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新月一惊,有些诧异的打量了子循一番,只觉得这子循语气间虽对她颇有讥樊意,却是话中有话、隐而不语。
敌暗我明,她原是与容止水密商,尚业殿上公审此事,她便装作辩无可辩,让容止水关起来,令对方掉以轻心,以找到对方的破绽。谁知大殿之上,子循竟然翻供,只说是沐楚指使,不再多言半句与她有关,容止水也只得先将沐楚关起来。一切也因此变得更为错综复杂。
本认为子循定是对方的人,然而子循这一席话,倒令聂新月疑惑起自己的判断来。除了容止水与自己,最有可能猜测出沐楚被关与自己有关的,便是沐楚了。更何况,沐楚也亲口承认子循是他的人;又何况子循言语中对谁都是不屑,只有对沐楚还有那么一两分的尊敬……
见聂新月皱眉不语,子循更是肆无忌惮上前一步,几乎贴上她的身体,不等聂新月将他踢开,他的声音便极小极轻的传了过来:“你猜,我起初时寻你背黑锅,此刻又冤枉沐掌理,却是为何?”说完,他顿了顿,似是在给聂新月反应的时间,随即道:“打我。”
聂新月一怔,身体却在大脑重新转动之前完成了踢、转身摆踢、拔剑这一系列动作。
子循当即跳开,给出一个“追”的嘴型,转身拔腿就往禁地的方向跑。
聂新月自然不慢,紧追不舍。
话已至此,子循话中的意思已再明确不过。他所说的与她有关。并非她想的那般简单,而是包含了多层意味。
比如。以她的背景她没有可能指使得动任何一个紫云监弟子,但在外人眼中。以她与沐楚的关系,沐楚会为她做任何事情……又比如,自她入五监府以来,围绕她而发生的事情层出不穷,归根结底,大家想找的都是沐楚的麻烦。
只是因她弱,所以远比沐楚好对付的多。
思及此处,聂新月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这些,沐楚应早已想到。然而他却对此放任自流。他如是作为,难不成是将她当做引蛇出洞、排除异己的……棋子?
聂新月硬生生地止住了追寻子循的脚步。双腿因着惯性僵硬地往前迈了两步,便再也不动了。她垂下头,颓然倚靠到一旁的树干上。
这个想法如同蛇毒一般,一入心头,便顺着血脉,麻痹她的全身与大脑。
她声名狼藉,说自己与他清白,早就无人会信;她灵脉迥异。除他之外,根本无人可靠。她想要剪,剪断与沐楚的任何瓜葛。那么她如今,又是在做什么?沐楚受冤。又与她何干?
她直起身,双脚不由自主的转了一个方向,往来时的路上走回去。
忽然一道银光闪过。聂新月下意识后退,再抬眼时。眼前已多了一道用灵气结成的墙。
“怎么,不想知道真相了吗?还是说你自己想明白了什么?”
身后的那个声音带着玩味与嘲弄。有几分幸灾乐祸,还有几分奸计得逞的快感。
聂新月猛然回身,扬手逼开那道隐藏得几近完美的攻击,凝眸看向袭击她的人。
袭击她的人,是子循,而又不是子循。
他的穿着打扮与先前的那个子循一般无二,只是容貌慢慢的开始变化,变化为另一个她熟悉的面孔。那个面孔上的双眼,永远都是闭着的,从未在她的面前睁开过。
赵掌理!
聂新月一惊。
然而眼前的局面容不下她细想什么,赵掌理祭出的数道利剑似的银光已又向她打下。
她灵巧地一边避过攻击一边接近赵掌理,抓住赵掌理攻击的空隙,一个跃身,便是一剑毫不留情的往赵掌理身上刺去。
赵掌理从鼻孔里轻哼出一声,一挥衣袖,弹开聂新月的剑,另一只手反手一掌,击向聂新月的月复部。
这掌出手极快,比之惊闪只有过之而不及。聂新月全然没能反应过来,月复上中了这一掌,直被弹飞,撞在先前赵掌理用来拦她的灵气壁上,哇的吐出一口血,滑坐下来。
那赵掌理的灵力就像是无孔不入的空气,从她的护体灵气上见孔就入,更为猛烈的打在她的月复上。月复部本是人体最柔弱的地方,聂新月虽已用灵气护住,可被赵掌理这样一击,还是痛的苦不堪言,直不起身。
赵掌理走上前来,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道:“如今,你不想知道真相也由不得你了。”
“真相?”两个字如止痛剂一般从聂新月的耳朵注入她的大脑,她机械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无力地靠到身后的灵力墙上,仰头往赵掌理的方向看去:“什么真相要你如此费神地引我至此才肯说?”
