接背起了她,冲出宏达。
“她怎么了?”一辆摩托车停下,拦住了我的去路。
“可以带我们去医院吗?求求你了!”
“我是她表哥!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
周围的人都吓得不敢出声。后来,我听蓝雪晴说起,才知道,那是她的远房表哥,也是云城“老大”的儿子。那一天,她的妈妈有急事,就打电话让她表哥来看看。
摩托车载着我们去了云城中心卫生院。
蓝雪晴伤到了眉骨,伤口很长很深,缝了五针,包着纱布,用白色胶带固定住。我不争气地哭了,捧着她的脸哭得撕心裂肺。
如果再往下一点点,她就可能再也见不到光明!
她原本就觉得自己长得不够漂亮,这么长一道疤横跨在她的脸上,这道心理上的坎儿,她怎么过得去!这件事完全是因我而起,我没事找事!
多年以后,与蓝雪晴聊天。她并不觉得自己很倒霉。
“你知道吗?撞上去的时候,我的右眼失明了很久。那一刻,我的世界都塌了!能看见,就是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