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熟稔的声音微微发抖,明明撕心裂肺的思念却因怕打碎眼前的景象而变得小心翼翼。计叔轻轻的发出声音里,带着几分希冀,还藏着几分害怕。
聂新月不知道计叔为什么会认错人,她只是背对着他,不想回头。回过头,是尴尬,是失望,是悲痛。既然如此,为何要回头呢?“你认错人了。”冷冷的丢下这句话,聂新月举步便走。
身后静了一静,计叔才犹疑地问道:“那你是……”
可惜聂新月并不准备回答他,而是自顾自的往外走。
“站住!别人的家,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么?”二柱一声怒喝,接着一股掌风就从身后袭来。
聂新月本不想与他们交手,可此刻被逼至此,她只好把身子一倾,敛了少许灵力,抬臂格开二柱的手臂。二柱另一只手此刻也从她身后拍了过来。聂新月眼疾手快,脚下一旋,扬臂转身闪过他这一掌,左手顺势用灵气在他手肘处一划,抓住他的衣袖,再顺着身体转动的趋势向后一用力,便硬拽下了二柱的衣袖。
衣摆在空中旋开飘逸的青色花朵,慢慢变小,最后又转了回去。聂新月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移开二柱手臂上的那支梅花刺青。
已经,没什么可需要再确认的了。聂新月冷冷的一笑,把那半片衣袖狠狠丢向地面。猛然间对上大柱惊诧不安的眼神,她自嘲的摇了摇头,转身便要走。不是她太过宽容,而是对眼前的这一切,她虽痛彻心扉,却再无话可说。
因为曾经,她说过,你护着我的情谊,我会一直记得。曾经,她还说过,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而如今这些曾经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只是笑话。是笑话!
“聂姑娘请留步。”
聂新月在院门旁停住脚步,单手狠狠地抠住那扇单薄的门,她心中的愤恨无从发泄,恨不能一把就把门捏碎。
计叔缓步走上来,健朗的身体此刻却连走这几步也走不利索。“家门不幸,出了这几个逆子,累聂姑娘受害,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可自知家贫如洗,没什么能赔给姑娘的,只能来生再还。只是……”他急切的又走上前两步,面露恳求之色:“可否请姑娘告知这飞鸟青纱裙从何处得到?”
聂新月思忖片刻,心中虽存了疑惑,此刻却无心深究,只道:“朋友相送。”
“那可否告知贵友姓名?”
“沐楚。”聂新月淡淡答出这两个字,倦倦地迈开步子,往外走了。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一下。
她身后计叔的身子晃了一晃,经大柱一扶,才稳住了身形。他推开大柱,迈出门前,看着聂新月青色落落,渐行渐远,最后往右拐入巷子没了踪迹,才深深地嘘出口气。
太像了。
“这身衣服,她穿起来很合适,不是么?”
计叔惊转过身,便见眼前的人淡青的长袍下摆缓缓落定,流云广袖随着他的胳膊抬起,双手在胸前一抱:“百年未见,别来无恙?”沐楚的脸上永远都是笑意,淡淡的,宛若清风般美好。
可这笑,却让人恨得紧!
计叔冷不丁打出一拳,激愤之下,引动了全身灵力。炽热的火灵气如山洪爆发,一股脑全涌向沐楚。
沐楚含笑把抱拳的手一翻,温润的木灵气护住他的身体,慢慢渗透进火灵气内,如开闸引流般将袭来的火灵气疏浚开导,直至消弭。纵然火能克木,他二人的修为也实在差的太远了。沐楚收回手,衣袖一拂,震退了残存在空气里的灵气,随后道:“你便是这样对待老朋友的?”
计叔冷哼一声:“朋友?像你这般的朋友,我恨不能生啖其肉。”
沐楚沉下笑容,轻叹了口气,目光转向计家的大门:“即便你想杀我,也不该在此累及旁人,何况,你的儿女还在看着。”
计叔寻着他的视线回过头去,便看见大柱三人正站在门旁,带着几分担忧地看着他们。他厉声道:“你们都进屋去。”
“爹……”言清清犹豫着想要过来,计叔当即一声厉喝:“回去!”言罢信手一挥,用掌风将门合上,把他们全都关入门内。
“如此最好。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是想向你请教无相封印的。”
计叔将拳一握,强压下满腔的恨意,才没有再出手。
师父故去已经快一百年了,他藏在灵墟脚下,几度更名换姓,一是怕被旧识发觉,一是怕旁人发觉他衰老极慢,惹来祸事。可即便这样躲藏,依旧没能瞒过沐楚的眼睛。只是想不到,他居然敢打无相封印的主意!
“除非我死。”计叔一震袖,纵然打不过沐楚,大不了就是一死,谁还没个死呢。
沐楚笑着摇摇头,“凡事不要说的那么绝对。”他把手伸入袖中,再伸出时,手中已多了件东西。灵力结成的透明器皿内,一朵墨梅栩栩如生,上下漂浮。
计叔身子一震,连忙掐诀,指间上灵气集结,化做一朵红梅。与此同时,沐楚手中容器内的墨梅上,原本黑色的蕊丝倏地转为血红,如同活了一般伸长,不停的拍打透明的瓶壁。计叔颓然散去灵气,那瓶内的梅花便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沐楚轻轻含笑:“为了不让你发觉辛漠身上的刻印已被取下,我花了不少力气的,看来总算没有失手。”
计叔急上前一步:“那辛漠呢?”
沐楚将那墨梅收回袖中,“被毁了一半修为后,成为我的魔奴,放回仙障中了。怎样,你想好了么?”
计叔倒退一步,陷入沉思。
师父将灵墟交与他看护,他没能做到。仙障是守护灵墟的屏障,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藏身在这灵墟脚下,日夜守护仙障不受破坏,直至他死。辛漠是仙障法阵的阵眼,没有他,就等于毁了法阵。现在辛漠在沐楚的手中,他不能轻举妄动。
何况,即便告知沐楚无相封印的法门,沐楚也没有办法解开那封印。这世上不可能有人能解开那个封印。现在的他,只能暂且让步了。
计叔垂下头,闭上眼,“我说。”
沐楚松下一口气,并没有胜利者该有的喜悦,“如此甚好,你继续守护灵墟,我也可以达成我的目的。你可还记得你师父与你们的百年之约?”
计叔疑惑地皱起眉:“自然记得。”
然而沐楚听罢,却有些失望地轻微摇了下头,“不,你并不记得。你太不相信你的师父了,玄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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