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毛般的大雪已经连续下了几天,将整个世界都包裹成白色,一片洁白。
原本就残破不堪废弃的破庙,被虫蛀了的柱子受不住压力断了几根,破庙坍塌了一半,只留着一小部分还勉强支撑着,留下一个狭窄的空间,却有二十来个乞丐拖家带口的委身其中,其中多数都是逃难来此以乞讨为生的难民。
“姐姐,你醒醒啊,不要扔下言儿一个人··姐姐···”衣裳破缕的少女,露在外面瘦如干柴的手脚都已经冻得红肿溃烂,趴在同样衣着单薄脸色已经苍白的毫无生气的少女身上,不住的哭泣。
“言儿,别这样,让你姐姐安心的走吧。”身材矮小瘦弱的老妇人佝偻着身子,端着一个破碗装着的飘着几片菜叶和米粒的汤水,艰难的向她走去。
“哭哭哭,要哭丧出去哭,你这个傻子就该跟着你姐去了,我家宝儿刚睡着,你要是吵醒他,看我怎么修理你。”坐在残破的神像下,靠着供桌满脸傲慢的妇人,尖酸刻薄的怒骂道。
言儿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妇人满眼惊恐,立刻止住了嚎啕大哭,趴在早已没有体温的姐姐身上哽咽着,眼睛已经肿的通红,却依然不停的流着眼泪,。
她从小因为高烧,烧坏了脑子,原本她出生在富裕人家,本可以衣食无忧的过完这辈子,可是父母突然双双病逝,大伯霸占了她们家财产,一年前逼十四岁的姐姐嫁给镇上,最有钱的六十多岁的糟老头,还想让她嫁给李家会打人的傻少爷,她姐姐就带着她逃了出来,这一年来她们饥寒交迫,天寒地冻受尽颠沛流离之苦,想着想着言儿又压制不住的哭出声来。
“啊!”终于来到言儿姐妹身边的老妇人一声尖叫,手里的汤碗也瞬间落地终于摔成了碎片,汤水四溅,虽然只有五分之一的米粒,但却也是她幸苦讨来的,够她和孙女维持一天的了。
原本已经死去多时,却突然睁开眼的少女费力的从铺着些干草的地上坐起身来,四周打量着,眼里满是疑惑和不解,看着依然趴在她腿上言儿,言儿又是惊讶又是欣喜,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动作,只是呆呆的看着她。
“言儿?”少女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只是声音却没有以前的唯唯诺诺,也不如从前温和,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试探。
“姐姐,姐姐,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言儿的。”言儿猛的朝她扑去,双手紧紧的抱着她的脖子,失控的哭声里,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
“洛··洛家丫头,你··你没事了?”老妇人也是惊喜连连,虽然她活了这么大把的年纪也没见过,死而复生这样离奇的事,但善良的她依然为她们感到高兴。
“我没事了,谢谢婆婆这几天的照顾。”少女笑着满脸感激的道谢,和以前一般温和谦虚,但历经生活磨难的老婆婆,却感觉到眼前这个少女,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你没事就好了,没事就好,我再去给你盛碗粥。”老婆婆抹了抹眼角的眼泪,又一步一步往她那还在火上炖着的破砂锅走去。
“死了的人怎么可以活过来,妖怪啊,她是妖怪,她会吃了我们··”那刻薄的妇人再也坐不住了,连忙抱起还在熟睡的儿子,连滚带爬的往破庙另一边或躺或靠的几个男人跑去。
“没死才好呢,没死还可以卖去菀纱楼,这样好的苗子死了倒可惜了。”一个粗野满脸胡腮的男人从地上起来,不怀好意的看着姐妹二人,一步一步朝二人走来。
“不要,不要欺负我姐姐。”言儿一见先前的记忆又用上心头,如果不是这样人要将姐姐卖去**,姐姐也不会一时气恼撞墙受伤,不受伤也不会发烧,看见这人又要故技重施,言儿一时心急朝他撞了却,却被那虽然落魄消瘦的男人一把抓住头发,狠狠的扔地上撞去。
“住手。”声音不大,但却冰冷的如利剑穿心一般,让人顿时心生寒意,在看说话的正是言儿的姐姐荨儿,荨儿脸上不见了以往的惊恐害怕,依然平静无比,只是原本清澈乌黑的眼眸,此时却如一汪深潭变化莫测却让人不可捉模。
“放开她。”
