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星有些胆怯地抬眼朝谈父谈母看去,片刻后如同做错事的小姑娘似的快速地下头。“爸妈……他真的很好,我是真心想和他在一起……”说到后面,她声细如蚊。谈若星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腼腆到这种地步的时候。“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他,不会是错的人!”
若星低着头,紧紧握着褚沐綦的手已沁出了薄汗,也就没有看见谈母愈发泛白的脸色。对面的谈母脸色煞白,看着若星在褚沐綦面前一副娇羞小妻子的模样,亲耳听见她说真心想和褚沐綦在一起,谈母感到自己的世界濒临崩塌,一阵阵眩晕袭来,最害怕的事,还是来了吗……一旁的谈父见状,立即扶住谈母将要倒下的身体,紧紧地握着谈母的手臂,在她耳边低语几句,谈母稍见好转。
“若星,”谈父叫道,若星立即睁大眼睛抬起头。“你妈妈头晕犯了,你去叫服务生加一份山楂荷菊汤,另外到对面药房买点药,急用,现在就去。”
若星看着撑着额头的老妈,心里一急未作多想,推开椅子小跑出了包厢。
褚沐綦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谈父,面色淡漠。“若星走了,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总之谈若星,我是一定要的!”
撑着额头的谈母闻言,抬起头,深深吐纳平定气息后,脸色稍愠。“褚沐綦,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我们说过,那是我们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你不要牵扯到我无辜的女儿身上!有什么,就冲着我们这把老骨头来!反正我们已年过半百,除了若星,别的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我知道你们心疼若星。”褚沐綦把玩着银色点烟器,“别的不说,我褚沐綦对她谈若星的疼爱,绝对不会比你们少一分。她也是心甘情愿同我结婚,前提是,我并没有逼迫她答应。跟了我,她谈若星只会幸福一辈子。”
“褚沐綦!”谈父低喝一声。
“如果我没记错,当时我提出让若星来跟我住,你们可是……也就是说,若星,是你们拱手相送于我的。你说,如果若星知道当年正是因为你们的害怕,所以选择了放弃她……”褚沐綦勾起一抹讥笑。
谈父脸上带着隐忍的怒气,眉头皱起,眉峰间的智慧纹深如沟壑。“当时是你胁迫……我清楚,你是想借我谈家唯一的女儿来报当年你父母的仇!当年的事,是我们夫妇二人的无心之失,谁也不知道会酿成悲剧。我警告你褚沐綦,纵然你有财有势,但如果你伤到我女儿一丝一毫,我谈正东就是拼了这条残命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褚沐綦蓦地将点烟器紧紧收在手心里,脸上结了一层化不开的寒冰,目光幽寒。“褚家两条人命……你当我是吃素的吗?若不是当年你们夫妇策划的投资方案出现了无法挽回的失误,导致我父母背上巨额债务,公司面临破产,我父母……”褚沐綦深深陷在过往的悲痛回忆中,眼中腾起嗜血的危险光芒。
“我们夫妇二人做金融投资顾问多年,与你父母又是多年交好,我们有何动机陷你父母于不义,逼他们走上绝路?!那份方案与我们先前策划的截然不同,绝对是被其他鼠辈调了包才……”
“够了!我不想再听你们的鬼话!”褚沐綦倏地起身。
当年,褚家夫妇四处筹款,甚至不惜将褚家的传家宝拿去抵押,还将二人名下唯一的不动产——一套他们辛苦拼搏得之不易的套房拿到银行做抵押、贷款,终于申请注册了一家公司。为了更好地实现二人多年以来的理想,早日让公司成为上市公司,褚家夫妇聘请了他们的多年挚交——谈家夫妇来作为公司的金融投资顾问。四人齐心协力,呕心沥血,公司前程一片大好,蒸蒸日上,打破了中小型企业两三年必死的魔咒。两三年后,公司正式上市。
生意愈来愈好,公司越做越大,就在那一年的某天,谈家夫妇为公司策划好最后一份投资方案,打算离职回家安心照顾若星。褚家夫妇出于信任并未仔细翻阅方案,殊不知方案正式启用,却为公司以及褚家夫妇带来灭顶之灾。谈家夫妇得知后,心急如焚四下寻找那一份方案,却惊愕地发现方案早已不是原本那一份,而原方案,似乎凭空蒸发,任由他们二人掘地三尺却毫无收获,原方案竟不翼而飞……公司破产,债务累累,遭受巨大打击的褚家夫妇选择了自我结束……
“方案,绝对是被人做了手脚!”谈母拍案而起。
“上面有谈正东的亲笔签字!”褚沐綦暴躁地踢向一侧的椅子,恨,几乎要吞噬他的理智。
谈父自然知道那份假方案有他的笔迹,对此,他比任何人都要疑惑。在褚沐綦眼中,笔迹,就是铁证,证明谈家夫妇就是杀死父母的间接凶手!