“有关我的眼睛与沐楚的真相。”赵掌理淡然的说完这句话,也不管聂新月如何反应,便自行睁开了双眼。
这是聂新月第一次看见他睁开眼睛。
那灰蒙蒙的瞳仿佛阴郁的天,暗淡无光,视线是垂向她的,可是却没有任何焦点,全然是废了的模样。
聂新月从对赵掌理的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呆呆地抬起无力的胳膊,高高地举到他的眼前,晃了一晃。那双眼睛仍旧只是看着她这个方向,却没有分毫的移动。她张了张唇,却一句话也问不出。
忽而这时,赵掌理冷冷地笑了,紧接着狠狠打开聂新月的手。他的心情波动,双目中也跟着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常灵光。“不用试了,这双眼,是瞎的。”
聂新月伸手抚过阵阵发疼的小臂,又疑惑地扭头望向赵掌理。既然看不到,他为何会知道自己向他伸出了手?为何可以如此准确的打开她的手?
“你奇怪我为何可以知道?”赵掌理向聂新月所在的方向转了半步,笑得更冷:“与你一样,我可以用灵力感知周边的一切。”
聂新月心乱如麻,愣了半晌,才有些明白过来赵掌喇前那句话的意思,凝眉问道:“你莫不是想与我说,你这眼睛是拜沐楚所赐吧?”她的问句之中存有疑虑,但更多的是不信。
她不信,沐楚真的会是这样的人。纵然诸多证据都说明沐楚并非良善之辈,可她就是无法相信,沐楚会真的害人性命,取人双眸。
赵掌理摇摇头,有些失神地看向远处,嘴角的冷笑突然变得有分外凄凉。他默然转过身,“你与我来,我与你说说我的故事。”说罢,他自行往禁地深处走去。
聂新月迟疑了一下,撑起还有些吃痛的身子,快行几步追上赵掌理。就算狼告诉她不可以,可她还是迫切的想要知道任何有关沐楚的事情。仿佛多知道一些,那个神秘的遥不可及的沐楚,就能离她近一些。
赵掌理果然察觉到她跟了上来,于是慢慢的说起他的事来:“那是十年前我初到灵墟的时候,虽是勉强入了紫云监,却因家中无钱无势,一身所长又并非武斗,常被欺凌。有一次我被那些人逼的急了,误躲入禁地,识得沐楚。后来,他多次救我于危急,指点我修习法门,我才知他灵力超群,早不应在五监府滞留,甚至已超过灵墟内的一般弟子,只是因容止水压制,才屈居于紫云监内。我为他不平,他自身对此却颇是不以为意。再后来,我进入灵墟,他却仍是在那沐月居里,整日抚琴舞剑,悠然度日。他洒然之心,令我仰慕不已。直至……”
赵掌理说到这突然停顿下来,长长的叹出一口气,缓和了一下情绪,才接着道:“直至一年前,沐楚突然进入灵墟,还拜了掌门为师,但却不还曾在灵墟住下,便被选为监府掌理的候选人,去东海除妖,我亦作为候选人同行。我与他一路极为顺利,可刚入东海界就迷失了方向,被卷入法阵,走散了。我用尽手段、费尽力气,终于冲破法阵。寻到沐楚时,他正混身沐血,强撑着一口气与一黑袍人奋战,眼见就要不支。我好心上去帮忙,可谁知!”他拳头猛地一紧,青筋也随之绷起,话音也就此顿住。似乎压抑在心中数月的恨意,顷刻间,如洪水暴发般溢出心头。
慢慢的,他的拳头松开,慢慢的,他又闭上了他的那双已不再有光泽的眸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可谁知,沐楚一句话都不说,就朝我劈了一剑,剑气划到双目,剧烈的疼痛令我昏了过去。等醒来时,我已身处灵墟,再也看不见半点东西,也什么都不记得了。之后掌门与我说,我这一双眼睛是除妖时被妖物所伤,就此废了。我还伤到了头部,才记不起那时的事。可惜,我还是慢慢想起来是沐楚趁我昏迷时抹了我的记忆。我原以为他有什么苦衷才这样做,因此我几次旁敲侧击,婉转问他此事,他的说辞仍旧与掌门一般。”
聂新月微微皱眉,即便赵掌理不再说下去,她却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联系起赵掌理眼中的异常,她深知沐楚如此行径必是有目的而为之,只是不知这赵掌理是知还是不知。于是试探的问道:“既然是苦衷,定然不会轻易说出。你如此算计他,必是还有其他缘由。”
赵掌理转头“看”她一眼,“你果然聪明。这当然并不是我算计他的全部理由。”他顿了一顿,才道:“我算计他,是因为事出不久之后,我醒来时坐在我身边的那个人被他兵不血刃地逼走了。你且猜一猜,那个人,是谁?”(未完待续。)
是由会员手打,更多章节请到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