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沐綦的心因为她的“我和你”,骤然紧缩。沉默许久后,褚沐綦淡声道,“好。我会把她也带来。”听到那边似乎要挂掉电话,褚沐綦急忙说,“等等,阿若等等!!”
卧室的门虚掩着,若星听到有轻快的脚步声正朝这边走来,深吸几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清。“褚总,其实这样,对我们大家都好……我长得像她,这是我的错,与你无关,更与梅乐儿无关。所以,以后请不要再叫我‘阿若’了……”褚沐綦,别再那样叫我的名字,别再让我傻乎乎地以为,你心里其实还是有我的。我很愚蠢,你的游戏,我再也玩儿不起。
褚沐綦每说一个字,心都像在被人用冰锄一下一下地锄。那三个字,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对不起。”
若星泪雨滂沱,笑着摁下了键码。
将近六点,若星进浴室梳洗一番,处理伤口的时候,发现伤口周边已经开始发白了。怔愣地看着瘆人的伤口,若星想,若是他看见了,还会不会有一点点心疼?
若星扶着楼梯扶手下了楼,连婶上前搀着她坐下。“连婶,我现在走路都困难,差不多是废人一个……”
“别瞎说,一点点小伤,哪有那么严重。先吃饭吧,吃完饭连婶再帮你重新上药,你看你,绷带歪歪扭扭……”
“再等等吧,他应该快回来了。”若星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杯白开水,伸长脖子朝玄关处看去,一副望穿秋水的模样。
连婶尚以为二人之间小日子过得甜蜜,于是笑着点头,转身去了厨房。
褚宅。暮色四合。
七点整,主屋大门有了动静,若星握着水杯的手暗暗紧了几分。进来的,是一对俊男美女。
“褚总回来了。”若星放下水杯,目光始终没有勇气定格在二人身上。
“嗯。”褚沐綦凝视着若星温柔的侧脸,应了声。
连婶出来,碰巧就看见这样一幕——褚沐綦的臂弯里挽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女子手里搭着他的西服,而若星的目光始终平视正前方,生疏的称呼令连婶愕然。“这……你是谁?!”连婶冲着梅乐儿问道,语气不善。
梅乐儿稍稍退了一小步,躲在褚沐綦身后,手紧紧地抓着褚沐綦的衬衣。“我、我叫乐儿。”
“乐儿?什么乐儿?我连婶不认识!先生你们……”连婶蹙眉,来回指着双方。末了,好似看出了什么,连婶解下围裙,上前欲驱赶梅乐儿。“你这女人,这是干什么!?你给我出……”
“连婶!”
“连婶!”
若星和褚沐綦同时出声阻止,此时若星回过头,终于看见梅乐儿本人了。明眸顾盼,皓齿轻咬朱唇,眸里因害怕而泛起点点水光。美人儿娇怯怯的,哪个男人不疼爱。反观自己,若星心里又是一阵钝痛。
她有点儿抬不起头,好似在他们面前,自己就是千古罪人。
“连婶,你先回去休息。”褚沐綦拉起梅乐儿的手,高跟鞋的声响突兀。二人越过连婶,坐在若星对面的沙发上。连婶生气至极,拂袖离去。
三人皆静默,若星突然想起,她还没想过,要跟他们说些什么呢……
梅乐儿悦耳的声音响起,“谈小姐,你好。”声音都是怯怯的。
若星抬眼望去,十指相扣,刺痛了若星的双眼。“你好,梅小姐真好看。和褚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末了若星将目光定格在褚沐綦俊逸的脸上。“我们结婚才没几天……你好像瘦了……”日思夜想的女人回来了,这是相思成灾了吧?
