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都驶出了褚家大门,若星却突然想起自己的手提包没拿上。顾着聊天儿包都忘了!一拍脑门儿,喊停了司机,下车,就自己一人往主屋的方向走了回去……
若星站在玄关处,从那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提着药箱走在二楼的走廊上。
对!是药箱没有错!上面的红色十字是人都知道那是什么标志。
只是……
那个男人是怎么进来的,按理说她出去的时候应该是可以与他打个照面的啊!
莫非是乔装打扮后的小偷?!
若星深吸几口气,决定一探究竟。她月兑去鞋子,轻手轻脚地踏上楼梯,只见白大褂敲了敲走廊尽头的一扇房门,很快,门便由里打开,是林南!!那这么说,这不是小偷儿,是名医生应该不会错了。只不过,他叫医生来家里干什么?林南受了伤?再说,林南不是一直跟在褚沐綦身边的么?
好奇心驱使下,若星一边轻步靠近最后一个房间,一边在心底冒着问号。
刚靠近房门,若星就发现房门竟然没关紧,还留着两三公分见宽的缝隙。想不到一向谨慎谨慎再谨慎的林南,也会有忽略细节的时候……
“先生,我先给您打几支针。”
声音很陌生,应该是医生的声音。
接着是一阵的静默。
“好了。”那个医生又说话了,“我的建议,先生您还是赶紧入院治疗吧。这几天的检查结果您也看了,治愈几率为百分之五十,癌细胞扩散的速度是常人无法控制,您的病情已越来越严重。还有,那种东西的毒害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您还是不要去沾染……”
又是一阵静默。
“嗯。”很淡的一声回应。若星顿时疑惑这声音的主人,声音竟如此熟悉。莫非房内还有第三个人?!
隐约传来,是一阵收拾药箱的声音。
“那么褚先生,我先走了。走之前还是要劝您,现在的医学这么发达,脑癌还是有治愈的希望的,如果有入院治疗的需要,请尽管通知我,我会在医院为您安排好一切……”
脑癌……脑癌……褚先生……
若星猛地捂住双唇,心疼得,呼吸好似快要停滞。一只手里的钥匙深深地铬着手掌,若星却全然不知疼痛。不会的,不会是他的,不会的……
“好。我会尽快。林南——”
厚重的木门被毫无预警地推开,房内的三人顿时愣在当场。
若星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褚沐綦一身家居服,面容清减。手里还拿着带血迹的棉签,看样子是准备把棉签往纸篓里投去。林南站在褚沐綦左前方,轻声叫了声“太太”。医生将药箱带背在右肩上,正欲离开……
“阿若,你……你不是带念——”褚沐綦扔了棉签,正欲起身走向她。
若星手里的钥匙掉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的响声,在令人窒息的空间里显得尤为突兀,亦让褚沐綦心底的弦瞬间崩断。
被钥匙铬破的手心正往外淌血,若星的泪水与血滴齐齐落在地板上。
“褚太太,您的手……”医生一眼便发现了她受伤的手心,迅速取下药箱,翻出消毒药品与纱布。
“告诉我,你怎么了?”若星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泪水平静地在双颊流淌。
褚沐綦深深吸气,抬头看向林南,略显苍白的薄唇紧抿,眼神冷峻,质问的意思不言而喻。
林南向前一步,鞠躬。“先生于我有恩,如果不让太太知道先生的病情,先生一定会一直隐瞒下去!我……”林南深吸一口气,加深了这个鞠躬,“我不能做对不起先生和太太的事!!先生,是我故意让太太听见的,如果我不这么做,那才真的是我林南的过错!”
褚沐綦嚯地站起来,“你——!!”
