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眠,梅曲三弄,云烟步寻处;情谁见,水暖云瘦,柔肠寸寸愁。
夜已深,却还无半点睡意,一曲终了又复一曲,旋律和歌词的重重叠叠,不难又将人陷入深深的回忆和涩涩的感觉里。第一次见面时、第二次见面时,之后的种种相见……这时,才发现它们在脑海里竟不曾模糊一点点,相反,每每回想,越来越清晰,甚至一言一颦都已经活化在脑子里。都说,时间是一剂良药,但对于病入膏肓之人也是不能医治了。所以,忘不了又何苦努力的故意去忘记呢?伴随着回忆的,不过是多几滴眼泪、多几处伤心罢了。
关掉音乐,整个房间俄而便陷入宁静的死寂,就像一处深渊幽谷。但云烟早就习惯了这种寂寥的孤独,自从不能有水涧洵的陪伴,她的心就已经无惊无澜的闲置一处,或许是为等待,或许是为守候,总之,她是一个人了,永远一个人了,而她,也已经习惯一个人了。想着要休息的她,关门的时候却发现步寻的房门微敞,里面还亮着灯光。
这么晚,还没睡吗?满心疑虑的她不禁轻声移步。自从不寻来到这里,她倒是从心里愿意照顾这个感觉上有点熟悉的陌生人。而此时的步寻正呆望着天花板,他也正想着,云烟睡了没有?或者还在加班?这个丫头工作起来,总是会那么拼命。突然,听到敲门声的他,惊讶之余迅速坐起身,拿起面具戴上,然后才讪讪地说,请进。
“怎么,还没睡啊?”云烟进来后却不落坐。因为这个屋子狭小的除了摆放衣柜和床,并没有多余的地方。
见此,步寻站起身,持着沙哑的声音道:“坐,这儿吧。”
云烟坐下后,步寻站在一旁。为了缓解步寻的局促不安,云烟笑意柔和的问道。
“是不是,还不太适应这里啊?”
“挺,好的!”
“那就好,如果有什么困难就和我说,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要见外。”
“我,知道了,谢谢您。”步寻一直低着头,用长发遮住半边的脸。
沙哑怯懦的声音让云烟更加体怜这个多灾多难的孩子,打量了屋内的一切,即又随便查看着步寻的寝具用品,却蓦地发现,明明酒店员工所用的职工被褥都是天蓝色的,但步寻的却换成了纯白色。这一点点发现让她的心微动,不禁相问,“你——也喜欢纯白色吗?”
步寻落下眼睑不答,轻轻点头。
云烟没再说什么话,因为纯白色在她心里无疑是水涧洵的颜色。如此,相互间不免各自沉默了一会。
“我没什么事情,就是过来看看你,你也早点休息吧。”云烟说着起身,却很奇怪此时的感觉,竟让她那么不愿意离开似的,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撩动她的心弦。
“好——”步寻颔首施礼。
送走了云烟,步寻紧紧的关上了门,与此同时将身体直直地倚在了门上。心脏狂跳难止,惶恐难制。他没想到云烟会来看他,也没想到是在这个时候,更没想到的是——竟然发现了他喜欢的纯白色。这让他不免惊异的同时,更多的是害怕,害怕云烟感觉到什么,害怕会认出他,更害怕云烟认出他之后而又接受不了现实的残酷。与其这样互相带来痛苦,还不如不要去认识……而此刻,云烟也正止步回首呆望着那扇已经关闭的门,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却又苦于无从查找那缕疑惑的源头。
第二天,云烟缩在软绵绵的蚕丝被里不想起来,好像,这是她搬进酒店以来,第一次睡得那么安稳和香甜。使劲伸了伸胳膊后,彻底清醒了大脑,却还不想睁开眼睛。嘴角不自觉的微翘,却是因为脑海里模模糊糊出现了一个步寻。这种情况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随即睁圆双眼,一看已经快八点半。
一边喊着“惨了惨了”的她,一边跑进洗手间快速梳洗,之后又翻箱倒柜,找出衣服、鞋子。总之,一切完毕之后,不过十五分钟。这让她不禁有些得意,再来一次军训,她也是胜过教官的那一个。
看了一眼手表,早饭是吃不成了,与华煜集团的华董事相约是绝对不能迟到的。慌忙之余电话打到秘书那里,然而秘书的一番话却让她刹然止步。
“云总,您和华煜集团的董事不是约在下周一了吗?您忘了,他妻子生产,前天就急着回去了。”
云烟模着头,想起来了,那个老板是老来得子,前天就已经走了。怎么自己忘得死死的。这使她不免长吁一气!
