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依依,去无处,回首望断归来路。云水间,两怀愁,情把人瘦黄昏后。
太阳,红闪闪的目光,扫过大地。万物都在肃静中呆立。只有白皑皑的冰霜,在把阳光,大胆地分析。可谁又能知?冰霜的前生竟是一枚柔软剔透的露珠?
云天从暗处走出来后,眼望着云丽和水涧洵的去向,直到消失不见。他不得不微笑着站立在冷冽的寒息中仰望蓝天,是啊,那颗露珠在心尖上,因为晶莹,所以不忍放下,那么就任着它凉透了心,弄断了情,也不让风将它收走。能感觉到它的冰度,未尝不也是一种美好。
回到家门口,云天却突然觉得无处可去。是啊,心有所属的地方才是家,看着云丽走了,他的心已经万般空荡,就像广阔的天空,却是一片寂寞的蓝色。
“云天——”
听到喊声,云天顶着阳光恹恹的转头望去。这时,银霜银露已经来到跟前。
“云天,正想去找你呢?却在这碰上了。”
看到银霜一脸的高兴,云天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你们怎么来了?”
“来给几个亲戚拜年。”
“不是说,女儿不让拜年的麻?再说,两个村子离这么远,就只为拜个年就跑过来了?”云天奇怪。
“我家不是没男儿吗?”银露没好气说。
云天不再知声,他本来就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又碰上这个他一直以来都讨厌的银露。
“好了,你们忙你们的吧,我回家了。”说着云天要走。
“嗳,云天。”情急之下银霜喊了一声。
“还有事?”云天回头问。
“不是,我是想,想——”银霜吱唔着。银露倒是嘴快,“她是想和云天同学出去走走,就这么点事,说出来有那么难吗?”银露不屑一顾的看了银霜一眼。
云天听后走到银霜跟前,“你不怕冷吗?不怕的话,我也正要出去走走。”
“不怕——”银霜高兴的像个孩子。
“听说,水涧洵回来了?”银露跟在一旁。
“是——”云天本不想回答。
“哪家是他们家?”银露来了兴致。
“到了再告诉你。”云天说,但从心里根本就没打算告诉她。这个丫头的鬼心思,他一清二楚。
云天带着银霜毫无目的的走着,但不知不觉他们也去往了窑洞的方向。
“这是要去哪,都要出村了,水涧洵他们家到底在哪?”银露觉得不太对劲,有些生气的问。
云天一听,故意显出惊讶,“哎呀,忘了告诉你了,实在不好意思,早就过了他们家了。”
“你?你就是不想告诉我,是不是?”
“当然不是了。”云天死不承认,气得银露直跺脚。
“到时有你好看。”银露说完,一个人恶狠狠的快步走向前头。如果不是银霜的缘故,她早都在那个故意跟他做对的人脸上挠下肉丝来。
冬天的林荫大道,像一副老人的身躯,枯竭而干燥,虽然竭力的向太阳索取最后一点温暖,但它还是被迫渐渐的进ru冬眠。风,卷走了仅有的几片黄叶,枝干也发出颤抖的声音,似乎正在倾诉着自己难以言说的苦难,不是它们故意丧失了纯洁的本色,而是它们抵挡不了风霜的渲染。
眼见太阳快到正中,云丽催促着水涧洵该回家了,水涧洵磨蹭了又磨蹭才起身跟着云丽出了窑洞。他们爬上了河湾,抄近路直接进ru大道。
“我都出来一个上午了,母亲都不知道我去了哪。”
“云天知道啊!”水涧洵胸有成竹的说。
“他怎么会知道,我又没告诉他。”
“但他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啊。”
“和你在一起又能怎么样?”