若星慢慢走近他,抬起头,一字一顿。“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太太,我先给您消毒包扎,否则一不小心,感染到就不好了。”医生试图拉过若星,却被若星一把挥开,转眼看向医生,眼神清冷如鬼魅一般。“别动我。”
若星眼角的余光发现了褚沐綦身后的桌上,有一张白色单子,拨开褚沐綦,抓起单子快速看起来——
这是一张检验癌症的验血报告单。
上面,afp、cea的指标超过正常值。
……
若星将手里的报告单揉在手中,艰难地开口,“……这么多天,其实你一直在家,是你让念安缠着我的对吧?好支开我……你一直在骗我对不对?褚沐綦!!我是你的妻子啊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我是你妻子啊……”
褚沐綦夺过她手里的报告单,用力地拍在桌上。“你不要胡闹!让医生先给你包扎!”褚沐綦提高了声调,对若星喝道。又将她禁锢在怀里,抓起若星受伤的手,强行将她的手心朝上,无奈若星奋力挣扎,就是不配合消毒,医生无奈,只好作罢。
若星挣月兑了束缚,转过身对褚沐綦又捶又打,悲愤的情绪随着她的哭喊发泄。“……你为什么会得这种病,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不是又想像上次一样,编个理由骗我,好让我死了心,再次离开你,最后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世界上……”
“太太,先生刚打完针——”林南想拉开若星,却被褚沐綦的一个眼神制止。
褚沐綦将她收揽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宽慰着她,“不会的,不会像上次一样。我保证,这个难关我一定能挺过去——”为了你,即使是鬼门关我也要逆回。
若星被他抱着,可以清晰地听见他的心跳。呜咽着,拳头无力地砸着他的后背,在他烟灰色的家居服上留下斑斑血迹。她害怕,害怕以后就真的再也听不见他的心跳……
若星哽咽:“……在这世上,并非所有失去的东西都能回来……我们已经分开了一次,我也失去了你一次……你不能再跟我开另一个六年甚至是一辈子的玩笑了……你明知道我没有那么坚强,褚沐綦你不能那么残忍。你还答应过我,每年都带我去度一次蜜月的,你还说、还说明年我们就去香山看红叶,你还没做到……”
褚沐綦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眼底泛着晶莹。
是他不好,或许那六年之后,他本不应该重新出现的。明知道harold就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他,明知道她根本无力承受那样的苦痛……
有前因,就会有果报。褚沐綦想着,若是当初不以收养之名让她踏进褚家大门,就不会有今天的苦果。阿若,我突然觉得,要是我没遇见你,此刻你或许会幸福得许多许多。
若星退离他的怀抱,双手包裹着他的手,紧紧贴着自己的脸颊,眼泪流进两人交握的掌间。“……你还没有陪老婆长命百岁,你还没有陪我散步压马路,这还是你说的,你说要压马路,一直到我们都走不动的时候……”
若星的字字句句,都像一把把带血的利刃。
谁说只有温柔刀才能刀刀割人性命。
殇情泪,滴滴更是痛彻心扉。
“如果你不去治疗,”若星举起铬伤的手,绝决道,“那好!我也不会对这个伤口进行任何处理,大不了感染了破伤风,我们……一起死!”
褚沐綦温柔地抚上她哭红的双眼,嘴角微扬。“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去治疗。我还欠你那么多,我不敢死。”
“你说真的?”
褚沐綦轻颔首。
“那——”若星环顾了四周,发现林南与医生不知何时退出了房间。“我去把医生找回来!”说完不待褚沐綦说话,就奔下了楼。
若星没踏出门口,念安挡在了她面前,见妈妈双眼通红通红,念安皱起了小眉头。“妈妈妈妈,你怎么哭了?”
若星蹲,看着女儿。女儿跟着自己的时候,吃了那么多的苦,还以为他回来了,一家人团聚了,就可以一直幸福下去。那六年,若星清楚,念安最大的愿望就是爸爸在身边……
若星抱紧了念安。“念念……”老天,你要罚就罚我,不要伤害我最爱的人……
很多年前,一开始,她只是刚刚对他打开了一点点心扉,只是在心底给他留了一块立锥之地;后来,她认清了,沦陷了;现在看来,当初所谓的最大障碍,又哪及现在的百中之一?
世事无法预料,世人都被红尘玩弄于鼓掌之间。
褚沐綦踱步出来,站在二楼楼梯口,看着玄关处的若星,看着她抱着女儿低低啜泣。
这些天提心吊胆的事,这些天让他在深夜无法安睡的事,这个让他心绪不宁的事,终究还是毫无预警地发生了……
就像当初他看见她的那一刹那,也是这么毫无预警地——让人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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