四周原本等着看热闹的人,却见以前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出的洛岚荨竟敢这样对李老四说话,心里不由幸灾乐祸起来,却突然看见,那平时心狠手辣的李老四竟然真的松开了哭得死去活来的言儿,顿时一惊,都相信了先前那妇人说她是妖的话,顿时四周响起一阵议论声。
李老四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居然被一个小丫头吓唬住了,而且看见洛岚荨的眼神竟心中发寒发咻,原本想退回去,却又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想着此时要是退了回去,那他这一辈子在这些人面前可就在也抬不起头来了,又狠了狠心上前几步恶狠狠的说道:“老子管你是人是妖,今天若是不教训你一顿,你还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我劝你还是住手。”洛岚荨帮言儿揉着被撕痛的头,瞟了男人一眼,脸上不仅毫无惧意反而满脸戏谑:“就算我是妖,你们出去叫嚣看看,看谁会搭理连饭都吃不饱的你们。”
洛岚荨不仅没有反驳,似假似真的话,让他们不由心生畏惧,他们都很清楚先前的洛岚荨是个什么的性情,如今不仅死而复生还性情大变,让他们怎么能不多想。
看着男人悻悻然的退了回去,洛岚荨嘴角轻佻满脸鄙夷之色,男人虽有怒气但也不敢再多言,如今的洛岚荨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揉捏软弱无能的洛岚荨了,而且她说的没错,谁会相信他们的话,别说相信,连听都不会有人愿意听,他们不过是乞丐,平时无人问津,但弄出人命来就会有自称正义之士来主持公道,是要抵命的。
洛岚荨必遭理会李老四的人的恶语相对,她也不知道自己明明死了,却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成了一个叫洛岚荨的乞丐,她有着洛岚荨所以的记忆,甚至比她曾经是个杀手的记忆更加真实。
她现在身体不仅高烧未退,穷困潦倒的生活已经将她的身体摧残的虚弱无比,如果那李老四不顾一切的冲上要打她一顿,照现在这身体的素质,没准她还真要被痛打一顿。
洛岚荨的改变,日子越长越明显,李老四,那刻薄的妇人和那些以前时不时欺负她们的人,都对她们避而远之,只有那婆婆依然一如既往的对她。
洛岚荨也不再去乞讨,而是四处死皮赖脸的找工作,帮酒楼洗碗打杂,帮人洗衣,工钱虽然不多,却也能温饱无忧,也比每天在大街上乞讨受人白眼要充实的多。
“荨姐姐,你聪明,你能帮我想个法子让余先生教我琴吗?”婕儿是婆婆的孙女年芳十四,却是个不安份的丫头,生活困顿无依,却依然倾尽所有的打扮自己,喜欢买那些劣质便宜的胭脂,也喜欢满头戴着不值钱的花花绿绿的头饰,喜欢穿紧身的衣裙显示她还未完全发育的妙曼身姿,洛岚荨不太喜欢她,因为婆婆的关系,对她倒是照顾有嘉。
余先生是她们偶尔去帮忙的茶楼的乐师,虽然已经满头白发,却抚的一手好琴,只是性格古怪,情愿在这茶楼当一个月俸不高的乐师,也不愿去教有钱人家的小姐弹琴,那份清高让洛岚荨满心敬佩,却也在心里笑他仇富心里太强了。
“你学琴干什么?”洛岚荨看着面容清丽的婕儿有些好笑,她从前很少跟人打交道,认识的也都是跟她一样从小经过严苛的训练才活下来的,经过那样残酷的训练,思想会变得很极端,每个都是冷漠而嗜血的怪物,没有自我也不会害怕死亡,肆无忌惮的享受着杀戮带来的块感,所以她不会明白连安身之所都没有的婕儿,为什么会那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
“当然是为了以后能嫁个好人家啊。”婕儿不悦的白了洛岚荨一眼,别人都说洛岚荨是妖怪,传得神乎其神,可是在她看来洛岚荨完全没变,跟以前一样愚昧无知。
“婕儿,我也不知道你的这个想法是对是错,但我还是劝你现实一点,多关心关心你女乃女乃,她年事已高········”洛岚荨突然想起那个笑颜如花的少女来,明明比她小了十多岁,却教会她很多事情,用最真诚的笑容对她,而她却是为了去杀她爸爸方便些,而伪装成她的家庭教师,如果不是遇上她,她依然还活着,却也依然是那个毫无人性的杀人机器,但是她却庆幸自己能遇上她,她现在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曾经欺骗过她,而她却还为自己流泪。
“洛岚荨,你不帮我就算了,用不着你对我说教。”婕儿不满洛岚荨对自己说教,怒气冲冲的将手里的碗扔回水里,起身气急败坏的离开。