“和我在一起,保证你平安无事呗!”水涧洵开着玩笑,又说,“别走那么快好不好,我都累了。”
“累了?”云丽心想,城里人就是力气短。
水涧洵点点头,笑嘻嘻的说,“你要是拉着我,可能就不那么累了。”说着将手伸到云丽面前。
云丽打掉他的手,“别闹了,行不行。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看到云丽羞怯的样子,水涧洵的心也随之荡漾,但他却强装出一副镇定的表情。“能有什么人看见,你看,从南到北,这条大道上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说着强行拉住云丽的手,待云丽正要挣月兑,他又说,“嗳,嗳,嗳,你要是不牵着我,恐怕我要累得坐在这里了,那样的话,你走到黑也到不了家。”
云丽有些无奈的看着他,在她眼里,城里的孩子还是娇纵的,要是云天的话,肯定不会这样。但是也没办法,水涧洵就是那么不入道。不过,也没关系,她能感觉到,其实水涧洵有的时候也挺好的。
“等我这次走了,可能再见面,又要等一年半载了。”水涧洵突然很安静的说。
云丽听了停下脚步,在她心里,水涧洵很少这么沉稳。她想,可能这才是水涧洵本来的样子。那些玩世不恭或强词夺理不过是他用来伪装自己的外衣而已。至于水涧洵为什么要故意伪装,她却不十分明白。
“也许,我会考上市一中的。”云丽说。很明显,她在安慰水涧洵,但她又弄不明白,为什么有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对水涧洵说一些掏心掏肺的话,她并不完全信任他,因为她清楚,她和水涧洵根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水涧洵定定的望着对面的人,觉得自己已经很了解这个丫头了,善良的有点傻,但今天,他却又暮地发现,那张璞美的容颜背后却沉静着一股坚毅的力量,突然间,自己对她好像又陌生了似的。她到底是谁?他在心中问自己。
“冻傻了吗?一动不动的看着一个人,城里人都这么没礼貌?”云丽故意说,他知道水涧洵无意冒犯。
这时,水涧洵才回过神了,自觉突兀,便不好意思的看向别处。突然,云丽跨前一步,拥住了水涧洵脖颈,这让水涧洵不禁一愣,刹那间竟有些惊恐,双手悬空一处。
“涧洵,谢谢你一直以来的厚爱,那些信,那些话,一直都给我鼓励。我,不是一个坚强的人,但你的那些信,减少了我的眼泪,并且让我安静,让我放下,让我参透那些难以忍受的疼痛。所以,真的,谢谢!”云丽说得一字一句。
涧洵听了慢慢的放下手臂,然后轻轻圈住云丽瘦弱的身躯,只觉得天外来音响在耳畔,那么柔弱细腻,也那么伤感廖寂。
“傻瓜,我不要你的谢谢,我知道,在你眼里,我不及云天一角,但请你相信,我能和你一路同行,无论将来是什么样的路,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说着拥着云丽更紧了,好像他一定要让云丽知道,他说得都是真的,都是他心里的话。
云丽听了望着天边微笑,心苦却无泪。
“还说我傻瓜,你不也一样,为了我这样一个乡下丫头,置于吗?何况,你知道,‘心有千千结,一世谁堪解?’所以,涧洵,好好过你的生活,你的幸福和富贵是从娘胎里带来的,那是命;那么,我和云天也一样,我们也是命,既然命该如此,又何必强强扭转。对于云天,看着他安好,我便安好!”
“可是,我不安好!”涧洵有些激动,陡然放开了云丽,又道:“因为你不幸福,我便不安宁。你和云天怎样,我不管,总之,你们这辈子只能相见,不能相守,既然注定这种结局,又何必死死捆住自己?相爱是自由的,相爱,不是祭祀。”
云丽深深叹息,却一幅平静,“可是我们谁都不能做主宰。”
“那就走着瞧好了,不能做主宰,但也不能被主宰。”水涧洵说着生气指着脚下宽阔的大道问她,“你看,这条道宽不宽。再看,你我的脚印渺小不渺小?就是真的有主宰命运的神,但面对芸芸众生,他又能顾得了几个?所以,我们的命运我们做主,想要什么,自己最清楚,不必旁人做指点。”说完还未等云丽反映过来,强行拉着她就走了。因为有的时候,水涧洵清楚的感觉到,若要让云丽迈出一步,需要他用力牵住。
云天三人等也正走在这条道上,银露因为气不过云天,所以一直一个人走在前面。
突然,远远的两个人影,就像两枚钢钉一样刺入她的眼中,让她的心,刹那间难以忍受的疼。
“水涧洵,云丽。”她咬牙切齿,定定的站住,那样子像是要撕碎了谁。
云天和银霜从后面跟上来,见银露反常的样子,便问,“怎么了,银露?”
