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旋转的世界,不动的你我终将找到一切——
过完年,高考进入倒计时,黑板旁边挂着日历,每天都有同学主动撕掉一张。每个人的压力都很大,老师安慰我们: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高三下学期,完全是自主复习,在月考和周练中度过。
我莫名其妙地考得不好,一本线附近徘徊,都是班级20多名。
但是,我不伤心。我的理论很简单:我现在的成绩是白捡的,没有什么放不下,正常的波动已经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地理已经开始起步,政/治更是越来越熟练,那本书我已经背了不下七遍,真正取得突破,还是在蓝雪晴给我系统复习之后。
文星宇去了广州参加自主招生考试,他没有问题。我相信,我也没问题,虽然现在距我的目标还有一定距离。
牛女乃越来越神经大条,总是不耻下问,向我请教各种问题,成绩倒也稳中有升。
我的后背越来越痛,一直拖着,直到一个多月后,实在疼得受不了,去检查,竟然是胃出了问题!
医生很严肃地警告我,我的胃已经被浓咖啡烁伤,食欲也严重下降,如果再不停止喝咖啡,会发生什么,他不可预料。
我问他:“可以喝茶吗?”
“都不可以,最好喝蜂蜜,养胃。”
喝咖啡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离了它,第一天昏昏欲睡。我就掐自己,狠狠地掐,手臂上都是淤青。
陈青青老是找牛女乃的麻烦,动不动就出手揍他,她下手力度很大,每次我听到声响都会狠狠地颤抖一下。牛女乃还是那副好脾气,脸上挂着笑眯眯的欠揍表情。
我很好心地提醒他:“你不会有受虐倾向吧?”
牛女乃摇头:“没有,她打我,我会清醒一点。”
她打我。我会清醒一点。这是我听过最虐心的一句话。
一个晚自习,我实在是困得受不了,求陈青青掐我一下,刚开始,她下不了手,在我数次肯定之后,她终于咬下牙狠下心掐下去,我不受控制地惨叫。然后……手臂紫了好几天,这才知道,她的手劲这么大。牛女乃承受的痛。恐怕不是一点点。
从那以后,每次陈青青动手,我都会很生气,小打小闹没什么,增进友谊。至于每次都下毒手吗?
直到最后一次,我很严肃地说:“牛女乃只是脾气好,当你是朋友,不代表他怕你。”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
“那我拍你,你痛不痛!”我几乎是用吼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生气。
陈青青愣了一下。“我再也不会打他了……”她转过去,趴在桌子上哭出声。
我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也没有安慰她的意思。我承认,我是很同情她,也很顾及她的想法,我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过一句重话。高考。大家压力都大,没有谁就该成为谁的出气筒。
游越从书堆里抬起头,只说了两个字:“笨蛋。”
没错,我确实是笨蛋。
第三天,我收到了来自陈青青的一封信。洋洋洒洒写了两页,控诉我的罪状,通篇就是一个词:虚伪。
我对谁都笑嘻嘻的,这是虚伪。我对她的和善,也是虚伪。当我看到那句话,差点没呛着。“明知道不可能,还对他那么好?”
况且,她说的他不是别人,正是整天守着一大盒牛女乃的牛女乃。牛女乃喜欢游雅,老雅中的学生都知道,他都快成情圣的代名词了。
心情莫名地沉重,虚伪,这个词伴随我很多年,肖媛媛说过我虚伪,游雅说过我虚伪,我都可以用最凌厉的方式回击她们。但对于你真心对待的朋友,她的一句“虚伪”,就像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心塞到呼吸都困难。
往往能够伤你最深的人,不是你的敌人,而是朋友。
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这封信交给了牛女乃。我能读出的味道,他应该也能读出。我和陈青青因此大吵了一架,当然,都是她在吵她在哭,我一个字都没说。
“还给我!大不了我不高考了!”