褚沐綦微不可察地蹙起浓眉,唤道,“阿若……”
“我说了,褚总……这称呼,得改——!”若星脸上始终挂着苍白无力的笑。“别绕来绕去的,更该说不清……褚总,只要你的一句话,我就离开。”若星微垂着头,“其实,你早该告诉我的,我是替身的事实。我还是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哪能过上这样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又哪能,亲身体会做一次幸福女人的滋味儿。梅小姐,你说是吧?”若星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其实你更应该找赫涟来代替梅小姐的,赫涟那么温柔多情,我只会不停地给你惹麻烦。呵呵……”说到后面,若星自顾自地轻笑起来。
“对不起,就算赫涟没跟你说,事到如今,我也会跟你说清楚的。如果不是有了你,我不会那么快从失去她的阴影里走出来。如果她没有回来,我想,我会一辈子和你在一起。如果……”褚沐綦握紧了梅乐儿的手,借此来维持他那快要崩塌的心。这一动作,在若星眼里,成了无法分离的象征。
若星冷硬地打断他。“够了!别说如果,别说如果……我一个都不信……一个都要不起。”客厅再次陷入沉寂。
……
“褚沐綦,我就问你一句,以前你和我说过的话,有多少是真的?”若星感觉自己的力气快要消耗殆尽。
褚沐綦的嘴唇动了动,却如鲠在喉。阿若……
等不到他的回话,若星凄凉地笑笑,“好了,我知道了……那……我总不能霸着褚太太这个名分不放,褚总,什么时候去办手续?梅小姐,托你的福……以后,褚总就完全属于你了,真幸运,拥有这么一个好男人。记得以前有人跟我说过,嫁给他我会幸福一辈子,看来……呵呵。接下来的选礼服、举行婚礼、度蜜月……所谓的幸福生活,也就没有我什么事儿了。”
褚沐綦腾地站起身来,放在身侧的拳头握紧,随即又松开。若星低垂着头,看不见褚沐綦眼里的痛彻心扉。突然——
“乐儿?乐儿?”站在褚沐綦身侧的梅乐儿突然昏厥,褚沐綦眼疾手快,拦腰抱住梅乐儿,脸上一派惊慌。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紧张的你……”若星的目光移到他脸上,嘴里喃喃,嘴角依旧挂着笑,眼里却逐渐聚起晶莹。
褚沐綦定了定神,注视着若星,“……这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是我一手铸成的。所以,我不会主动提出离婚,这里,你也可以一直住下去。”说着,褚沐綦抱起梅乐儿,抬步欲离开。
若星忽然像发了疯似的,狠狠地砸了手边的玻璃杯,溅起的玻璃碎片划伤了她的手背。“褚沐綦!!你这是什么意思?施舍吗?!!你为什么要这样欺瞒我……既然把我当成替身,为什么要一次次地让我沦陷?为什么一开始就对我那么好……你明明知道我已经爱上你了……你还跟我承诺要给我一个家给我一辈子……我不要你的施舍我不要你虚假的承诺!!你对别的女人的承诺我不要!!不要!!”
褚沐綦的脊背僵硬。半晌,说出一句话,“乐儿身体不好,不能耽搁。对不起。”说罢,毫无留恋地抱着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走出主屋,徒留给若星一个清冷的背影,一个清冷的夜……
昼夜依旧如常更替,若星如行尸走肉般,独自一人孤寂寥寥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晴空万里的白昼,一个又一个或冷月皎皎或星光璀璨的夜晚。
将近半个月,若星再没见过褚沐綦一面,偶尔有文件落在了“家里”,也是林南回来取。只有在午夜梦回,若星千疮百孔的心才能得到慰藉——梦和现实的交界中,若星差点儿迷失。或许麻木的心,早已无法辨认其实……那些梦,都曾经真实过……
“小姐?天气干,多喝点儿花草茶润润。”连婶端来一玻璃杯茶,洋甘菊在水中无所附丽地漂浮。
若星冲连婶一笑,“谢谢连婶。”若星捧着热茶,往杯里吹气儿,半晌后,嗫嚅着,“连婶……我是不会死乞白赖拖着褚沐綦不放的,我迟早还是要离开褚宅……听说梅小姐身子不大好,以后连婶你要多费心了……”若星脸上挂着惨白的笑,呷了一口茶。微顿,“其实这些,是轮不到我说的……”
或许,你会经常看见我脸上带着的从容淡笑,其实,并不是我有多洒月兑,而是因为我的伤痛让我不知道该以什么作为我流泪的理由。褚沐綦,请原谅我此时此刻还对你无法死心,我想,这辈子,我都是不会忘记你的。褚沐綦,我在乎了,所以,我输了。
“小姐……”连婶泪满盈眶。“其实先生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