“好,我知道了,没事了。”云烟定了定自己的思绪。既然如此,还是选择先去吃早饭,反正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了。想着拉开门,意外呈现在眼前的丰盛早餐,让她不免一愣。伸出头疑惑地看看走廊的两侧,空无一人,是谁放到这里的呢?虽然犹豫着,还是将餐车推进房内,竟然全是自己爱吃的东西——苹果味的三明治和乳饮,这不得不引导着她的思绪回到那个时候……
“为什么总爱吃苹果味的?”在大学的食堂里,水涧洵坐在云烟的对面。
“为所爱的、却不能相见的人祈祷平安。”
“那你,什么时候,也能为我吃一次苹果味的?”水涧洵用一副开玩笑的语气说着真话。
云烟明知道他的意思,却不否不答,嘴角微斜之后继续埋头用餐。虽然心里也曾为他的举动而感动或冲动过,但心里最深处的那份等待让她自己已如木偶一般……
为什么当时的自己那么吝啬说出一句话呢?云烟望了望水涧洵的照片,心里的滋味亦是悔恨又加杂着心疼,不禁潸然泪下,自言自语。
“涧洵,怎么才能还给,你对我的爱?你就在眼前时,我却视而不见,等你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心也空了。这是什么?以为很爱的人,却能平静地看着他离开,那时才懂得,自己的爱不过是崇敬之上的感激和依赖;以为不爱的人,消失的时候却撕心裂肺。今天才懂得,不爱是因为自己的眼还没看到自己的心。直至心疼的无法忍受的时候,才明白,你走了,我却宁愿孤独的守着你的微笑和与你有关的所有回忆。所以,这一切的一切再也骗不了自己,水涧洵,我爱你,真的爱你,可是现在的你却什么也听不到了……”
那些话使门外偶过的步寻突然一阵晕厥,身体贴紧墙垣。以前的爱,对于他来说是疼的,因为所守望的女孩没有一天不想着天边的男孩;而今天的爱,是更疼的,因为眼睁睁地看着女孩倔强着守望着一个消失的男孩。早知如此,他宁可痛伤自己,也会选择不去爱。
吃到嘴里的苹果味三明治,再也尝不出甜的味道,眼泪融合了苹果味的乳饮,喝下去竟像一剂苦苦的毒药,心肺被毒到、脾胃被毒到、全身似乎无一处不被毒到。云烟不禁抚捶胸bu,拊膺长叹,意图将沸腾的痛镇ya下去,却不料更加催泪长流,往事一幕幕,似云似烟却不曾飘走一束,以至于让她无法正常用餐,而是扑到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正是,门内人喊着“涧洵”的名字哭响厅堂,门外人默念着“云烟”的名字痛断心肠。
终于还是胜不过心中的意念和那股破裂的冲动,步寻轻轻敲了敲门。云烟听到后赶紧从床上爬起来,胡乱地擦干眼泪,又对着镜子慌忙整理自己的形象。
“请进。”
看着步寻进来,云烟稍有意外。
“有事吗?步寻?”
“对不起,以为你已经上班了,正想要打扫你的房间。”步寻落着眼睑,声音很小。
“哦,不好意思。我正想着要走。一会,你带上门就行了。”
看着云烟要走,步寻却又有些心急。
“早餐——不吃了吗?”
“啊?哦,刚刚已经吃过了。”
“再吃,一些吧,吃得那么少,身体怎么受得了。”说出这样的话,步寻也有些后悔,却又控制不住。
“啊?好,好,那就再吃一点,再吃一点。”云烟也好生奇怪,为何自己如此愿意听步寻的话。但不论怎样,步寻总归是一番好意。
看着云烟吃着自己特意准备的早餐,步寻的心里暖暖的,面具下张开一副不自觉的微笑。
吃完了早餐,云烟的心情好了很多,但她似乎又想起一件事情。
“步寻,你来之前看到有什么人来送早餐吗?”
步寻不答,略略摇头。
“奇怪了,我也没叫过早餐啊?并且还……”云烟很疑惑,除了水涧洵知道她独喜苹果味道,便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还——什么?”步寻问。
“哦,没什么,没什么,好啦步寻,我要走了,一会你清理完毕,带上门就行了。”
步寻略略点头,看到云烟的早餐吃了很多,暗暗喜在心里。而走到门口的云烟却又突然的回过身子,望着步寻,说了一句,“谢谢你,步寻。”
步寻听了稍愣,随即又轻轻的颔首示意。云烟走后,步寻愣愣的望着空空的门口,沙哑的声音,说了很多句听不清楚的“不客气”。
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又不能遗漏出一点点涧洵的影子才是对云烟真正的好。所以,心中又禁不住哀叹早谢的青春年华,时间不能倒流,能做的,就是默默的守着你,却不能让你知道我是谁。云烟啊,要怎么样,才能使你清醒过来,去追寻属于你的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