“你……”谈父抬起手臂指向褚沐綦,包厢门突然被人推开,若星满头大汗,急急地走进来。“妈你好点儿没有,没事儿吧?”谈母满目痛楚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儿,心下直怨恨自己,他们欠若星实在太多。要是他们当初多加谨慎小心,要是当时没有受褚沐綦的胁迫,或许就不会有这种孽债,无辜的若星也不会被牵扯进来。谈母想着,眼底泛起一抹薄红,手微微颤抖着抚上若星微红的脸颊,“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妈?妈你怎么了?爸,妈她……”若星焦急地问道,紧接着视线转向脸色阴沉的褚沐綦。“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我妈她怎么了?”
褚沐綦揉揉眉心,深深吐纳几口气,尽量让自己在若星面前表现得温和。“没什么,出现了分歧,没什么事,我能解决,你别着急。”
“分歧?”莫非是爸妈不同意?若星心里咯噔一下,虽说让爸妈接受如此——可以说是离谱的婚事,的确困难,但她和褚沐綦经历了这些时日,她知道,彼此心里再也容不下别人。既然褚沐綦已向爸妈挑明,那她就不能继续忸怩下去了,她必须在不伤害爸妈的情况下力争来之不易的幸福。褚沐綦默默独自等了她七年……
那是她这辈子幸福的源泉。
“爸妈……”若星欲出言央求。
“我说过,若星我是要定了。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们二老这个消息,并不是来征得你们同意的。”褚沐綦重新坐下,神色淡定,一副成竹于胸志在必得之势。
谈父愤怒道:“我们在若星十五岁那年就让若星跟你住,目的是让你好好照顾她当好一个长辈,而不是让你对她动歪心思!”
“爸妈,你们别这样!”若星在他们之间一阵阵对峙声中难为不已,“一边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恩人,我的至亲,没有你们就没有我。一边是我这一生注定的归宿,我的爱人,失去他我就失去了毕生幸福的爱情!你们让我怎么抉择啊?!!”若星心里难受得紧,强忍住呼之欲出的泪水,看向谈父谈母,“爸妈,你们说的,我怎么会没有考虑?可是爸妈,你们也是爱过的人,你们深知和相爱的人相守在一起时的满足与幸福……到后来,因为他我才明白,没有爱情,甚至逼迫心爱的人远离是多么撕心裂肺!我渴望爱情,没有他我是不会死,但那样,我的生命将永远缺了一个口……爸妈,你们为什么不能相信他呢?流言蜚语我可以扛过去,但只要他在,我就不会受到一丝伤害。试着相信我们,好么?”
谈母偏过头去抹着泪水。
若星转头看向褚沐綦,眼里写满坚定,褚沐綦整颗冰冷仇恨的心,在她的眼神里竟化成了一池水。
抹掉泪水,谈母声音带着沙哑,拍拍若星的手背,认真道,“若星,先和我们回家,我有事要告诉你,如果你知道后还是执意要嫁给他,我和你爸就不再反对。”
有事?若星看着妈妈,心里的不安感瞬间膨胀。思量片刻,若星点点头,“好,我们回家。”
若星搀着谈母走至包厢门边,脚步顿住,回头凝视着褚沐綦,用口形对他说,‘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