那封信,我原原本本的还给了她。有一丝苦涩,或许,真的是我做得太过分了。
在那所租的小屋里,我望着窗外的黑暗,第一次觉得迷茫。我对自己说:
你没有多少时间了,你现在不奋斗,你将会看到以后的黑暗比现在窗外的黑暗更重,将会看到以后的你比现在的你更疲惫,以后的你比现在的你更不自由。不要想着逃避或者放弃。逃避成功的人,失败就会依赖他。放弃成就的人,庸碌就会跟随他。
成都二诊,我第一次突破600分,历史全级第一,数学140多分,语文反而成了我最头痛的科目,这就是当年和老年人对着干的代价。
4月20号,芦山县发生7.0级地震。
而在那次地震中,陈青青转过来朝我大喊:“蹲下!”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双手摁住我的肩膀,强迫我蹲下。日光灯和吊扇在不停地晃,我这才确定,地震了。最理智的方式就是蹲在桌子下面,跑下楼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还是有同学在往外跑,尖叫声回荡在我的耳边。
我望着她的脸,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我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也做了愧对于她的事。她还是当我是朋友,虽然我们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
芦山是雅鱼市的一个县,全国都在播报雅鱼地震,事实上,它对市区没有太大的影响。相当于五年前汶川地震时云城的震感。
我收到了来自各个地方的电话,短信。“小麦,你还好吗?”很多人都这样问。
但我一直在等,等那个人给我打电话。这么久了,她都没有再出现过。现在,雅鱼市地震了,全国都知道,电视、报纸、微/博、贴吧,无论从哪个渠道都可以轻易得知这条消息。她难道没看见吗?她真的可以无动于衷吗?
“相信我,她会给你打电话的。”文星宇无比肯定地说。
当天晚上,我果然接听到她的电话,“小麦,我好想你。”
她知道我没事,但还是给我打了电话。
还没等我回话,就挂掉了。她用的公用电话,断掉了我找她的希望。她是想告诉我,她还惦记着我,还是想证明,她确实还勇敢坚强地活着?
天气越来越热,人多,凝聚的二氧化碳让教室变成烤炉。四个电风扇开到最大的风力,呼呼地吹着,也丝毫不觉得凉爽,我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不敢吹风扇。班主任规定中午在教室里面午休,名义上是午休,可很多同学都是小睡几分钟就挣扎爬起来继续学习,无怨无悔。
高考了……
我走进考场,出来,顿时有种天塌下的感觉。
怎么办?我的作文没写完,没有开玩笑,800字都没有凑够,万万没想到,准备了这么久,会栽在不以为意的作文上面。
“考得怎么样?”大家都这样问。
“还行。”我对每个人都这样说。
当我看到文星宇的那一刻,我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怎么办?第一个科目就考砸了!
“怕什么,不是还有数学吗?还有文综、英语,当你悲叹失去错过流星的时候,就会做过灿烂的星空……”
情绪慢慢平复,我走进考场再出来……走进考场再出来……
这根本不是什么人生的战役,而是手段,我能进入大学的手段,我已经没有机会跟化学竞赛的同道们一较高下了,再也没有机会鄙视他人的产率了。
我也许做到了呢?女乃女乃。我也许做到了呢?爸妈。
会不会有考下来比我估的分低二十,然后中山大学与我擦肩而过?或者比这更惨?但这又有什么关系,我不害怕。
我还记得,我没有变,那个被我关在柜子里的我还没变,我知道我还会做我喜欢的事,我还在这里,只是,我是个文科生。曾经梦想的金牌已经被很多东西掩盖,可是我不会放弃,那些草稿纸,那些书都知道,我过了怎样高中。我是不是可以很骄傲地说,我没有白白浪费这段时间呢?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选择,我依然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竞赛之路。
文星宇没有参加高考,取得了中山大学的保送资格。
我很害怕有一天他会消失不见了,我想让他答应我,永远守候在我身边。可是,他没有活到八十岁,凭什么能许下那样的保证,时间会把人变成另外的样子。爱情就像一条河,我们是瞎子在河里面模索着前进,一不留神,摔倒,然后被冲走。未来的事情太微妙没有答案,但是我可以告诉自己,留下来的东西是名为青春的回忆。
天意是存在的,它在特定的时候,特定的地方给特定的人,对于无关者,只是“现象”。世界永远不是固定的展览馆,相反,它永远在那里旋转。
活这么大,真正让我殚精竭虑的事,又有几件呢?真心不多。
我还会追逐我的梦想,中间经过多少,都没有关系。
在这个旋转的世界,不动的你我终将找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