银露就像没听见一样,也不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正前方。银霜看去,不看则已,一看也是一个不小的惊诧。云天也看到了,但他却什么表情都没有。
“水涧洵——”银霜像疯了一样喊了一声,然后冲过去。银霜不放心也跟着小跑,云天自然而然的也跟了上去。
不远处的水涧洵突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还有些奇怪。再看时,银露已经站到三米外的地方。
“哟,你呀,你怎么在这儿?”水涧洵惊讶的样子,看到跟上来的云天和银霜又说,“你们也在啊,今天怎么了,都在这条道上,齐啦!”
这时,云丽赶紧想要抽回被水涧洵拉着的手,无奈水涧洵就是不松开。
银露见状,更是生气,又气急败坏地喊了一声:“水涧洵——”
“嗳,嗳,嗳,你怎么啦,谁惹到你了,那么大声干什么?”水涧洵有些不悦。
“别闹了,银露。”银霜看出些头势,劝着银露。但银露哪是听劝的人啊,从水涧洵身上得不着酸甜,自然朝着云丽去了。
旁边的云天一看银露的架势,怕云丽招架不住,自然的站到云丽的身边。这下更气坏了银露。
“看到了吗,姐,你看到了吗?所有的男人都围着她转,她就是个狐狸精。”银露口不择言,银霜听了无言以对,而云丽却像一汪潭水,平静的、毫无胆怯的望着近乎疯狂的银露。
“云丽啊云丽,你得意了是吧?你以为抢了我姐的云天,就能再抢我的水涧洵吗?做梦吧你,也不照照镜子,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哎,哎,留点口德啊,你姐的云天我不管,谁说我是你的水涧洵,什么时候,我成了你的水涧洵了?”水涧洵也生气了,他知道银露有些任性,却没想到如此刁蛮。
“银露——”云丽轻轻叫了一声,脸上竟是温和的表情,这让水涧洵和云天都有些难以至信,他们心中的云丽是那么的柔弱,但此时此刻,却能镇定自若的面对一个近乎疯了的小母兽。
“云天,不是谁的云天,水涧洵,也不是谁的水涧洵。既然爱,就不要争竞和气愤。无论什么,是你的,我夺不走,也不想夺;不是你的,你也留不下;我,也一样,有想要的却不能得,也有不能要的,那么,又何必故意弄伤别人,也疼了自己呢?好,自为之吧!”缓缓的话语从云丽的嘴里淡漠地流出,像潺潺清泉,温静了云天和水涧洵的耳膜,但他们也明明的感觉到,这缕温静之中无法破解的坚毅和苦涩。
说完,云丽自若的轻轻微笑,转身离去。
“嗨,云丽,等等我,等等我。”水涧洵回过神来之后,立即追了过去。而云天则原地未动,静静的望着远去的云丽和涧洵,嘴角不由得起挂了一丝清苦却又安慰的微笑。
不知道是云丽的话触动了银露的心,还是她真得被水涧洵气傻了,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眼泪,吧嗒吧嗒的掉在衣襟上。
银霜心疼的抚着妹妹的肩膀,“别哭了,银露,姐领你回家。”说着拉住银露的手。而银露却突然狠狠的甩开,“不要你管——”
看着远去的银露,像头受伤的小牛,银霜心里禁不住阵阵酸楚,眼泪打转。
云天见状,拍了拍银霜的肩膀安抚道,“没事的,你妹妹就是个性太强了,等她想明白就好了。”
银霜点点头,抬眼看了看云天,心里不禁升起一丝欣慰。只要云天在身旁,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痛苦,根本都算不上痛苦。
黄昏下,一条通往南北的大路,依然那么宽阔、平担,也那么容易让有缘的人、无缘的人节节相遇,然而,平心而定,其上行走,又何其难?何其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